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仙岛禁地。
看管的修士打了一个哈欠,靠在禁地门口。
“歇歇吧,这禁地有法阵看着,从来就没出过事。”看守禁地的一般有两个人,每日三岗轮换。
两人靠在一处,一人突然叹息,“这末世什么时候能过去”
“谁知道呢,或许一辈子都过不去了。”
话罢,两人突然身型一软,瘫倒在地。
陆琢玉出现在两人身后,他抬头看一眼面前的禁地。从外面看,就是一处很普通的山洞入口。
陆琢玉抬脚,正欲走进山洞,突然眼前金光一闪,山洞门口的法阵拦住了他的去路。
若是普通法阵,陆琢玉倒还能解,可这并非普通法阵,乃上古法阵。
蓬莱仙岛上的上古法阵大大小小居然如此之多。
陆琢玉皱眉,强行破开法阵的话,恐会引起别人注意。
正在他思量之时,不远处陡然传来一阵轰鸣声。
“法阵又破了快去请岛主”
天空上多了许多御剑而过的人,他们都往一个方向赶去。陆琢玉怕暴露自己,立时侧身避开,然后发现这些人去往的方向是鬼崖。
鬼崖处的法阵被破,连带着周围大大小小的法阵也受到影响,包括禁地洞口的法阵。
运气不错。
陆琢玉趁机而进。
穿过长长的洞穴,他来到一处方圆之地。
就像是龙的藏宝地,蓬莱禁地内藏着很多宝物,有些甚至是从上古时期留下来的,只是受损严重,已经无法使用,变成了观赏品,不过也价值不菲。
陆琢玉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他一路寻找,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往事卷。
金赤华曾跟他说过,往事卷是一个像画轴一样的东西,打开之后里面是一面白纸,你只需要在上面写下准确的时间和地点,就能看到那天、那个时间,那个地方所发生的事情。
没有带笔。
陆琢玉割破指尖,直接以血代笔,写下那些信息。
金陵陆宅,十一年前,隆冬三月三。
随着血迹缓慢消退,往事卷上开始出现那天的事。
是夜,陆宅内外挂着红灯笼。
陆琢玉望着宅子里熟悉的一花一草一木,下意识上前一步。
她娘喜欢花,素的,红的,媚的,娇的,一年四季,府内花开不断。
然后,他看到了他的爹娘,从主屋内走出来。
十一年了,他都快忘记他们的模样,唯一记得的,大概就是声音。
脑中模糊的容貌在此刻清晰起来,陆琢玉安静地站在那里,听着两人说话。
“还有几个月才是望舒生辰呢,你怎么这么早就给他备好生辰礼了”
“那木剑又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好的,我得跟家里的老师傅学上几个月,才能给望舒做出一柄好剑来。这可是咱们望舒的第一柄木剑,若是做好
了,说不定还能替他招揽些仙缘呢。aaardquo
男子一边说话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一边摘下一侧的艳红色山茶花,替女子戴在鬓角侧。
“鲜花配美人,也不知道咱们望舒日后能不能找到像娘子这般性格好,品德美,容貌又绝色的美人。”
“就你会说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藏在房梁上的私房钱,趁早给我交出来。”女子伸手,掐住了男人的耳朵。
“哎呀哎呀,望舒是不是要下课了这些日子天冷,路滑的很,听说最近城内也不太平,匪患翻墙盗窃之事时有发生,我明日一定要出去多找二十几个壮汉过来守院子”
男人话未说完,他身型一晃,低头看去,一支羽箭刺穿他的胸膛。
“陆郎”女子大喊一声,伸手去扶男子,却被男人带着摔倒在地。
“快跑我们还有望舒”男人伸手推搡着女人,女人泪眼婆娑地起身,下一刻,一支羽箭再次射来,从背后贯穿女子胸膛。
女子软软倒地,摔在男人身上。
陆琢玉呼吸一窒,眼眶通红。
金陵内城之中,他父母之墓,他却连去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他就是一个懦夫。
不远处响起匪盗兴奋的声音,他们从高墙上跃入,烧杀抢掠,连带着耀眼的火光,陆府上下几十口人,除了去学堂接陆琢玉回家的那几个老仆之外,无一幸免。
鲜血的红,比山茶花更加耀眼。
天空上飞下几片白色的小纸人,如同打扫战场一般,将已经死透,或还剩下一口气的人,尽数杀死,随后跃入熊熊烈火之中。
匪盗们满载而归,扬长而去。
当年,官府在城外找到了进陆宅抢劫的几个劫匪的尸体,又看到了大量赃物,就认定此次是这几个劫匪入府抢劫,然后在破庙之中因为分赃不均,所以自相残杀。
年幼的陆琢玉被老仆带着去看那些劫匪的尸体时,从劫匪身上看到了一张薄薄的白色小纸人。
后来,陆琢玉才知道,那是修真之人惯常用的小把戏。
对小纸人注入灵力,让它帮自己做事。
上辈子的陆琢玉心地纯善,并未将这薄薄的一片小纸人与自己父母的死联想到一起。
重生之后,明白人心之险恶的他想起此事,才明白上辈子的自己有多单纯。
他父母的死,另有原因。
会使用此种法术的修士普天之下,多如牛毛,他想从一个小纸人身上查出幕后真凶简直痴心妄想。
他也曾怀疑过大伯一家,可经过调查,他确定大伯一家没有这个胆子。
他父母乐善好施,也并没有跟修真者结怨,无缘无故,为何会有修真者要害他们若说是为了钱财,赃物都在破庙里,一件未少。
陆琢玉站在往事卷前,红着眼,如看无声电影一般看完陆宅之事,然后他抬手,在往事卷上再次写下。
金陵城外城隍庙,十一年前,隆冬三月三。
破庙内,匪盗们坐在一起分赃,看起来并没有争吵。
“哎,你说这小纸人还真好使啊,这么小的一个小纸人,居然能杀那么多人。”
匪盗们走后,在宅子里放了一把火,大部分尸体都被烧了,看不清伤口。
“就是啊,那么薄薄一片的小东西,噗呲一下,千里之外过来,就给人割喉了。”
“不过那修士不要钱,只让咱们杀人,到底是跟那家有什么仇啊”
修士
陆琢玉上前一把攥住了往事卷。
卷轴晃了晃,表面漾出一层水波纹一般的痕迹,在陆琢玉咬着牙松手之后,又恢复成原状。
“谁知道呢,反正他不要钱,这些东西咱们平分难道不好”话罢,那劫匪将手里的小纸人往地上一扔。
几个劫匪继续分赃,甚至觉得干完这票大的,都能金盆洗手,娶妻生子,孩子老婆热炕头了。
下一刻,破庙外突然飞进来五个小纸人,分别贴在那几个劫匪身上。
几个劫匪神智都是清醒的,身体却不受控制。
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拿起身边的刀剑,将对方砍死。
五具尸体,死不瞑目。
然后呢,那个修士到底是谁
“是谁,到底是谁”陆琢玉拽着往事卷,眸色阴暗。
可直到最后,往事卷上也没有出现那个修士,只有猎猎寒风,将地上的小纸人吹到破庙的火堆里,燃尽。
今日出去后,陆琢玉便没有过来找她。
苏宁璎看到鬼崖上方聚集了很多人,隐约还能看到上古法阵震动。
大抵是法阵又出了什么问题。
这种大事一向不用她参与,也不是她没有集体荣誉感,实在是因为她实力微薄,插不上手。
想到陆琢玉还住在鬼崖上,苏宁璎觉得再遇到陆琢玉,一定要让他从鬼崖上搬下来,虽然他是男主,拥有男主光环,但那里实在是过分危险。
最重要的是,他上辈子就是那么嘎的。
也不知道陆琢玉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是为了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谨记自己上辈子的耻辱,这才跟鬼崖杠上了
直到晚间,苏宁璎才再次看到陆琢玉。
那个时候,苏宁璎已经睡了。
屋内没有点灯,男人就站在她床边注视着她。
少女蜷缩在被褥里,闭着眼,黑暗中,只能看到柔软的面部轮廓。那么安静,那么柔美。
从蓬莱禁地中出来,陆琢玉心神不稳,连心魔都不敢出来惹他。
不知道要去哪里,陆琢玉想起父母惨死的画面,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游魂一般,无来处,无归处。
夜幕浓郁,等他回过神来,已经站到了苏宁璎床边。
陆琢玉轻轻抬手,大开的门骤然合拢,风被关在了外面。
苏宁璎刚刚睡着没多久,突然感觉自己的
身体被人抱住,那冰冷的触感吓得她立刻就睁开了眼。
正欲尖叫,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璎璎。”
是陆琢玉。
男人身上不知为何带着血腥气,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像一个长久没有休息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一处栖息之地,却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停止,所以只能继续往前走。
苏宁璎伸手,触到陆琢玉的肌肤,很冷。
不仅是他自身温度寒凉,更带着外头冷冽风霜的气息。
她能感受到男人的情绪很差。
那种在黑夜之中,才会突然满溢出来的悲伤。
明明白日里出去还好好的。
aaadquo陆琢玉,发生什么事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隔着被子,将她抱紧。
男人臂膀收紧,贴着她,像个急切寻求安慰的孩子。
苏宁璎没有再问他,两人躺在一起,她闭上眼,听着陆琢玉的呼吸声,摸索着握住他的手。
夜半,苏宁璎惊醒,她伸手去摸旁边,却摸了一个空。
被褥尚带一点余温,苏宁璎猜测陆琢玉可能刚走没多久。
她怎么就睡着了。
苏宁璎在被子里滚了滚,觉得今夜的陆琢玉不太对劲。想到这里,她掀开被褥起身,想去鬼崖碰一碰运气,看陆琢玉在不在。
人在脆弱的时候,最需要温暖的安慰。虽然不知道陆琢玉在脆弱什么,但难得碰到男主脆弱,不在这种时候刷点好感值,实在是太浪费了。
好吧,是她实在担心他。
苏宁璎穿戴好衣物,拿起长剑正准备夜上鬼崖之时,一推开门,看到了站在院中的陆琢玉。
男人一袭单薄长袍,周围围绕着一群白色小纸人。
陆琢玉单手捏过一个,撕烂。
然后又随手挑选一个,撕开。
破碎的白色小纸人被扔了一地,遍地都是它们的尸体。
苏宁璎安静地走到他身后。
“吵醒你了”男人嗓音沙哑。
“没有,是我自己醒了。”
院中风大,幸好苏宁璎早有先见之明的套了件厚实的斗篷,她缩着脖子站在那里,看到陆琢玉带着血的指尖。
“你的手怎么了”苏宁璎上前一把握住男人手腕,看到他流着血的手指,像是被人用利器割开的。
“没事。”陆琢玉抽回自己的手,继续慢条斯理地撕扯手里的小纸人。
苏宁璎皱眉,回屋从乾坤袋内取出陆琢玉给她的药膏替他抹上,然后又将帕子剪开成一条条碎布,替他绕在指尖上。
看着自己被绕萝卜的手指,陆琢玉沉默了一会儿后道“只伤了两根手指。”
苏宁璎
“天太暗了。”
他的手指上都沾了血,她也不知道伤的哪几根,索性都抹了。
男人漂亮的手被裹成了萝卜手,不能手撕小纸人了,就
让小纸人互相撕。
苏宁璎
“璎璎,你说这个世上,真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陆琢玉的视线望向漆黑夜幕,院中虽然光线不亮,但苏宁璎还是看到了他殷红的眼眶,浸着深沉的戾色。
“有。”
陆琢玉垂眸,看向苏宁璎。
少女脸上带着难得的坚定之色,“陆琢玉,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陆琢玉在苏宁璎眼中看到了闪烁的繁星。
他低头,想摸一摸那藏在眼睛里的星星,然后看到了自己的十根萝卜手指。
陆琢玉
“能不能拆了”
“不行”
多可爱啊。
蓬莱仙岛上方的阵法越来越弱,岛内储藏的灵石也越来越少。
上次被冲撞开的法阵一角,虽然被石莽,秦升和苏重天及时修复,但裂缝依旧存在。
阵法破了一个裂缝,下面的东西越发躁动不安起来。这次,是南宫馨兰及时出手,才将法阵修复回来的。
南宫世家对于阵法颇有心得,蓬莱仙岛上方虽是上古阵法,但她也不是不能修,只是却只肯修一半,另外一半需要进献贡品给她,她才肯动手。
是夜,一众人刚从鬼崖上方的法阵处回来,就开始开会。
“南宫掌门肯出手,那自然是极好。”秦升憔悴的面容上难得露出了这几日的第一个笑脸,“南宫掌门想要什么只要我们蓬莱给的起,皆不会吝啬。”
大厅内还坐着除了四大门派之外的其它修真门派,鬼崖下面的东西如果出来,众人都落不到好处,这个时候,为了自己的利益,大家都站了起来附和秦升。
“南宫掌门尽管提,小派也愿意尽绵薄之力。”
南宫馨兰自末世之后,剥丹修炼的事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可如今,道德沦丧,强者为尊,只有一些蠢货还坚持着所谓的原则底线。在活命面前,任何原则底线都可以抛掉。
南宫馨兰的视线在众人脸上兜转一圈,最后落在苏重天身上,“我要苏掌门的爱徒,陆琢玉。”
话音落,众人面色各异。
众人都知道,陆琢玉杀了南宫馨兰的一双儿女。
父母之爱子,则不分青红皂白。
苏重天若是真将陆琢玉交出去,陆琢玉必死无疑。
可毕竟不是自家徒弟,虽然众人心知肚明陆琢玉若是落到南宫馨兰手上,一定会死得很惨,但为了自身利益,他们依旧劝苏重天将陆琢玉交给南宫馨兰。
就像之前理直气壮的质问秦升为何让自家女儿逃跑了一样。
纷纷站在道德之巅,慷他人之慨。
“苏掌门,为了修真界,为了苍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是啊,舍弃一人,成全我们大家,这也是功德一件。”
“苏掌门不会任由秦岛主一般,让苍生希望再次破灭吧”
一时间,苏重天成为了众矢之的,连带着秦升也被拉出来批判。
秦升站在那里暗自握紧了拳,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在一众道德谴责下,苏重天缓慢开口,“我这徒儿从小父母双亡,跟着我一起过了十几年,比我的亲生女儿都亲。我若不给,南宫掌门你当如何”
“那就都别活了。”南宫馨兰的脸上露出癫狂之色,“阵法一破,鬼崖下面的那个东西出来,你以为大家还能活命吗苏重天,当年你下过鬼崖,应该最清楚那下面到底藏着个什么鬼东西吧”
苏重天沉默下来,他低头看着自己枯萎如干枝般的手,“此事,我虽做不了望舒的主,但你们也逼迫他不得。”
翌日一早,苏宁璎坐在桌子前,看着空荡荡的桌面,抬头看向陆琢玉。
男人低头,跟她对视,然后伸出自己绑得跟十根萝卜一样的手指。
哦,手指坏了,不能做饭了。
“你的小纸人呢”
苏宁璎想到昨天晚上被陆琢玉撕得七零八落的小纸人,满脸期待,“它们可以做饭吗”
说完,苏宁璎觉得自己现在跟压榨杨白劳的黄世仁一模一样。
幸好,陆杨白劳琢玉对她的压榨没有一丝反抗意识。
今日的陆琢玉情况看起来不错,好像昨天晚上那个趴在她身上,快要碎掉的人不是他。
人的情绪总在入夜之后,夜深人静之时,汹涌彭拜。
苏宁璎记得昨天夜里,她躺在被褥里,陆琢玉抱着她,脖颈间有渗入发丝之中的热意,带着男人几乎听不到的呼吸声,跟随夜色蔓延,沾湿了她一缕头发。
昨天晚上,陆琢玉好像哭了。
当然,大魔头在晚上自己哭鼻子这种事情是不能提的。
苏宁璎捏了捏自己的发丝,那块头发已经干了,今早晨间的时候被她梳得很顺,然后编成了麻花辫,藏在其中,变成了两个人的小秘密。
苏宁璎偷偷看男人一眼。
漂亮的眼眸,漆黑沉浸,看不出一点昨夜的脆弱,连象征性的红眼圈都没了。
真可惜。
不过没关系,她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立刻凭借着自己丰富的想象力给他画了下来。现在那张画就垫在她的枕头下面,以后她会不时的拿出来欣赏欣赏。
陆琢玉在空中点着自己的手指,坐在苏宁璎的洞府内,却能指挥远在鬼崖上的小纸人做饭。
“这么远的距离都可以那如果是隔了千里之外呢”
“千里之外,只有大乘期可以做到。”话音刚落,陆琢玉脸上浅淡的笑意顿时消失。
他回忆起昨夜往事卷中被自己漏掉的几个字。
“千里之外”。
那纸人从千里之外飞过来,割断别人的喉咙。
十一年前,修真界内到达大乘期的修士,只有一位。
苏宁璎注意到陆琢玉顿住的手指,她伸手戳了戳,“怎么了是不是手指疼了”
“璎璎。”陆琢玉突然唤她一声,声音沉得可怕。
“真是手指疼了我给你看看。”
苏宁璎刚刚起身,就被陆琢玉抬手挡住,他站起来,脚步略急,看向她的目光也带上了一股冷静的疏离。
“我有些事要处理。”话音刚落,男人御剑而起,君子剑带着猎猎疾风往鬼崖处飞去,瞬间消失在苏宁璎面前。
苏宁璎看着自己被陆琢玉挡开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心里惴惴不安的很。
一定是因为没吃上早餐,所以有点低血糖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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