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果儿不知道伊布怎么了, 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头一次见面之时,他也是这样转身就跑。
伊布走了之后,她又在海边站了很久,湿热的海风,吹得她身上的衣服都黏糊糊的, 浑身上下不舒服。
回去的时候,勤兰舟已经让人收拾好了房间。大约是因为她想储存体力, 中午吃得太多, 是以晚饭没有一点胃口。
这里的天黑的晚,但确实如黄锦溪说的用电和用水都特别的难, 晚上的洗澡水只有盆底一点,还是特别优待的。
衣服没有水洗, 好在勤兰舟想的周到,下午就让人给她买来了很多的衣物,都是非常实用的运动款式,就连替换的鞋袜洗面奶擦脸油也有。
她爸给她的教育, 让她不能心安理得的享用这些。
艾果儿抱着衣服去道谢, 很不好意思地说“叔叔, 我是不是特别麻烦”
“不,你很勇敢。”勤兰舟并不吝啬地笑着夸赞。
林如丹会经常和他说起面前这个女孩子, 因为他们的儿子从没有半点要隐藏自己心思的意思。
在商言商, 不管勤家有多少钱,但本质上就是个商人, 他自然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有强大的助力,更好地打理勤家的产业。
不是说艾果儿不好,艾教授在植物学上的造诣,也是全国知名,作为高知分子的女儿,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更何况还有那样一层的关系。
但这并不足以成为助力,这样一来,勤简婚配更好的选择还是很老土的强强联合,或者政商联姻。
这也是至今为止,为什么勤简的婚事,并没有提上议程的原因。
一提,便会冲突不断。
但,勤兰舟想,此行之后,他都不会再提自己曾经的想法了。
因为这样很好。
勤兰舟和勤简一样,都不大爱笑,但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暖。
艾果儿道完谢之后,立刻回到了自己方寸大的钢结构板房里,这样负责她安全的保镖才能歇一歇。
手机没有网络,电量还要省着用,艾果儿很早就睡下了。
四周并没有嘈杂很久,就变得寂静。
艾果儿枕着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声音,迷迷糊糊地闭着眼睛,感觉自己睡着了,可能掉一根针就能惊醒。
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艾果儿还是彻底醒了。
钢结构的板房非常不隔音,总觉得床紧挨着的板子外,有谁家调皮的孩子在拿尖锐的东西划来划去,滋滋的响着,声音很细,却扰人的要命。
艾果儿起初以为是树枝,毕竟临近海边,风大吹的树枝乱摇乱晃,也是常见的事情。
她又闭上了眼睛,一秒之后,却猛然睁开了,黑色的瞳孔,不断在这漆黑的夜里紧缩。
别说是房子附近,勤氏的这道围墙里,除了工人们开了几块空地种了些蔬菜以外,寸草不生,更别提有树了。
艾果儿慢慢地爬了起来,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她踮起了脚尖。
床挨着这块板的上方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窗户,现在一轮明月能斜斜地从窗户照进屋里,可艾果儿推开了窗户之后,探头往下看,却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这时,黑夜里,一个细小的声音传了过来“hi,fruit”
艾果儿惊了一下,顺着声音看去,果然看见了黑人小孩晶亮的眼睛在暗夜里发着光,她压低了声音确认“伊布”
“是的。”
“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找你。”
“有什么事”
“听着,我可以带你去找你的丈夫,但你要和我保证,这件事情只能你和我两个人知道。而且,我也不能骗你,很危险,你要去吗”
艾果儿知道伊布在等她的答案,但理智告诉她,一个才认识了大半天,连名字都不知道真假的孩子不能相信。
他怎么会知道骁在哪里
一个又一个问题在她的脑海里盘旋。
答案差点儿脱口而出,门口却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保镖在门外喊“艾小姐。”
艾果儿回头答应“什么事”
“我听见了一些断断续续的声响。”门口的保镖说。
“哦,没事,我做了个噩梦,可能是我说梦话。”
“打扰了。”
艾果儿再向伊布的位置看过去,那里已经没了他闪着光的眼睛。
她默不可闻地叹口气,抬高了声音说“不,谢谢你。”
后半夜,艾果儿一直在黑暗里睁着眼睛。
太阳的第一束光照进屋子的时候,她便起了床,除了守夜的保镖,只有三几个工人在厨房的周围活动。
保镖见她出门,又跟了上来。
艾果儿笑笑说“没事儿,我就去厨房转转,你不用跟着我。”
院子里很空旷,一眼就能看见厨房,保镖点头说“好的,艾小姐。”
艾果儿在厨房的门口拦住了一个四十多岁的黄皮肤阿姨,用中文问“请问你能不能和我换点利昂我拿五块人民币换两千利昂。”
要知道这比汇率高了将近三倍,阿姨没有拒绝的道理,甚至欢天喜地。
阿姨说了句“稍等”,往自己的住处跑去。
两个人躲在厨房里偷偷摸摸。
艾果儿的身上只有五千块钱的人民币,她的本意是想全换成利昂。
但阿姨说没有那么多。
艾果儿便只换了两千块人民币,换来了一大堆面值是一万的利昂。
很高兴的阿姨,又送了她几张100面值和500面值的利昂。
艾果儿装满了小背包,心事重重地去吃早饭。
勤兰舟见她情绪不高,笑着问“做噩梦了”
艾果儿蔫蔫地点头。
“总领事到十点钟才能有时间,咱们九点钟出发,这会儿你要是觉得闷,可以出去转转,带上保镖。”勤兰舟思量了一下说。
艾果儿欣然同意,早饭没吃几口,就出门了。
她先是到了昨天与伊布见面的海滩。
海滩上没什么人,只浅海滩边有一高一低两个小女孩,拿着水桶和小铲子,在挖海鲜。
低一点的小女孩很快就挖到了艾果儿的脚边。
艾果儿挪了下位置,问她“你认识伊布吗”
“谁”
艾果儿想了一下,“就是昨天在这里发糖的男孩。”
“他不是我们部落的,他早就被赶出部落了”
“妹妹”高一点的女孩很警惕,叫了一声。小女孩跑了过去,跟着她们手牵着手跑了。
艾果儿想要再问,已经没了机会。
她很失望,又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不远不近跟着的保镖提醒“艾小姐,现在已经八点半了。”
艾果儿说了声“好的。”
转身往回走。
过了这片沙滩,走上了黄土铺垫的道路,离那道长城一样的围墙也越来越近。
艾果儿一步一回头,多希望沙滩上能出现那个她熟悉的身影。
这世上很多的机会只有一次,她很忐忑,真害怕那个叫伊布的小男孩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艾果儿没有看路,忽然被前方的自行车铃声吸引。
她下意识转回了头,柳暗花明。
“hi,伊布”
他今天换了个打扮,穿着干净的白t恤和黑短裤,不过,脚上依旧没有穿鞋。
艾果儿很高兴地和他打招呼,她快走了两步,到了他的面前。
只听他压低了声音问“你想好了吗”
“我”艾果儿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她身后的保镖越来越近,伊布很警惕地说“你要是想找你的丈夫,必须甩掉你的跟班,我不会带他们去。”
他的语速很快,说话间,又骑上了自行车,从她的身边过去。
一瞬间下定了决心。
艾果儿回头喊“伊布。”
他停了下来,也回头张望。
艾果儿用英语说“你等一下。”
跟着又用汉语对保镖说“你能不能在这儿稍等一下我去和他说几句话。”
保镖皱了皱眉,虽然闹不懂她为什么总喜欢和这些黑人小孩说话,但还是面无表情地点了头。
艾果儿小跑到伊布面前,很紧张地说“快,下来,我来骑自行车。”
伊布听懂了,别看他的年纪小,但身手灵活,不动声色地跳下了自行车。
这个地方有很多从中国运来的二手物品,眼前这辆自行车也是,破旧的车篮上有一个彩色的像小鸡一样的凤凰标志,新旧的程度连狼那辆好几年没骑过的自行车都不如。
艾果儿迅速地跨了上去,等伊布跳上了后座,拼命地往前蹬。
身后的保镖这时才反应过来,一边追,一边喊“艾小姐,你要去哪儿”
艾果儿没有回头,用中文大声道“你告诉勤叔叔,我要去找勤简。”
黄土铺的路,坑坑洼洼,艾果儿骑的艰难,眼看契而不舍的保镖就要追了上来。
身后的伊布镇定地指挥道“前面有个岔路,右转。”
没骑多远,果然看见岔路口,艾果儿虚晃了一下,猛地一转,往右。
“噢”艾果儿差点儿破口大骂。
新路更坑好嘛
后头的伊布又说“左转。”
左转已经不叫路了。
伊布拉着她下了自行车,两个人钻进了一片矮树林里,两个人七转八转,很快就听不见保镖的呼喊声音。
艾果儿一语不发,默默地跟在伊布的后面。
在矮树林里行走了十几分钟,伊布便带着她上了公路。
伊布问她“你有利昂吗”
“有,但不多。”艾果儿有所防备地说。
伊布笑了一下,“不用许多,有几万坐车就行了。”
伊布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报地名的时候,说的是一种艾果儿听不懂的语言。
司机又说了句什么。
伊布和他争执了几句。
司机的态度看起来很坚决。
伊布和她说“路有些远,他要五万利昂,你先给他一万,剩下的到地方以后再付。”
艾果儿的钱都是分开放的,每个口袋里装的都有一点点。
她从裤子的右口袋里摸出了两张五千利昂,可能是因为刚刚流汗太多,两张钱摩擦的有些厉害,又湿又软。
司机举着钱对着阳光看了很久,还嘟囔了一句什么,这才发动了汽车。
出租车带着他们穿过了很多小巷,路两边的房子越来越旧。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干脆变成了空旷的乡野,隔了很远,才能看见几座连在一起的尖顶草屋。
有些事情做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做完了之后,却会觉得自己是神经病。
为什么要这样做过过脑子了吗
艾果儿的神经全部绷在了一起,她用英语询问伊布“我们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伊布说。
“你真的能带我找到我丈夫”
“可能吧我妈妈走了之后,我很伤心。你丈夫丢了,你也应该很伤心。所以,我才带你去。”
一句“可能吧”,简直把艾果儿的心一拳打向了谷底。
艾果儿还想问的清楚一点,伊布看了眼前头的司机,冲她摇了下头。
伊布扭头对着车窗,可车窗外的景物并不能引起艾果儿的兴趣。
脑子里的念头有很多,最清楚的一个是即使伊布现在和她说他是骗她的,她也会义无反顾地走到底。
更何况,还有见鬼的直觉一直在告诉她,她是对的。
想到这里,艾果儿便什么都不想了。
出租车行驶了半个小时,便停了下来。
伊布示意她给钱。
艾果儿掏了两个口袋,才凑齐了四万利昂。
这是一个看起来像集镇的地方,路两边有很多黑人小贩头顶着各种物品向路人兜售。
伊布领着她在这些小贩中穿行,很快,他又老练地和一个在路边等活的摩托车师傅谈妥了价钱。
伊布跨上了那辆快散架的摩托车,叫她“fruit”
艾果儿很无奈地道“我们不能继续坐出租车吗”
伊布耸了耸肩“不行。”
艾果儿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不行了。
路很窄,两边是茂密的树林,只有摩托车才能开进去。
然,摩托车硬是坐出了过山车的感觉。
艾果儿紧紧地抓住摩托车的两边,唯恐自己一不小心飞出去。
她被颠的七荤八素,感觉肚子里的五脏全部都缠到了一起。
过山车玩起来确实刺激。
可要是连续坐个几十分钟呢分分钟想死。
摩托车终于停在了更大的一片树林边,艾果儿把提前准备好的一万利昂递了过去,手扶着树杆站立,双脚却忍不住颤抖。
伊布却像是到家了一样,很轻松地说“好了,我们现在进去吧”
艾果儿在树林的外面深吸了一口气,跟上了他。
这里没有了其他人,艾果儿试探性地问“伊布,你爸爸曾经是童子军对吗”
联系到那个小女孩说的他被赶出了部落,艾果儿很合理地猜测了一下。
伊布回头看了她一下,又耸了下肩,回答“是的。”
“是他带走了我的丈夫”
“不,他已经死了。”
“对不起。”艾果儿赶紧致歉。
“没关系。”伊布捡了一根树枝,很随意地敲打着两边的矮灌木。
艾果儿几步跟上了他,担忧地又问“那你和他们”
伊布很聪慧地会意,撇了下嘴说“我哥哥代替了他。你知道吗可能我长大以后也会和他们一起。”
“不行。”艾果儿想也没想,反驳道“你应该有不一样的人生,你知道吗”
伊布抬头打量她,用很认真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来自东方的美丽姐姐,她好像很生气,因为他的话生气吗
他咧嘴笑了笑,“但愿吧”
紧跟着,便皱了下眉头,“从现在起,你不要再说话了因为,他们可能在这座树林里的任何地方。”
又往树林的深处走了走,伊布突然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双手拢在了一起,吹出来的声响很像鸟鸣,三长一短。
不多时,右边更深的树林里传出了回应的声音。
“那边”伊布说。
兴许是怕她害怕,又说“放心,我不会让我哥哥伤害你。”
艾果儿点了点头,心里忐忑不安。
她深知,最好的结果是她找到了骁。
最坏的结果是没找到人,自己还深陷十死之地。
可当艾果儿看见唐泽那张满是泥泞的脸时,她忧伤地发现,自己遇到的很可能是一个不好不坏的结果。
狼在这片宽广又茂密的树林里转了好几天,那些人类很狡猾,每天都会换一个驻地。
有好几次,狼都感觉自己马上要抓住他们了,却无奈地发现又失去了他们的踪影。
幸好狼有着不容任何人挑战的耐心。
树林里传来了三长一短的鸟鸣,吸引了他的注意。
很快,又从另外一个方向传来了同样三长一短的声音。
他没有犹豫,悄无声息地朝着声音逼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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