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岳最后的确住在了谢子书隔壁。
无他,整间黄泉客栈只有最后一间房了。
两人沿着黝黑的台阶往上走,墙面上挂着的白骨风铃发出呜呜的哭泣声,无数窥探的目光从隐秘的角落射来,或好奇或恶意地打量两个并肩而行的青年其中一个似乎只是凡人之身。
闻岳试探地对谢子书传音谢公子,谢公子。
谢子书笑独孤兄。
闻岳诶
闻岳你会传音
谢子书道在下会一些咒法,不然也不敢独自来此游历。
可你不是法力不强,差点被人教的地痞流氓推下高墙摔死么
闻岳心下怀疑,嘴上依旧四平八稳地接道原来如此,谢公子好志趣。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谢子书道,我想走遍三界,见识各地风土人情。
我猜独孤兄一定在想,那日倘若你未出现,我会如何。
谢子书一双桃花眼弯成月牙以德报德,以怨报怨,我可能会拉着他们一起摔下去。
闻岳
虽然被直白地告知“其实没有你我也可以对付那群小喽啰”有点让闻岳尴尬,但谢子书没有刻意伪装,还很坦诚地告知闻岳自己的做法,令闻岳心情微妙的同时,不知不觉放下了一点戒心。
楼梯拐过一个角,两人很快走到房门口。
无论如何,多谢独孤兄搭救。分开前,谢子书对闻岳行了一礼。
闻岳一挑眉不客气。
他关上门,环顾四周,发觉这客栈不愧是“黄泉客栈”,不论大堂里间都鬼气森森,令人瘆得慌。
好在虽房间里挂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挂饰,地板和床板也疑似由棺木打造,总体上还是与人界的厢房造型接近,只要不刻意去想,就能无视那些诡怖之处。
闻岳从乾坤袋中掏出一张清洁符打在身上,算给自己洗了个澡,合衣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闭目假寐起来。
说实话,离开碧竹峰这几日,他每晚都睡不好。
也许是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周围不再萦绕淡雅的凝神香,也许遭遇了太多人太多事,有些疲于奔命后的紧张,每次闻岳试图小憩,脑子都格外清醒,没有丝毫困意。
今夜还是如此,他干脆放纵自己的思绪,利用这段无人打扰的时光,默默消化沉甸甸的心事。
闻岳想,今日他还能住在黄泉客栈,可往后呢,他该去哪儿
天下之大,何处为家
此番他来到魔界,是因为原主乃魔尊,且魔界多魂法异术,说不定能解决他目前寄生于他人身上的困境。
而玉折渊
还是会想到玉折渊。
闻岳在心中长叹一口气,彻底明白了当玉折渊的道侣有多难。
在他出山后的三天里,共遭遇了十几场规模大小不同的攻击,据闻岳事后推测,其中一部分来自魔尊的仇人,部分来自莫名其妙的挑衅者,其他都来源自听说他出碧竹峰,想要暗中偷袭,弄死他好继承美人与财宝的匪徒。
与出山后的危机重重相比,呆在碧竹峰的时光简直堪称“岁月静好”。
可见光是“宠妻”远远不够,还要像原主一样,拥有绝对碾压的实力,才能在保护好仙君的同时,挡下那些觊觎的目光。
而不论哪一项,他都做不到,又怎么配喜欢玉折渊
还有那柄骨剑上的蹊跷
闻岳在毒针被挡、白光笼罩自己的一瞬间,心里冒出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难道玉折渊做了什么,在暗中保护自己
可下一秒他就推翻这个结论那一定只是他的妄想。
就算玉折渊做了什么,也是在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之前他保护的是他真正的道侣,而不是假冒魔尊的自己。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一种生物。越到夜深人静时,越容易多愁善感。
闻岳躺在床上,实在睡不着,干脆睁开眼睛,漫无目的地望向窗外。
他的双臂枕在脑后,右腿搭在左腿上,其实是肆意闲适的姿势,然而下一刻,有什么东西晃过闻岳的视野,令他猛地坐了起来
闻岳一把掏出骨剑,虎口卡住剑柄,贴着床沿来到床边,略微侧头,向外望去
一望无际的黑色荒原上,忽然出现了一小片紫光。
那紫光星星点点,远远望去,仿佛深海中涌动的荧光水藻。
可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它们便推进了至少几十丈的距离,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闻岳“”
闻岳头皮发麻地目睹那些紫色光点变大变粗,逐渐显出蜘蛛的身体。
八条腿轮换交替,腹部肥硕不堪,圆滚滚的脑袋上,并非常见的昆虫复眼,而是一张张惨白的、女人的哭脸。那紫光就是从人面的头顶发出的,如同一颗颗光滑的囊泡,散发出幽幽的光芒。
人面蛛女
闻岳之所以知道这玩意儿,也是原著里出现过这么一段剧情女主实力升级后换地图来到魔界寻宝,遇到各种怪物攻击,其中有一种非鬼非魔的怪物,就是人面蛛女。
据说人面蛛刚孵化时,和寻常蜘蛛一般大小,小时候以腐肉为食,直到长到拳头大小,便会开始吃人。
它们并不挑食,不论男女老少,只要是生人,来者不拒。然而,男子、老人、小孩被吃后会被彻底消化,唯有女子死前惊恐哭泣的面容便会出现在蜘蛛头上,化作一张恐怖的人脸,面容还会根据它吃的人的长相不同,不断融合变化
洛羽如今应当好好地呆在碧竹峰,这段剧情怎么又落在他身上了
好在闻岳不会怨天尤人或思索自己做错了什么自打他穿书以来,剧情已经如脱缰野马,完全跑脱了。
遇上麻烦,解决就是。
闻岳眼见着十几只人面蛛女仿佛嗅到了血腥味般,兴奋地朝黄泉客栈涌来,速度非比寻常地块,不过又一眨眼的功夫,它们竟然已经到了窗户十尺之外
这样近的距离,足够闻岳观察个清楚这些人面蛛不知吃了多少人,身躯异常庞大,比成年的獒犬还要壮上三分。
它们的八条腿上长满尖利的粗刺,人面上哭脸血痕斑斑,脑袋顶的囊泡中紫色毒液发光流转,似乎随时都能从人口中喷出来。
闻岳“呕”
他二话不说,手里掐诀,几个电光闪闪的法力球从手心抛出,用力朝人面蛛女砸去。
“砰砰”
只听几声炸响,前排几只人面蛛居然灵活地躲了过去,叫闪电球落在后方的同伴身上。
它们头上的人脸忽然扯开血红的唇角,诡异一笑,八足发力,如弹簧一般,猛然朝闻岳扑来
闻岳提剑格挡“”
如果说有什么恶心的场景,闻岳可以记一辈子,此刻便是其中一个了。
黄泉客栈的窗户形同虚设,只有一层单薄到透明的窗户纸,完全地方不住人面蛛女的猛扑。
闻岳情急之下祭出古剑,抬手挡住人面蛛的利爪,那张死不瞑目的哭脸,却正正怼到他面前,令闻岳心脏骤停,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
这还没完。
像是找到了今晚的夜宵,人面蛛兴奋得脸都笑了,一边流血泪,一边运转囊泡中的紫色毒液,如离弦之箭,直直从女人口中射出
闻岳侧头避过,好险没有溅上毒液。那滩毒汁溅到地板上,立即把棺木融化成白沫,徒留一个漆黑的大洞,还在不断腐化扩大。
闻岳“”
闻岳汇聚法力,从丹田到内腑,进入支撑骨剑的双臂,化作手腕粗的光弧,将人面蛛重重包裹起来。
人面蛛猝然发出女人的惨叫,伴随“噼”一声响,被弹得飞了出去
闻岳一不做二不休,又以骨剑为刃,加诸雪亮的电光,仿佛平地惊雷朝人面蛛女劈去
不知为何,以骨剑为媒介使出奔雷诀,威力比空手放电大上许多。其余人面蛛被凌乱的电光劈中,皆惨叫连连,翻着肚皮倒在地上。
“啊”
没等闻岳喘口气,隔壁房间里同时传来一声尖啸。
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地上,发生砰一声闷响。
谢子书
闻岳只犹豫了一秒,立即开门,冲出去,推谢子书的房门。
谁料谢子书的门没有关紧,闻岳兀地一推,整个人差点栽进去
“你没事吧”
闻岳站稳后抬头,便见晦暗的光影里,谢子书一身雪色里衣,手持一本乌金封皮的书,正一手托着书脊,将书页缓缓阖上。
闻岳心里陡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我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谢子书望向窗外,“已经解决了。”
闻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窗外十几只人面蛛瘫在地上,浑身焦黑,不再挣扎,似乎已经死透了。
闻岳下意识地数过去,一只、两只、三只十七只。
是不是少了一只还是他数错了
就在这时,闻岳用余光发现,木制窗台上有一抹湿漉漉的痕迹,似乎是血。
“是我的血。”谢子书见他看见,没有否认,“我的手不小心割破,引来了人面蛛。抱歉。”
“”闻岳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有一种直觉,面前这人绝不简单,至少绝对不会是一个只会一点法术的书生。
更奇异的是,谢子书并未掩饰这一点,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他留下痕迹,坦言承认,闻岳才越来越觉得他深不可测,不知道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额你没事就好,”闻岳任凭疑惑盘旋在心头,没有追问,“我不是故意闯入的,门没有关紧。”
既然这位谢子书深藏不露,那他也不必担心了。
闻岳转身就走,没有注意到,谢子书背对着他,忽然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
“等等。”他的目光掠过闻岳手上的骨剑,停顿片息,又不留痕迹地挪开,“有人来了。”
闻岳疑惑地转头,迎上谢子书含笑的目光。
谢子书捏住了他的手腕。
“嘘听。”
闻岳条件反射正要挣脱,耳畔忽地传来一阵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水。
有刀剑拔出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旷野呼啸的风声,还有他有点熟悉的,客栈老板娘的声音。
“各位通天教的大爷,没见过,我都说了三遍了,没见过这人。”
“真的”
“我说的当然是真的”
“你撒谎”一道陌生的男声冷笑,“罗盘指向那里给我搜”
原本停歇的脚步声突然动起来,震颤地踏上楼梯,飞速逼近二楼。
与此同时,一道黑雾从男子手间扬起,如同一条迅猛而灵活的蟒蛇,转眼攀上二楼,朝回廊中的某个房间钻去
“呼”
黑雾从门缝中涌入,铺天盖地砸在闻岳与谢子书脸上。
闻岳听见谢子书小声而快速道“听我的,我不会害你。”
没等闻岳反应过来,他就被谢子书拽到床边,打开床板中央的隐形机关,塞进了床底的棺材里。
闻岳“”
闻岳活到二十岁,一次体验睡棺材。
棺材十分逼仄狭小,一动都动不了闻岳也不敢动。
他试图放缓呼吸,努力装死躲过通天教的搜捕,心里却乱成一团麻,闪过各种念头。
通天教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了追杀他他们怎么找到自己的
那个用银针偷袭的人是谁连人面蛛女都没有触发骨剑上任何咒术,银针却触发了,是不是说明偷袭者实力不可小觑,差点置他于死地
一片难耐的寂静中,闻岳听见砰地一声巨响,有人暴力踹开了门。
有什么发出极其轻微的、转动的响声,谢子书的声音随之响起“诸位破门而入,意欲何为”
然而没有人理他。闻岳听到几个不同的声音交谈
“是不是他”
“不是。”
“奇怪,罗盘忽然不准了。”
“此处有古怪”
他们压根不理谢子书,祭出刀剑法器,在房屋内一阵乱劈乱砍。
只听“乒乒哐啷”、“稀里哗啦”,不用想,闻岳都能感知到客房都被糟蹋成什么样。
门外终于传来老板娘的尖叫“住手你们干什么”
那砍劈声却毫不停歇,从衣柜到桌椅,再到床边,离闻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床下该不会有人吧”
这一声后,所有响声戛然而止,像是一切都顿住了,陷入空茫而诡谲的寂静。
下一刻,闻岳听见棺材上方传来一声巨响这群丧心病狂的匪徒摸不到机关,居然想直接把床劈成两半。
然而,不知这床被施加了什么法术,那群通天教的人怎么劈,都只能劈出痕迹,无法破开床板。
“他娘的,老子今天还不信我劈不开了”一人怒吼。
“劈不开可以用宫主给的法宝啊,”有人出主意,“哪怕圣罗大仙,也会化作齑粉”
“等下,宫主最新传令”
一道声音突然打断其他人,不知说了什么。须臾,闻岳居然听见收刀入鞘的声音,有人又泄愤般朝他砍了几下,脚步声统一远去。
“”
直到所有嘈杂都不见了,闻岳才听到“咔”一声响,他的眼前重现光明。
谢子书对他伸出一只手“委屈独孤兄了。”
闻岳也不客气,握住他的手撑起身,抬眼一瞧,果然整间客房一塌糊涂,心里对通天教的厌恶更上一层。
他有一肚子话想问谢子书,碍于老板娘在场,只能先忍了忍,对谢子书与蛇妖抱拳道“多谢两位相救,独孤不胜感激。”
“哎呀,还不是看你长得俊”老板娘心疼地环视自己的客房,气得胸脯起伏,蛇尾不停拍打地面,“这群挨千刀的”
她气呼呼地游出房门,似乎要找伙计来修缮,还没走两步,忽然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叫出声。
“你说什么”蛇妖老板娘用她那妩媚又尖锐的声音,一嗓子嚎醒了整座客栈所有人,“玉折渊与闻岳和离了闻岳还被赶了出去”
“真是大快人心啊哈哈哈”
闻岳“”
作者有话要说待修,闻岳假名统一改姓独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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