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闻渊同严呈龙本来还有后续的计划要谈,但因为林雪旷那边出了意外,立刻打乱了谢闻渊的所有心绪。
他将其他的事交给了谢家另外几个一起来到落伽山的人,自己则第一时间赶回了t市,找到霍子航。
他们在林雪旷被唐凛带走的沙滩上碰面,这还是霍子航第一次见到谢闻渊“你就是电话里那个谢”
谢闻渊点了点头道“我是谢闻渊。”
他从霍子航手中接过了林雪旷的手机,低头看了一眼,就紧紧地握住手里,又道“谢谢。”
霍子航一开始还觉得他挺镇定的,心里有些宽慰,但跟谢闻渊说了这两句话之后,霍子航才察觉到对方脸色青白,说话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压抑的克制,就好像他正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一样。
霍子航不禁有些惊讶,悄悄地看了谢闻渊一眼。
谢闻渊道“当时是怎么回事,你能再重复一遍吗”
霍子航点点头,从易奉怡来到他们家里说起,一直讲到林雪旷如何把自己带出楼道,又怎样进了霍斌的家里,最后一路追到沙滩上去,碰见了唐凛。
只是他虽然目睹了大概经过,却对唐凛、易奉怡等人都不认识,当时的距离又离得很远,所以很多地方都说的不明不白。
其中只有两点是最清楚的,一个是林雪旷被偷袭之后受伤了,另一个是唐凛带走了他。
唐凛到底想干什么林雪旷被他带回去,又会遭遇怎样的对待
谢闻渊心里像是被火烧着了一样,又急又痛,这急痛又带来了一种滔天之怒。
如果唐凛现在出现在他的面前,谢闻渊就算付出任何代价,也要将这个人千刀万剐。
无论是出于一个男人的嫉妒,还是出于他对林雪旷造成的伤害。
沙滩上有海风呼啸,谢闻渊沉默着站立在风中,身姿挺直,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霍子航一时竟然不敢再开口说话。
片刻之后,谢闻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你说他们是从你们家出来的带我去看看吧。”
霍子航连忙道“好”
谢闻渊是接到霍子航电话之后连夜赶回来的,现在也不过刚过凌晨五点。他不眠不休,霍子航这一晚上经历了太多,也完全没有丝毫困意,跟着谢闻渊和保镖们,重新回到了自己不久前刚刚逃出来的家里。
进门之后,可以看到家中的地面上仍是一片狼藉,之前霍斌掀翻的沙发、砸碎的水杯都还在地上摆着,可是他这个人已经死的不能更透,永远都不会突然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用那种可怖的神情盯着自己了。
之前那种奇怪的笑意又有点往上涌,霍子航怕谢闻渊他们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硬忍下来了。
但事实上,谢闻渊满心都是林雪旷的事,又哪里有精力去注意霍子航的表情。
他在大厅里面转了几圈,在地面上发现了几滴已经干涸的血迹,却也不知道这血迹是不是林雪旷的。谢闻渊的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心中更添焦灼。
他受的伤重不重有没有人能照顾他唐凛会给他治伤吗
忽然,他的目光一凝,在旁边的餐桌上看到了一样非常眼熟的东西,谢闻渊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个手工制成的布娃娃。
餐桌中间原本就放着一束花,布娃娃就摆在那束花的旁边,由于放的位置十分巧妙,让人觉得好像它一直就应该在那里似的,所以一开始没人注意到。
谢闻渊的心脏却狂跳起来,因为他认出来了,这个娃娃是自己亲手放在林雪旷家里的。
当时他布置林雪旷家的房子,林母自己做的娃娃没地方去买,是谢闻渊特意画了图,找专人定做,又按照原样挂在了他家的窗户上。
他一下子想起了什么,连忙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一看,果然发现林雪旷曾经在昨天下午的时候给自己发了一张照片。照片照的是林雪旷家中卧室里那张儿童床,床头上并排放着两只小熊枕头。
谢闻渊的眼睛有些发热。
林雪旷已经去过他自己的家了,还把这个娃娃带了出来,一开始估计是想留作纪念,但眼下他特意摆在这里,绝对不是不小心掉落的,肯定在暗示着什么。
谢闻渊将娃娃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在衣服中找到了一张叠起来的纸,翻开后发现是从书上撕下来的一页教材,旁边还有一些批注。
谢闻渊认识那批注是林雪旷父亲的字迹,再仔细看看,这批注上面写的内容,竟然是如何保留先秦古董当中的灵气。
历史系的老师,还研究这个
而且这书页一看就是临时撕下来的,若非仓促之际,林雪旷肯定也不会随便破坏他父亲的遗物。所以,为什么这页书会出现在霍斌家里呢
霍斌跟林雪旷的父亲之间肯定有什么关系他们两个都在a大,认识的可能性很大,而当年林雪旷的父亲曾经跟唐凛合作过难道是,霍斌窃取了林雪旷父亲的研究成果
如果这样的话,也就能够解释唐凛为什么会来这里找人了
谢闻渊心念一动,转头叫过来几个人,让他们把这家里所有的书本和笔记都找出来,再筛选出其中有林雪旷父亲字迹的内容来。
他安排好了之后,这才又将自己手中的书页翻了一面,赫然看见上面写着“庞子冀”三个字,这回则是林雪旷的字,因为情急而写的有几分潦草。
这人名似的三个字又是什么意思能让林雪旷在那样匆忙的状况下都要写下来,绝对是很重要的线索。
谢闻渊一边琢磨着,一边将纸收起来,留了手下的一部分人在这里找书,他路上召集的另外一拨人手应该也快到了,谢闻渊准备先将他目前掌握的暗礁据点全部都搜查一遍。
他离开霍家,霍子航一直把谢闻渊送到楼下,有点忐忑地问“谢谢哥,你真能把人救回来吗”
谢闻渊这才看了霍子航一眼,简短道“能。”
虽然他只说了这一个字,霍子航却能从中听出谢闻渊的决心和笃定,他的心也不由安稳了许多,点了点头。
谢闻渊拿出一张护身符递给他,又说“你家暂时不能住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让人带你去一中办手续,安排你住学校的宿舍,这样也安全。”
“如果能行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霍子航连忙道“可是会不会很麻烦”
他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看一眼谢闻渊手中的护身符没有接,从自己的裤兜里也拿出来了一个“我有了,这个,是林哥给我的。”
谢闻渊低头看了一眼,将自己那枚护身符也放在了霍子航手心中,跟林雪旷的挨在一块。
他说“宿舍的事你不用管了。他既然救了你,我自然也希望你好。好好生活吧,以前的事情都会过去的。”
谢闻渊说话的时候语气十分怅然,到了现在,他没有暴跳如雷、气怒交加,而是一件件把事情处理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得足够冷静才能解决问题。
身体的表现似乎已经麻木,但谢闻渊觉得自己的魂魄好像已经飞了,随着林雪旷飞到了他在的地方去。
这时另一头的人都已经调齐了,给谢闻渊打了电话汇报情况。
谢闻渊安排他们顺着唐凛游艇离开的地方一路找人,自己正打算离开,忽然听见旁边的树丛里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草叶摩擦声。
他皱眉,将霍子航往后拽了两步,自己却纹丝未动,向着响声传来的方向一看,一个浑身半湿,衣服上还沾着鲜血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是易奉怡。
“他”
霍子航失声道“他就是昨晚来我们家调查的那个人”
谢闻渊之前已经听霍子航描述过了,虽然对于易奉怡竟然会袭击林雪旷这件事,他也十分震惊,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人,别的谢闻渊暂时想不了那么多。
没想到这个时候,对方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而且看上去遍体鳞伤,非常凄惨。
易奉怡看上去也像快到极限了,看见谢闻渊,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连忙想要走上前来“闻渊,太好了”
话没说完,易奉怡猛地站住,因为谢闻渊从腰后摸出了一把枪,已经毫不犹豫地指在了他的眉心处。
“别动。”谢闻渊冷冷地说,“你应该知道我的底线,不管你我之间什么关系,你伤害林雪旷,就是我的仇人。易奉怡,你得给我解释。”
易奉怡沉声道“你听我说,这件事确实是我的责任,但我也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一下子不由自己控制了一样,这才会袭击了小雪,这事是我的疏忽,但现在救人重要。”
谢闻渊道“你知道他在哪”
易奉怡抬起一条手臂,向他展示上面被撕咬开裂的皮肉“我阻止唐凛把小雪带走,结果被他用骨鲨追杀而受伤。现在,咬过我的骨鲨体内有我的血肉,顺着这条线索,应该能找到唐凛他们的去向。”
谢闻渊沉吟不语,易奉怡道“你那里有没有追踪符让我试试,唐凛还不知道会对小雪做什么,时间不能拖了”
这句话显然击中了谢闻渊,他放下枪,抽出两张符纸,递给易奉怡,易奉怡伸手去拿。
而两人这一交一接的瞬间,忽然有什么东西从易奉怡身上几处激射出来,近距离袭向谢闻渊
但与此同时,谢闻渊斜身侧掌,猛然向下一劈,擦地一声利落风响,那几道激射出来的东西已经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方炸开
烟雾弥漫,易奉怡本能后退,谢闻渊却悍而不惧,闪电般上步跃起,旋身一腿扫向易奉怡太阳穴。
易奉怡低低骂了一声,双手交叠抬起架住,同时身体后仰,却冷不防谢闻渊另外一脚跟着踹了过来,正中他胸口,当场将易奉怡重重地踹飞了出去
易奉怡仰天倒地,口鼻出血,尚未来得及爬起来,已经被谢闻渊一脚踩中了胸口。
“别装了。”谢闻渊冷冷地说,“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
林雪旷留下来的三个字“庞子冀”,庞涓,字子冀,当年背叛了自己的朋友孙膑,以阴谋害得他下狱受刑。
“你那样迫切地想要找到唐凛,却又当着他的面暗算小雪,大概率不是暗礁的人就是玄学协会的人,不管哪一种,你想必都对暗礁内部有着不少了解吧。”
谢闻渊看着易奉怡的表情,冷笑道“我猜对了”
他想起林雪旷的伤,脚下狠狠一用力“那就麻烦你,带我往暗礁走一趟吧”
很多人都想要找到暗礁真正的据点,也有很多人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梦想着能够杀死唐凛,但从来没有人能够成功过。
其实唐凛居住的地方并不算特别隐蔽,但他的别墅外面却被重重的法阵和安保人员所围绕着,绝大多数的人在想要接近这里之前,就已经丢掉了性命。
然而从别墅的表面却丝毫看不出半分诡谲与杀机。
昨日刚刚下完一场小雪,此时天气晴好,阳光洒在屋顶的残雪上,折射出几分晶莹之意,微风拂动,花园里四季常开不败的红色蔷薇散发出阵阵芳香。
花园上方正对着的就是属于唐凛的那间卧室,以前向来不许外人涉足,不过此时卧室的大床上正躺着一个年轻男人。
唐凛的私人医生站在床边,弯着腰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伤口。
他已经在唐凛手下干了多年,自然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是什么人,事实上暗礁所有的核心人员都认识这张异常俊美的脸。
恶灵,他回来了。
医生不知道唐凛会怎么处理这个背叛过他的手下,但依旧丝毫不敢怠慢,退一步讲,就算恶灵失去了唐凛的宠信,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得罪的起的。
对方身上最重要的伤口一共有三处,左肩和胸口的枪伤虽然严重,但都是皮肉伤,反倒是腰侧被符咒炸出来的一片擦伤,看似不深,可因为怨力的加持,愈合的速度十分缓慢。
他小心地将伤口周围受到腐蚀的皮肉清理下去,又用棉签抹上药膏,足足弄了一个多小时。
好不容易做完了这一切,医生抬起头擦了擦汗,却猛然对上了一双深冷平静的眼眸。
他猛然吓了一跳,忍不住“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因为林雪旷之前一直是昏迷状态,所以他处理伤口的时候也就没用麻药,生生把需要切除的皮肉一点点用手术刀削了下去。
对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又这样看了他多久,别说动弹,竟然连哼都没哼一声。
太恐怖了
但想想也不该意外,虽然这个人的外表看起来像是一件精致易碎的上品瓷器,但内里却是最为坚硬的岩石。
能做到把暗礁给搅得天翻地覆跑出去,又让唐凛亲自出马将人给带回来,从来就只有他一个。
医生心生畏惧之意,一时不敢动弹,而他这个惊吓还没过去,旁边便有一个声音响起“他的伤口情况怎么样”
可怜的医生再次吓了一跳,一转头才发现唐凛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床前,注视着林雪旷的眼睛。
他来的这样快,几乎给人一种他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这边情况的错觉。
林雪旷却不领情,面无表情地回视。
“肩头和胸口的伤口愈合情况很好,相信再过一阵就不会影响正常行动了,但侧腰和后背上的炸伤还需要涂一段时间的药膏,不能碰水”
听着医生的汇报,唐凛面沉如水,连目光都没有偏一下,浑身上下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他仿佛正与林雪旷长久地对视着,但实际上时间也只堪堪过了十几秒,唐凛突然一把将林雪旷从床上拖了起来。
他的力气非常大,林雪旷也是个成年男子,但到了唐凛手里却仿佛根本没有半点分量似的,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硬是被他给提着半坐起来,一把撕开上衣。
林雪旷抿紧唇,闭了下眼睛。
唐凛虽然也算是恶名远扬,但很少做出这样有失风度,甚至可以称得上粗暴的举动,毕竟这会泄露出一些不该让外人察觉到的情绪。
医生呆住了,半张开嘴,然后又很快闭上,默不作声地退开两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唐凛将手按在了林雪旷肩胛骨后面被绷带包住的地方,那灼热而带着侵略性的体温甚至透过绷带都好像能将人灼伤。
他单膝跪在床畔,以这种居高临下的压制姿态控制住林雪旷,语气却十分温柔“这应该是你一直想要做的吧,现在高兴了吗”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却被林雪旷听懂了,脸上不由浮起一丝冷淡而讥嘲的神色,回答道“没意义。”
唐凛审视着他。
林雪旷大概是有点发烧,脸色也不像以往那般苍白,眼角与两颊皆泛起一层淡淡的红色浅晕,很有几分脆弱不胜之态。
可他的姿态和神情又分明是带着抗拒的,让人联想起脉脉的春水,那样的清润、诱人,但当深入其中,掬起一碰带着桃花的柔波时,又能感觉到那透骨冰寒的温度。
执拗与冷淡,冰冷和热烈,当这两种不相融的气质奇异地结合在一起时,简直就像冰镇的烈酒那样诱人品尝。
唐凛静默了片刻,他的目光惯如往常般幽深,却又像是有某种浓黑的东西在眼眸深处涌动,但终究还是摇头笑了起来。
“是,没有任何意义。”
唐凛将林雪旷松开,脱去自己的外衣,裹在林雪旷的身上,亲昵地替他扣上衣扣。
“你身上这朵蔷薇花,是我当年用绣骨的手法刺下的,即使一时被伤口破坏了,痊愈之后也依旧会从你的骨肉当中长出来,永远也无法去掉。”
他把手指按在林雪旷的唇角,满含温情地蹭了蹭,语气中含着股说不出来的恶劣意味“就像人在儿时立下的一些懵懂誓言,即使再没有半分真心实意,说出来,也是存在了。”
“”
林雪旷没有回答唐凛,突然看了旁边努力装作不存在的医生一眼,医生微怔,唐凛已经说道“出去。”
“啊是,是。”
当私人医生带上门离开卧室之后,这片空间中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气氛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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