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谭怀鲁步出宫门的时候,才发觉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后头有人小跑着追过来,捧着把雨伞给他“皇上瞧见下了雨,特命老奴给您送把伞,雨湿路滑,大人您可要当心些呐。”

    “臣谢皇上体恤。”

    撑开雨伞,透过薄薄细雨,眼前的景象也带了几分朦胧,谭怀鲁莫名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是老了,竟然看不透自己的学生。

    走到翰林院,得知景旭然因夫人身体不适告了假,谭怀鲁叹了一声,转身就走。

    一路上,他都在回想往日里与景旭然师徒相处的情形,原来很多事,早已有蛛丝马迹,只是他处处往好了想,蒙蔽了自我,也美化了他这个徒弟。

    “老师。”

    谭怀鲁道“这声老师我恐怕担不起。”

    “老师何出此言”

    “你真不知”

    景旭然垂下了眼眸,神情颇有些寂寥“老师也认为学生做错了吗”

    谭怀鲁问道“孔将军若有三长两短,边关不稳,朝中党派之争再起,百姓受无妄之灾,你对在何处”

    “老师不也明白朝中早已是沆瀣一气皇帝昏庸无能,朝臣结私营党、朋比为奸,百姓苦不堪言,谢王朝的气数分明已尽。”景旭然昂然道“大厦将倾,何必去救楼塌了,再起高楼便是”

    谭怀鲁怒斥“混账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学生哪里说错了那昏君当年就只会风花雪月,既然与贵妃青梅竹马,又为何要娶皇后既然娶了,至少也该举案齐眉,可他呢专宠贵妃,这样的人也配当皇上”

    谭怀鲁叱道“那也是皇家的家事,哪轮到你来置喙”

    “他在位两年,朝中大小事务均由辅助大臣们处理,遇事不决,优柔寡断,说他是昏君都是称赞之词”景旭然似乎早就想讲这番话宣之于口“那孔家军在孔戟手里,只会助纣为虐倒不如让旁人取而代之”

    良久,谭怀鲁方道“你既有如此大义,可曾想过天下百姓当如何”

    景旭然反问道“如今的百姓又好过到哪里去了连年的天灾,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颠沛流离。即便学生什么都不做,也迟早会有人揭竿而反”

    “改朝换代,说来容易,但哪一个朝代,不是踏着尸山骨海建立起来的你以为死的都是谁”

    谭怀鲁的眼底不再有哀痛“纵然你说得再大义凌然,也掩盖不了你内心的卑鄙龌龊。”

    “你谋害孔戟,为的不是什么天下百姓,你怒骂皇上,为的也不是什么江山社稷,而是为了你心里的小娴”

    景旭然仿佛被当头棒喝,面上的神情差点没绷住,先生是怎么知道小娴的

    谭怀鲁冷冷道“当初,我曾在一本书中无意看到一封情诗,落笔小娴,我一直以为你思慕的是小娴,甚至不惜拉下老脸为你保媒,却没想到,你的小娴竟是皇后”

    “你当日求我带你入宫进研究院,研究是假,为了见皇后是真。皇后命人起风筝那一夜,我亲眼见你出了研究院,去了哪里,你心知肚明。”

    “你为一己私欲,罔顾礼法人伦,与吕家勾结,谋害将军,意图谋反。”

    景旭然下意识道“我不是我没有”

    “你有”

    一声娇斥在书房外响起,房门被推开,门外站着的是一位年轻妇人,正是景旭然的妻子,冯娴儿。

    看清来人,谭怀鲁只觉羞愧难当,当年是他一念之差,将好友爱女推入了火坑之中不过短短两年,昔日那个明艳娇俏的少女仿佛笼了一层哀愁,消瘦的身子一阵风就能吹跑,哪里看得出曾经的丰腴

    “您不用觉得愧疚,错的是他,是他人面兽心、包藏祸心,利用那张好皮囊欺骗了世人。”

    景旭然怒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冯娴儿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冲着谭怀鲁跪了下去“娴儿斗胆,想进宫面圣,请大人帮娴儿这一回。”

    “你是疯了吗你去面圣,揭发自己的夫君我若出了事,诛九族可少不了你们冯家”

    谭怀鲁虚虚托起冯娴儿“我带你去。”

    景旭然按捺内心的慌乱,沉声道“老师我是您得意门生,亦是您曾举荐继任宰相之人,我若出了事,皇上能相信您是清白无知的纵然皇上不追究您,朝堂里那些奸臣贼子能放过您”

    谭怀鲁淡淡道“我谭氏祖训,谭氏子弟出仕致仕,绝不背主。”

    朝代更迭,自有天命,谭氏子弟,不得妄断天意。

    景旭然是被谭怀鲁五花大绑进宫的,再也没了半分翰林清贵的体面。

    冯娴儿嫁给景旭然没多久就察觉到他心里另有他人,在失望伤心之余,难免生出些不甘来,想要弄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等到真的弄明白了,她也彻底死了心。

    原本不敢说,是怕诛九族冯家被牵连,如今将所有证据呈上,却仍然是为了能换冯家老小的性命,她已经不幸了,不能再牵连了爹娘。

    谢长风看着跪在殿上瘦弱的身影,道“你若愿意,今日便可和离,你与冯家,都将与此事无关。”

    冯娴儿泪流满面,哭道“谢主隆恩民妇愿意”

    “皇上圣明那景旭然可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凭白连累了一个好姑娘他有本事装深情,他就不要成亲啊我记得他对外的好名声有一个还是夫妻恩爱吧”

    陆云筝看着手里的书信,简直想吐了“吕静娴可真有本事口口声声说心悦你多年,结果呢,跟别人写起情诗来可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儿啊”

    谢长风淡淡道“她贪恋的本就是权势。”

    冯娴儿呈上来的是一匣子信,都是景旭然和吕静娴多年往来书信,景旭然自认藏得很好,却小看了一心想要追寻真相的妻子,或许也是因为他从未真正把这位妻子放在眼里。

    陆云筝全部看完,突然道“不对啊,怎么只有情诗,没有密谋其他的信”

    “吕静娴素来谨慎,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把柄,饶是这些信,也大都是她进宫以前写的,入宫后只写过两封,但看内容并无太多不适。”

    “那我们还是拿他们没办法了吗”

    谢长风勾了勾唇角“要吕家倒,何须谋逆之罪只要让众人明白,朕能让吕家楼塌了,想要吕家楼塌了,那么吕家就必然无后路可退。”

    “太后已经有了吕静娴谋害皇嗣的证据,只等着合适的时机。”

    陆云筝想不太明白“等什么时机”

    “明日你就知道了。”

    第二日是朝会的日子。

    这一次的朝会,尚未开始就多了几分风雨欲来的气息,这份气息在众人看到坐在轮椅上被人推过来的孔戟后愈发浓郁了。

    两年不见,众人似乎又被孔戟的俊美容貌惊了一惊,但想到此人的雷霆手段,又默默移开了目光,据说他的双腿可能要治不好了,若真如此,那孔戟就只能在京中当个闲散将军了,而孔家军就该另择其主了。

    杀神被人给弄残了,指不定要拿谁祭刀,这一刻,但凡跟孔戟有过龊语的人都默默擦了擦额角,更别提当初参他谋逆之罪的人了,简直悔不当初

    当谢长风进殿坐稳,宣布朝会开始。

    谢长风果然是第一个开口“听闻有人参臣私下屯田,意图谋逆”

    殿内顿时静了一静,下一刻,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兵部尚书,他硬着头皮出列“是。敢问将军可有此事”

    “臣要在戍边屯田一事,早已上奏,各位辅助大臣们莫非不知”

    曹国公道“确有此事,但经众人商议过后,已驳回。”

    “臣又上了第二次。”孔戟慢悠悠补充“就在皇上回京途中,被流民拦路之时。”

    谢长风唔了一声“朕记起来了,确有此事。将军在折上提议,徙民实边,使边关无屯戍之事。朕当时见流民四起,若是趁机将他们迁徙至边关,既安置了流民,又能为将士们屯田,还能在边关重新建城,一举三得,便准了。”

    言罢,谢长风愧疚道“是朕的不是,因着贪墨案一事乱了心神,竟忘了曾批过的折子,让将军受不白之冤,凭白奔波一趟,还被偷袭重伤。”

    众大臣“”

    既然早已批复,为何上次早朝的时候不说还要问众人的意思,把这个杀神给召回来很好玩儿忘了两年前他是如何在京城搅风搅雨搞得人心惶惶的

    而且折子呢折子难道不应该存档的批复过后难道不应该由通政司传达

    若是孔戟不在,在场怕是有不少大臣会当即出列,将谢长风说教一通,如此行事无章岂可行但有孔戟在,众人都成了个鹌鹑。

    此刻的众人早已经忘了想要将孔戟召回京的初衷,或者说,在看到孔戟的那一刻,众人都默契地想让他一辈子都呆在边关,别回京了

    吕盛安暗暗咬牙切齿,果然孔戟留不得,他一回京,哪怕已是个残疾,都能让众人忌惮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晚,最近几天可能都会有点晚,,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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