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端坐在上,捻着手里的佛珠,沉吟不语。
“妹妹,并非姐姐有意为难你,自古帝王专宠都绝非好事。与皇上是,与妹妹亦是。”吕静娴看着陆云筝,语重心长地劝“况且,皇上日夜宿在妹妹宫中,确实于理不合,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咱们总不能不遵从。”
依照规矩,陆云筝即便是皇后,都不能独占皇帝这么长的时间,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妃。若非谢长风是个受挟制的皇帝,若非陆云筝的父亲是位桃李满天下的帝师大儒,只怕他们这会儿已经被口诛笔伐了。
“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妾也劝过皇上,只是人微言轻,并未被采纳。”陆云筝面露愧色“倒是皇后您,前几日来妾宫中,怎得也未曾劝谏皇上呢”
吕静娴轻叹一声“当日妹妹刚醒,皇上一心牵挂着妹妹,眼里也看不到旁人。”
“那今日应当是劝谏的好时机,不若您再试试”
吕静娴没想到,自己想靠着太后压一压陆云筝,反倒被对方如此拿捏着,她倒是不避讳皇帝的专宠
“皇后。”太后出了声“身为国母,劝谏皇帝是你的职责。”
一锤定音。
吕静娴只能应了。
打发走了众人,太后坐了会儿,起身去了小佛堂,里头正跪着一道湖绿色的纤细身影,在虔诚礼佛。
“过几日,准备随皇帝出宫。”
跪着的那人转过身,竟是个明艳娇俏的绝色少女,她似有些许不解,但仍乖乖应是。
太后垂眼望着她“若只是为了陪我这老婆子礼佛,你也不必费心进宫来。”
少女心思被戳穿,恭顺地跪着,一动也不敢动。
“机会就这一次,端看你自己造化,去吧。”
少女按捺住内心繁杂的思绪,一丝不苟行了礼,乖乖退了出去。
桂嬷嬷搀着太后,轻声问道“您让九姑娘随行,曹昭仪怕是要不乐意。”
太后膝下无女,对模样肖似她的曹昭仪诸多宠爱,自幼便时常召进宫来小住,得知曹昭仪心悦皇帝想入宫,太后立刻将她纳进后宫,封为昭仪。
眼下听桂嬷嬷提起,太后揉了揉眉心,叹道“谁让她沉不住气,非要去招惹云筝惹恼了皇帝。”
今日在殿上,竟然还不知死活地接茬儿。皇帝独宠贵妃,那是大家都默许且喜闻乐见的,皇后把事儿捅出来,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关她什么事儿
“曹昭仪毕竟还小,不懂皇后险恶用心。”
“罢了,先让她吃点儿教训。”太后吩咐道“着人来替我拟旨。”
桂嬷嬷会意,问道“是要给九姑娘分位吗”
“嗯,就给个美人吧。”若是再高,那丫头怕是真要难受了,毕竟九姑娘是她素来瞧不上眼的庶女罢了。
离了仁寿宫,吕静娴周身冷意森然。她入宫已经两年有余,若三年无所出,即便她是皇后,也要落人口实。更何况,陆鸣桃李满天下,怕是有数不清的人都等着三年期满好对她笔诛墨伐。
她没料到谢长风的心竟然能这么狠,两年多了,她竟还是完璧之身。
最近这两回,是她心急了。她只是没想到,陆云筝鬼门关里走一趟,性情竟然跟以前不一样了。
不,也许并不是不一样了,而是终于不再装出那副纯真良善的模样。也是,后宫里的女人,天真烂漫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陆云筝倒是心情大好,待见了谢长风,立刻把今日的事说了一遍,还笑道“临走时太后提到了母妃,让我得空去探望,要不我明日就去”
他们的母妃便是煜太妃,谢长风的生母,是先帝南巡时偶遇带进宫的民女,曾得先帝盛宠八年之久。
但在十年前,得知谢长风遇刺,煜太妃受惊小产,虽保住了性命,却伤了根本,无法承恩,渐渐便失了圣宠,如今在后宫好似隐形人一般。
谢长风道“去吧,陪她说说话。”
陆云筝颔首,转而想起一事,又问“听皇后说,皇上打算出宫避暑”
“嗯,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陆云筝不答反问“怎么突然想起出宫避暑”
“你不想”
陆云筝张了张口,还真不能直言不想,否则谢长风怕是真的就不去了。
谢长风早就看出她这几日心神不宁想出宫,只是她不说,他就当不知,只道“朕有私库,不动国库的银子。没旁的事,就想带你出去转转,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原来如此,陆云筝安心不少,便道“我想去趟长临观。”
谢长风静默不语。
陆云筝见状,不由生出些忐忑,自十年前的那场大乱之后,长临观几乎就成了禁地,甚至一度连提都不能提,如今先帝已经故去,也不知谢长风心里作何感想。
陆云筝正想着要再解释几句,却突然被捏住了下巴。
“你都记起来了”谢长风的声音突然有些沙哑,似乎有莫名的情绪在其中。
陆云筝点了点头“记起来了。”
“记起当年追着朕叫美人,直言非朕不嫁,还跟朕交换了定情信物的事了”谢长风的语速越来越慢,语调越来越低,最后近乎呢喃“那你现在该相信朕对你是真心的,并非只是图你年轻貌美了”
陆云筝呆住,那都是十年前的老黄历了,怎么还记得那么清楚啊谁让当初的谢长风长得软萌可爱,跟瓷娃娃一般,还偏要故作老成,她可不就想逗他开怀么
谢长风看着眼前微张的红唇,好似无声的邀约,一低头,便叼住了。
陆云筝不明白刚刚不是还在说正事么怎么突然就开起车了。然而很快,她就已经没精力去思考正事不正事了。
深夜,陆云筝累得早已入睡,谢长风抱着怀里软玉温香,手指轻轻摩挲着陆云筝胸前淡粉色如桃花盛开的疤痕,好似失而复得的珍宝。
陆云筝生而知之,是早慧之人,那年重伤失忆之后,方才有了孩童的娇憨,众人非但不觉得惋惜,反而都很欣喜,毕竟早慧之人大都早夭,失忆或许是上天给与的一线生机,是以大家都刻意淡化此事,只继续将她捧在手心宠着。
谢长风对陆云筝的喜爱是日积月累的深情,那段被刺杀的惨烈记忆忘了也就忘了,有他记着就够了。
如今时隔十年又被想起,于他而言,倒是意外之喜,好似两人感情里那唯一的一点点缺憾也被弥补上了。
等陆云筝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想起今儿还要去煜太妃那儿,她连忙起身,察觉到身上的不适,低头一看,雪白的肌肤上,满是深深浅浅的印子,看得人面红心跳。
昨晚不知怎么回事,谢长风兴头十足,把她翻来覆去地折腾,还逼着她喊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全然没了往日里的温柔,她恢复了儿时那点儿记忆就那么值得高兴
思及昨晚的荒唐,陆云筝的面上泛起潮红,一旁服侍的白芷和青黛都微垂着头,当什么都没瞧见,自家娘娘面皮儿太薄,但凡她们露点儿思绪,怕都要被赶出去了。
听到太监的回禀,谢长风撑着头,轻笑出声,似乎可以从这只言片语中瞧见那匆忙逃避的身影。
“筝儿是有什么心事”
煜太妃来自江南,生得精致,因着身子羸弱,更多了几分温婉娇弱,岁月的沉淀让她的气质愈发的优雅,沏茶的时候,美的好似一幅画。
陆云筝盯着看了半天,是真没瞧出她眉宇间有丝毫郁气,反而觉得十分豁达通透,这样的煜太妃,会因为胞弟重伤落下残疾而在一年不到的功夫就郁郁而终吗
“筝儿”
陆云筝回过神“母妃。”
“我前阵子落水昏迷,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到了过去的事,还梦到了一些别的事。”在煜太妃温柔的目光中,陆云筝继续道“皇上只当我做了场噩梦,我不知要不要告诉他。”
“那你可想说来我听听”
陆云筝自是想的“我梦到,十余年前,皇后曾救了宗鹤鸣一命,第二年,宗鹤鸣便中了武状元,第三年”
“第三年,他便与小戟去了边关。”
陆云筝颔首,煜太妃口中的小戟是她的胞弟,孔戟,如今已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军,而宗鹤鸣,因着跟孔戟一同出生入死多年的情谊和不凡的身手,已然成了孔戟的心腹。
而就是这个宗鹤鸣,为了心爱的女子,不惜对自己多年的兄弟挥刀,将孔戟的左膀右臂尽数毒倒,还亲手废了孔戟一条腿,让他不得不交出兵权,也因此让谢长风失去了最大的倚仗。
煜太妃沉吟片刻,道“此事就交由我来,可好”
陆云筝松了口气“那是最好不过了,谢母妃”
不论宗鹤鸣到底是不是吕家的派系,此刻心里又是否已经对孔戟起了谋害之心,他镇守边疆十余年的功劳是实打实的,他跟孔戟十余年的感情也是做不得假。
如今孔戟和宗鹤鸣远在边关,鞭长莫及,让煜太妃这个当姐姐的去沟通远比让谢长风这个当皇帝的侄子更恰当,也更能让孔戟信任。
毕竟孔戟是煜太妃一手教养长大,又一同在皇宫这个吃人的地方生存下来的,两人的感情远非寻常姐弟能比。
陆云筝能想到的,煜太妃自然更能想到,她道“往后若有烦心事,不便告诉皇上,你就来找我,不要闷在心里,瞧你都清瘦了。”
陆云筝自是笑着应了。
“娘娘,陆大人来了。”
陆云筝惊讶道“陆大人怎得来了”
“今儿是请脉的日子,皇上不知娘娘何时回去,便让陆大人跑一趟。”
看着陆云筝面上故作的惊讶,再看陆北玄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煜太妃暗暗笑了一声,果然没多久,就见陆云筝貌似不经意地提起让陆北玄也替她请个脉。
“那便有劳陆大人了。”
陆北玄行了礼,这才上前请脉,半晌,他后退一步“太妃娘娘身体康健,无需调理。”
煜太妃的目光微闪,她自十年前落下病根,便从未有一日断过药,何来无需调理一说
陆云筝暗道果然,煜太妃的死也有蹊跷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可爱的存稿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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