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是亲不够的。
但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冰水, 都快成常温的了。
勤简恋恋不舍, 端着三杯水出来的时候,脸色挺不好的。
连他亲爹来搅局的时候,他都烦死了,更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了。
而且狼的直觉告诉他,他大姑像他不喜欢她一样, 也不喜欢他。
有的时候想想做人真的不如做狼。
是狼就可以用武力值解决一切问题,把这些讨厌的人统统赶出去。
然而人并不可以。
打脸的方式有许多种, 最刺激的一种就是这边才动了点儿心思, 想要插个足,人家就用一碗狗粮, 冷冷地拍了过来,下了一场狗粮雨, 真t晦气。
可勤兰心并不甘心。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微微抬了些头,弱弱地说“水。”
杜心星的反应很快,赶紧端着水走到沙发旁。
她叫了声“舅妈”, 弯腰, 一只手紧握着水杯, 用另一只手臂去扶勤兰心。
勤兰心起来的有些猛,大约是额头垫的比较高, 一下子撞上了水杯。
勤兰心“哎呀”了一声, 水洒在了杜心星的胸脯上。
本来就比较透的白色衣料,这下若仔细看的话, 可以看到文胸上的浅色花纹。
杜心星紧皱着眉头,她很无语,勤兰心叫的,好像是水洒在了她的身上。
勤兰心捂着额头,“哎哟,我的头哦又晕又疼。”
跟着就以长辈的口吻吩咐“小简啊,心星的衣服湿了,你带她去换一件干净的。”
这就有意思了。
换衣服,换谁的
艾果儿一下子明白过来,林如丹临走的时候,为什么冲她眨了眨眼睛。
她缓步走到了沙发旁边,很奇怪地笑了一下,“姑姑是真的头晕了,让勤简带这位心星小姐去换衣服,难不成是让心星小姐女扮男装”
勤兰心的反应很大,以大压小蛮不讲理地大喊道“客人的衣服湿了,主人难道不应该带她去换一下吗就没见过你这么不懂事的女孩。”
和这样的人就没法讲理。
主要是有理也讲不清。
她要是态度强硬,勤简的姑姑一定会说“你算哪根葱哪颗菜,你准婆婆还不敢把我怎么样”类似的话语,毕竟她和勤简才刚刚订婚而不是结婚。
她要是态度不够强硬呵呵,今儿就得被人欺负死了。
对付不讲理的人,要是能出手的话,艾果儿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打死她。
要是不能出手的话,她多半会采用以前的办法。
嗯,是的,哭。
勤兰心的戏多,艾果儿也会加戏啊。
这就是艾果儿最阴险的地方,小的时候要不是被艾青华抓住实锤,艾青华死都不会相信动不动就旋风飚泪的他女儿,本体是个女霸王。
主楼的外面到处都是探头看向里面,窃窃私语的人群。
勤兰心就是想声音大点儿,多让几个人听到。
那个野丫头最好对自己出言不狲,这样的话,她就是出师不利,还没打入这个圈子,名声先臭掉了。
可是,野丫头居然哭了。
hy勤兰心的脑子很清醒,这是要陷她于不义啊
艾果儿的眼泪都没酝酿,“唰”一下就流了下来,她只哭不说话的时候,眼睛里的委屈,会让人误以为全世界都对不起她。
勤兰心和人掐了小半辈子,战斗力一向很强,她曾经和一个二等名媛打架,从草坪的这头,滚到了另外一边。
她遇强则强,遇弱她还真弱不了。
她喃喃道“你哭什么我又没”
“这里不欢迎你,请你以后都不要来了。”勤简黑着脸打断了她的话。
勤兰心受到了刺激,嗷嗷喊道“我姓勤,这里也是我家。”
“爷爷奶奶可以纵容你,但我没那个义务。”勤简淡淡地说话时,会给人一种强大的压力。
他瞪着眼睛,把艾果儿搂在了怀里,护短护了个彻底。
她的套路他很熟悉,这时候自然是他该出场的时刻了。
反正一个扮柔弱,一个就不讲理,这才叫配合默契。
我不讲理也是有原因的,我的“原因”在哭泣。
屋子的外面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林如丹转着轮椅进来,一看见待客厅里的情形,脸色巨变,什么都没问,便声泪俱下“大姐,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可是你不能把气撒在孩子的身上啊”
这是一个全家拼演技的时刻,人人都可以角逐奥斯卡的最佳演技奖。
勤兰心觉得自己冤枉死了,一盆华丽丽的污水倾刻间浇的她透心凉。
干什么事情都得总结经验,她活了40多岁,突然间才明白这个道理。这就是她和林如丹斗了二十几年,越斗越惨的原因。
人家林如丹已经从林如丹10升级到了90,还带来了儿子儿媳10,她倒好,还是勤兰心20。
至始至终,她也就赢了林如丹一次,那还是久远到不仔细去想根本就想不起来的事情。
眼前这一桩,却是一件没法解释清楚的事情,她总不能说她让勤简带杜心星去换衣服。
这样的借口,也就是糊弄糊弄孩子,在众人的面前说出来会直接陷常家于不要脸的境地。
杜心星觉得自己丢死人了,本没有这样那样复杂的心思。
可人是很奇怪的,挫败感带来了征服欲,她忽然想真的试一试,但也知道现在并不是时候。
就在勤兰心不知所措的瞬间,杜心星很勇敢地站了出来。
“勤夫人,我舅妈并没有恶意。再者,有什么事情,咱们没必要现在解决。”
只一句话,一边倒的大好形势,顿时变成了1比1,谁也没占着谁的便宜。
是啊,都是亲戚,勤兰心的脸面碎了一地,她林如丹的脸面就能好看到哪儿去
不过是两败俱伤。
最好的结局是
勤兰心脱掉了貂皮大衣,嘿,虚弱不治而愈。
林如丹体体面面地把她们当作客人送了出去。
勤兰心一坐到汽车里,便攥紧了拳头,咬的牙根儿生疼。
那个小兔崽子居然敢公然赶她走
真是恨不得跑到她爹的墓地上大哭一场,好好地说一说她这么些年受的所有委屈。
不过,没准儿她爹一高兴,能从墓地里爬起来拍手叫好,说他孙子干得漂亮。
这人的心啊,就是从她爹那儿开始歪起。
杜心星捂着还没有干透的衣服,一句话都不肯言语。
她把勤兰心的长吁短叹听在了耳里,心里想着,她这个舅妈智商是有问题的。
不要指望她能给自己带来什么便利,唉,总之一切还得靠自己。
送走了今晚的最后一位客人,夜已经很深了。
艾果儿见识了一场豪门宫心计,深深地为自己的未来忧虑。
林如丹特地送了她一套首饰,以示宽慰和嘉许。
还半开玩笑地提点她一句“勤家的人口简单,那些莫名其妙的亲戚不多。”
艾果儿听了却直咋舌,艾家的人口更简单,根本就没有莫名奇妙的亲戚。
回想一下,这一晚上的前半部分,梦幻的就不似真的场景。
而这一晚上的后半部分,是一句话两句话总结不出来的荒诞情景剧。
勤简开车送艾果儿回酒店。
后面的车上,还坐着艾青华和艾姥姥。
勤简特别搞不懂艾青华的坚持,他比他这头狼的脑子还要一根筋。
住一晚能怎么样嘛
都订婚了,还对他严防死守。
繁华如香岛,午夜时分,路上也没有太多的行人。
勤简把汽车开的飞快,誓要把后面的车甩出八里地。
但后头的司机兢兢业业,并不敢落后的太远,至始至终与之隔着半条街的距离。
勤简把汽车停在了临海酒店的门边,艾果儿转身解开了安全带,和他说“你别下来了。”
说话间,已经推开了副驾驶的门。
“果儿。”狼叫了她的名字,又噘了下嘴。
艾果儿秒懂,哼唧道“不好,我爸。”
“趁他们还没来,抓紧时间。”狼又说。
艾果儿觉得他说的也在理,她转了身,把脸探了过去。
两个人的嘴唇还没能碰到一起,车的前方,陡然传来了艾青华的咳嗽声音。
车大灯照在了艾青华的脸上。
艾青华不参加野外工作的这么些年,也没成功把自己给养白了。
不过,现在他的脸更黑,跟包公似的。
不止艾果儿吓了一跳。
连狼都吓得一缩。
要不是这两个人的心理素质强悍,不定得吓出多少心理阴影。
艾果儿动作迅速的下了车,一阵小跑到了艾姥姥的面前。两个人手挽手,进了酒店的大门。真不是她不仗义,她爸,她也搞不定。
艾青华面无表情,拍了下车窗,冲着车里的勤简呲了呲牙,这是警告的意思。
车窗落下,狼缩着脖子,真想摇着手臂为自己疯狂打ca,但现实是,他结结巴巴地说“我们,订,订婚了。”
到了嘴边的肉又飞了,狼只能用委屈的小眼神儿谴责艾青华的良心。
可惜艾青华的良心一点儿都不会疼,他很严肃地说“就是结婚了,在我的面前也不可以。”
这是一个老父亲最后的倔强。
想知道原因吗
生个女儿就懂了。
勤兰心回了家之后,又让司机把杜心星送了回去。
杜家住在春山公寓。
在香岛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杜家住的虽然不是几千平的豪宅,但也绝不是蜗居。
上下两层的复式,三口之家,如果不是想要的太多,生活会很美丽。
杜心星回家之后发了一场很大的脾气。
她把自己关在了屋里,发泄似的砸碎了很多东西。
常玉真在楼下听见声响,皱着眉头奔了上去,隔着一道门,她不快地道“杜心星,我跟你说过的,不要自讨没趣,是你自己偏偏非得要去。”
杜心星一把拉开了门,通红着眼睛,“我自讨没趣连你也看不起我对不对是啊,你的爸爸多有钱呀,可我的爸爸什么都不是我能怨谁呢怨你”
常玉真的手又快又狠,一个耳光甩在了杜心星的脸上。
她对这个女儿,当真是失望之极。
小的时候多乖的孩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这么功利。
杜心星的内心其实是很矛盾的,她一方面看不上勤兰心的作态,一方面又因为熊熊燃起的征服欲得不到宣泄的出口,而耿耿于怀。
她觉得她妈什么都不懂,但凡头脑清晰,当初就不会嫁给她爸。
她歇斯底里,一边飙泪,一边狂喊“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我自己,更看不上你。”
这个时候,楼下的大门忽然响起了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
哭声戛然而止。
母女两个对看了一眼。
女儿愤恨地抹了一把眼泪,转身进屋,关上了房门。
母亲叹了口气,匆忙下楼。
这个时候回来的,只有这个家的男主人杜君正。
门一打开,常玉真把门口鞋架上的拖鞋递了过去。
杜君正换好了鞋问“心星回来了吗”
“哦,回来了。”
“怎么玩的又不开心”杜君正的瞳孔一紧,面色倒是没变。
“没啊,就是玩的太累,已经睡下了。”常玉真看了一眼楼上,又低垂下眼皮,笑笑地说。
杜心星听着楼下父母的对话,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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