夜宫,圣使。
少年如墨的身影倒映在每一个人震惊胆怯的瞳孔里,众人瞪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所闻,他们宁愿出现了幻觉,宁愿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那个自空濠小筑后便下落不明的师门弃徒,那个身怀七宗卷的双刃剑,那个仙魔双修的怪物,居然,居然加入了夜宫
这意味着什么
谢炀的战力,说一人可抵干军万马绝不夸张,不然当初大家也不会未雨绸缪,合起伙来声讨他。如今一切都朝着预料之中的方向发展,谢炀果然心存有异,真的投靠了魔界,真的站到了仙界对立面
更别提他还带着一只远古神兽火凤凰做灵宠,那灵宠还他娘的是听阙阁阁主,那听阙阁还他妈的从上到下铁桶一块,对周羽棠唯命是从,让坐着不站着,让去死绝不苟活。偏偏听阙阁这个"情报站"对整个仙道至关重要,虽然当初大家也合起伙来试图找上门去吓唬吓唬他们,可言泉子往那一站,一副"你们爱咋咋地,看以后谁求谁"的死德行,搞得大家有气不敢出,没处讲理
最主要的是真得罪了听阙阁,周羽学疯起来一声令下带着整个听阙阁加入夜宣摩下择自变成了魔界的"谍报网",那仙道可他娘的亏大了
不用怀疑,真的不用怀疑只要周羽棠提一句,言泉子那老东西连个喷嚏都不会打,肯定颠儿颠儿的跟着周羽棠身后任其差遣,根本不在乎听阙阁在修仙正道的干年美名。
妈蛋
无数仙道前辈暗暗攥紧了拳头,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们不得不在心里暗暗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跟尹空城党同伐异,如若不那么逼迫谢炀,谢炀也就不会带着凤凰离家出走了
仙道培养多年的大宝贝,居然拱手送给了夜宫,简直蠢钝如猪。
一个白胡子老道士痛心疾首道∶"谢伶霄,你好歹也是清泳掌门的徒儿,就算你现在不是太上仙门的弟子了,但你师父从未亲口承认将你逐出师门,你岂能,岂能眼魔修同流合污,去做他夜宫的走狗"
"当初在空濠小筑围攻我之时不是口口声声说我跟魔修有染吗现在如尔等所愿。"谢炀冰冷的目光略过老道士,看向了远处目光内敛、若有所思的清泳,"掌门也别心存不忍,正好,修仙界有头有脸之人汇聚在此,您立即将谢某逐出师门吧"
清泾微微证鄂。
计划中可没有这段
谢炀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刻意强调逐出师门,为何要把自己推向风口浪尖为何要逼"师父"把自己逐出师门
反正待会儿把夜宫魔修一网打尽,谢伶雪卧底魔界的身份自然会公开,到时风光回归太上仙门,万事大吉,干嘛偏要硬加"逐出师门"这出戏很多余很没意义不是吗
忽然,一个念头在清泳脑海中炸响。
难不成,谢伶霄没想回太上仙门
清泳顿觉鼻尖发酸,眼眶发涩。
修仙正道一向不缺那些迂腐的老顽固,眼里容不得沙子,谢伶霄身怀仙道魔道两种功法,终究是异类,不为仙道所容。即便他身为内应歼灭夜宫官,为仙道立下不世之功,但人人心里都有芥蒂,总归是有疙瘩的。即便谢伶青回到太上仙门,相信也无法像最开始那么道遥自在,往后岁月漫漫,指不定惹出多少乱子和麻烦。
谢伶霄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是不想让自己这个做师父的为难。
"来得正好"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狠狠打断了清拯的感伤,"清拯掌门在此,正好诛杀孽徒,清理门户"
"没错,道兄说得好"
"管他墨衣还是谢伶雪,现下仙道诸位前辈皆在此,更有清泳掌门和尹宗主这样的泰山北斗级人物,将魔修歼灭在此,绰绰有余"
"就是就是,你们别太嚣张了,天罡剑阵不管用了又如何,小爷一手捏死一个"
天雪宗的长老迈步上前∶"墨衣,你干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将自己的弱点坦白于人前,你今日必命丧在此宗主得罪了"
他说完这话,猛然拔剑朝尹空城背刺。
尹空城脑子早乱成了一团浆糊,根本来不及防御自家长老的突然袭击,被利剑狠狠贯穿肺腑
下一瞬间,尹空城胸前的血洞迅速愈合,在墨衣身上同样的位置鲜血狂涌,皮开肉绽
众人又惊又喜,不等开口吆喝一嗓子以助仙道声威,突然,墨衣身上的血洞消失了,与此同时,距离数丈远的尹喻身子一晃,华贵的衣襟被殷红的血液浸透,鲜血滴答滴答往下流,他惨白着脸茫然的摸摸自己胸口,那是被剑造成的贯穿伤。
"咝咝,咝咝"紫貂慌乱的大叫。
众人愕然。尹空城大惊失色的朝儿子跑过去,周羽棠再没闲心看热闹,赶紧跑到尹喻身边给他输送灵力保命,一边输送,一边在脑海中循环感人催泪小故事,吧嗒吧嗒掉几粒金豆,鲜血淋漓的伤口肉眼可见的愈合了。
尹空城满手鲜血怔怔的看着周羽棠,老半天才张开干裂渗血的嘴唇说了句∶"多谢。"
江小枫也没干看着,扑过去给尹喻喂了粒自己炼制的聚元丹,再加以金针度穴,尹喻的脸色总算缓过来了。
还是浦阳真人最先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尹空城下意识看向墨衣∶"是你搞的鬼"
墨衣并不否认∶"还是托哥哥的福,我做你的替死鬼,这给了我启发,让我以自身骨血练成了"嫁衣",你那宝贝儿子不是被人从天雪宗掳走了吗"
墨衣突然换了个调皮的口吻∶"该不会以为他就是出去观光云游的吧"
尹空城脑子嗡的一声∶"你对他做了什么"
尹空城不懂,但周羽棠和谢炀明白了。
世人皆说夜宫宫主墨衣修为盖世,震古烁今,从未受过伤,已经到了濒临一脚羽化飞升的境界后者或许言过其实,但前者是真的,他确实没有受过伤,至少从来没人见过。
起先周羽棠以为他是打肿脸充胖子,受伤了也不能在手下面前露出来,不然掉宫主逼格。
现在周羽棠懂了,墨衣所用之法跟当初尹亭施加在他们兄弟二人身上的是一个路子。
替身,嫁衣。
尹空城受伤,承担痛苦的是墨衣。而墨衣受伤,替他承担的则是被他种下"嫁衣"之人。
这就是白娇娘所说的牵线木偶,比罪狱的蚀魂还要痛苦千万倍。这就是姬如霜提及就变了脸色的招数,说蚀魂虐身,而嫁衣虐心。
虐心之处是什么呢
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谢炀博览群书,墨衣以骨血炼制的"嫁衣",自然是无解的,一辈子都要当他的替死鬼,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承担墨衣转移来的伤痛折磨。如果承受不住,却也不能自尽。
如果自己死了,那么跟自己血脉相连之人也会跟着暴毙殉葬。
真正的诛九族
谢炀审视自己,血脉亲人早已不在,天上地下唯剩自己一人,倒是不会牵累无辜。只是
他绝不能死。他死了,小糖也活不了。
小糖胜过千万,也是他此生唯一的软肋。
墨衣眼底荡漾着肆虐的寒光∶"有了嫁衣,本座便是不死之身。"
尹空城痛心疾首道∶"你恨我,尽管冲我来,为何要对喻儿下此毒手他也是你的亲人啊,是你的亲侄子"
墨衣眼底涌出凶狠的厉光,立掌为刃,照着自己胸口狠狠一击,远处方才清醒过来的尹喻顿时口吐鲜血,脸色煞白的仿佛随时都要翘辫子。
尹空城∶"你"
"亲人"这两个字狠狠触犯了墨衣的逆鳞,他一掌不够,又朝自己打了一拳,尹空城连声惊呼∶"不要"
墨衣简直太享受这个过程了,他"自虐"上瘾,连续朝自己狂揍数掌,下手毫不留情∶"报复你岂能解恨,本座要你断子绝孙"
尹空城肝胆俱裂∶"住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墨衣仰天长笑,状若疯癫,他从未如此畅快过,从未这般如释重负过,他觉得压在心口近百年的郁结终于疏散了尹空城嘶声力竭的嚎叫,简直是这世上最美妙的音乐。
江小枫∶"尹师兄,你慢点起来。"尹喻∶"咳咳,谢谢了。"
墨衣的笑容僵住∶""
草怎么还没死
墨衣猛回头一看,一口血哽在喉咙。
少年蹲在本该驾鹤西去的尹喻身旁,哭的梨花带雨∶"在晶莹的泪光中,又看见那肥胖的、青布棉袍黑布马褂的背影父亲买橘子,好好哭嘤嘤嘤嘤"
墨衣忍无可忍,"周羽棠,你是哪边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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