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说:万人嫌他不干了 作者:西山鱼
    鹿予安接到邻居哥哥的短信,说是李老头留下的房子这几天有不清楚的人进进出出。

    鹿予安担心真有贼不长眼偷到李老头破院子里去,下课就往李老头院子跑去。

    虽然是白天,但阳光都照不进去的破旧巷子格外的阴暗,巷子边上累积着泛着恶臭的污水,泛着绿色色脏水中依稀可以看见几个漂浮的针头,上面苍蝇嗡嗡的盘旋。

    城中村流动率很高,不过是大半年没有回来,周围的邻居就已经换了一大半。

    鹿予安住在巷子里的尽头,而李老头家就在另一侧。

    巷子头最近新安新装了路灯。

    初中那几年,王茹被李方嘉打得狠了,身体一直不太好,李方嘉成天在外鬼混,乐乐那端时间情况非常不好,总是无缘无故咬人,需要药物干预,那些药也报销不了,他只能他私下找了一些看场子的活。这种活不需要年纪多大,机灵就行。

    一下课就往那边跑,每天回家基本在半夜。

    那段时间,这一片出了好几起晚上持刀抢劫的案子,没有监控,警察也没有什么办法。

    鹿予安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只往自己书包中塞了把水果刀。

    但每天他回家,都看见李老头撑着个拐杖,打着手电筒站在巷子口等着他。

    他问李老头,这把年纪这么晚还在外面干嘛。

    李老头梗着脖子说,天太热,出来乘凉。

    再后来,他就看到李老头,用小推车重新又撑起那个杂货小摊子在篮球场卖冰水,他知道李老头是为了他。

    炎炎的夏日,他把李老头赶回家,自己去替他摆摊。

    李老头其实眼睛不太好,有很严重的眼疾,几近失明,所以他很少自己作画,偶尔情况好不错的时候,画出的水墨山水也是墨色淋漓、浓重郁积,黑密厚重,画材店老板嫌弃远远看过去黑乎乎一片,不清爽,不肯给高价。

    刚刚上初中的鹿予安去医院问过做恢复视力的手术多少钱,他算了算,等他工作几年,能够把钱凑齐。但没想到李老头没有等到那天。

    李老头病得坐都坐不起的那段时间,他按照李老头的意思,将李老头带回了家,李老头意识已经不太清楚了,最后一天,反倒清醒,一遍遍拉着他的说,反复说,他太要强,害怕留他一个人,没个亲人照顾。

    最后那句含糊的爷爷。鹿予安也不知道弥留之际的李老头也没有听到。

    所以,鹿家回来找他的时候,他只犹豫一个晚上,就跟着他们回去了。他想,七七李老头回来看他的时候,能够走得安心点。

    不大的院子远门深锁,大铁锁上有厚厚的锈迹,荒芜许久。

    鹿予安熟练的从墙边豁口翻上去,轻巧的落在院子里面花圃里,李老头很喜欢种花,可惜他最后病重的时候,已经照料不了那些花儿,他努力学着李老头的样子照顾,但是他没有天分,花还是死去,只剩下片片荒芜的野草。

    鹿予安四处看了看,并没有什么人乱翻的痕迹,才放下心,这一片太乱了,他搬到鹿家之前,请邻居定期来看看。李老头满屋子都是他卖不出去的画和各种骗着鹿予安做的颜料,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应该不会有人不长眼,偷到李老头家里。

    虽然是这样,鹿予安还是将李老头的那些画好好收起来,将房子门窗都锁好。

    走之前鹿予安想了想还是从屋子翻出前做的石青、广红、胭脂红等颜料揣进校服兜里,修补妈妈那副画需要用到这些。妈妈作画的时候用的也是天然颜料,修补自然也需要用天然颜料。

    相比市面流通的通货颜料而言,天然颜料其实色彩更加妩媚鲜艳,保存的时间也更加旧,只是制作复杂,现在少有。

    因为李老头作画都是用自己制作的天然颜料,所以鹿予安也会,特别是李老头眼睛越发不好之后,屋子里的颜料大部分都是鹿予安制作的。

    离开小巷的时候,巷子门口却突兀的停了辆亮黑色的迈巴赫。这种车在这片少见,最起码鹿予安在这里生活了五六年都没看到过,因此不免多看了几眼。

    巷子口四个流里流气的青年,见鹿予安走出来,抽着烟,插着兜走过来,将鹿予安围住,为首的黄毛青年目光上下打量鹿予安,递了烟盒问“鹿予安”

    鹿予安被四人人围住没有丝毫的胆怯,镇定自若从中抽了根烟,顺手接了打火机,没有抽,任由烟雾在指尖弥漫,才反问“肖雨西找你们来的”

    这四个人从放学就跟他一路,到巷子里,才被他甩了,没想到竟然守在巷子外。除了肖雨西,大概也没有人这样持之以恒的找他麻烦了。

    他了看他们打扮,想了想又追问一句“郑哥路上的”郑哥是在这一片混的,这一片的小流氓们多少听过他的名字,一直帮他的邻居哥哥就是跟着郑哥的。

    他这话一说,黄毛青年没有之前随意,反倒细细打量鹿予安,谨慎问道“兄弟也是郑哥朋友。”。郑哥是这片的大人物,他们充其量只在远远看过几眼。

    鹿予安不可置否的点点头,黄毛看着眼前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心中也有些吃惊。

    以往这种没见过世面的高中生都是软柿子,随便吓唬一下,乖得就和兔子样的。而眼前的这个明明校服套的好好的,白的像个小娘们一样,但是周身愣是一点乖的感觉都没有,左手满不惊心的拿着烟,一看就是个硬茬。

    那双眼透着狠劲,一说话比他们还像混社会的。黄毛也不想惹麻烦想了想说“兄弟,既然我们都是郑哥朋友,但你毕竟害的别人朋友去医院急救,多少你理亏,只要你和我兄弟电话道个歉,那么今天我做主这件事就算了解”

    得了,鹿予安一听就知道肖雨西是替鹿与宁来抱不平。

    黄毛拨打肖雨西的电话,简单说了两句,肖雨西的嚣张声音就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别人会因为那些视频觉得鹿予安是无辜的,但是他可不觉得,过往鹿予安对与宁做的都是假的吗这次还害的与宁去急救。

    肖雨西洋洋得意“他妈的鹿予安,你也有今天”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鹿予安低头将手中烟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扑哧轻蔑一笑,抡起书包往那几个人身上砸嘲讽“肖雨西你个傻逼玩意儿。”

    一打四,算不上什么大场面,鹿予安见识过比这个厉害多的。

    最后那几人灰溜溜抱着头跑走的时候,鹿予安只受了点轻伤。他这些年打架都没有输过,无他,其他人不像他那么不要命豁得出去,他遇到的大部分小混混都色厉内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穷凶极恶。

    鹿予安喘着气,坐在地上,满不在乎的用手背擦了擦唇角的血,伸手才发现左肩撕拉的疼,他伸手到一片潮湿温热,才发现手掌心全是血,原来左肩划开一个巴掌大的口子,血肉翻开。

    是刚刚在打架时不小心被铁棍划伤的,不算什么严重的。

    巷子口因为刚刚的打斗一片狼藉,竹竿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门口的垃圾桶也被踢翻了好几个。

    鹿予安头疼的叹了口气,慢吞吞的弯腰将刚刚扔在地上的烟头捡起,扔在巷子口垃圾桶,把打翻的垃圾桶扶起来,然后将刚刚抡书包砸人时候满地乱飞的书一样样塞回到书包里。

    下次打架他再也不要用用书包抡人了,收拾起来麻烦。

    鹿予安面无表情的弯腰正准备捡起最后一本书。

    迈巴赫后门咔嚓一声被推开,车主跨步下车。

    鹿予安猝不及防猛地上迈巴赫车主,他连忙后退,但却倒霉的脚掌一崴,重心往后栽,他调整重心也来不及,眼看就要狠狠摔倒地上。

    但被撞的人反应迅速,左手手掌稳稳的包裹住他整个手腕,伴随这股力道的是男人身上淡淡的桦木香气,鹿予安反应很快,立刻反握住那人手腕借力后退站稳。

    炙热的温度顺着接触的皮肤传到手心,那人的力道极大,鹿予安浑身汗毛倒竖,毫不犹豫的松开反握着手心,手腕用力挣扎,迅速的将手从那人手掌中挣脱出来,后退一步。

    鹿予安的行为甚至称得上有些过激。但是鹿予安确实对陌生人的靠近非常警惕,在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已经特地去克服,平时几乎看不出来,但是在这种意外的情况,他还是控制不住。

    那人似乎察觉到他近乎于过激的抗拒,松开手,将手抬起朝鹿予安示意,后退一步,主动和他拉开距离。

    鹿予安松了口气,紧绷的脊背慢慢的放松下来,打量那人,那人看起来二十六七,身高很高,乎可以将鹿予安整个罩住,身材挺阔,脸部线利落,长得很好,穿着白色衬衣,扣子却到最上方一个,简单的装扮,在他身上却只有一股贵气,整个人近乎冷硬的锐利,周身与小巷格格不入,但气质却和鹿正青、鹿望北惊人的相似。

    一看便是非富即贵。

    鹿予安和上流圈子交集不多,因此认不出他是谁。

    鹿予安心中冷静判断。他目光渐渐下移,发现男人露出在衬衣外的手腕上有道白色的划痕,此刻已经红肿起来,是他刚刚太过用力,被他的手划伤的。

    莫因雪也上下打量着鹿予安。

    少年长相无疑是出色的,张扬明丽,但却眉目间过分的凌厉,却让少年有着极强的侵略感,眉心刀疤,更是让少年显得暴戾,简直是浑身上下写满了“不好惹”几个字。

    但偏偏少年的黑发却很柔软,零落的散落在额头间,配上抬眼看着人时候,蝶翼一般纤长的睫毛,竟然有了丝说不出乖巧的意味。

    莫因雪并不在意自己手腕上的划痕,目光落在鹿予安血肉翻开的左肩上,眉头微皱。他与少年非亲非故,但是他家中也有与少年年纪相似的的叛逆弟弟,因此忍不住多了看了一眼。

    鹿予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扯了扯校服,狰狞的伤口被衣领挡住,也知道刚刚确实是自己反应过激,男人手腕上两三厘米长的红肿,他抿了抿嘴道“抱歉。”

    男人周身的气质,让鹿予安实在不喜欢,总会让鹿予安想起鹿与宁圈子里的那些朋友,

    莫因雪欣然受下,朝鹿予安问路“你知不知道照德画材点往哪边走”他将少年当做住在巷子里的原住民。

    听到照德画材店几个字,鹿予安眉毛一跳。

    他自然是知道照德画材店,店里虽然卖着各种天然颜料原材料,但是更主要的是干着国画买卖的营生,李老头生买过几幅画给那家店,价格被压得很低。更主要的是,那家店还经营古画文物的买卖。

    在附庸风雅的富二代冤大头圈子里还颇有名气。

    是李老头告诉过他,那家店几乎全部都是仿古画,但卖出去的价格是按照仿古画卖的,还是古画卖的,那就不一定了。

    鹿予安上下犹疑的打量眼前这个人,无疑已经将他打上人傻钱多的标签,鹿予安将方向指给那人,嘴唇微动,刚想说什么

    那人手机响了,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那人反问“那副画是尧山远行图宋代摹本”

    鹿予安眉心微动,他不是有意听的,但李老头和他讲过尧山远行图虽然是魏晋作品,但是现存只有是元代的摹本。宋代摹本比元代摹本更久远,自然也比元代摹本更具有收藏意义。

    但是李老头和他说起颜料由来的时候说过,尧山远行图通体由一种特殊的颜料作为底色构成,这种颜料是一种矿石的伴生矿,在宋代已经绝迹,市面上绝对不能流通,在元朝后期才重新发现这种矿石。

    那既然如此,宋代的摹本又是怎么来的呢

    李老头就曾经说过,古画一行其中门道太多,就连博物馆摆着的那些传世名作中,都有不少出处都有存疑。

    外行人要入这一门,免不了要交些学费。

    越是有钱人,栽在这上面的就越多。

    他看向那人快步走开的背影,心里约莫已经肯定这个人估计是要教学费,当一次冤大头。

    他动了动嘴巴,想说什么,但是

    他说的话会有相信吗

    那人回头眼神恰好又对上鹿予安,鹿予安心虚的低下头,将书装模做样的往书包里塞,等到他在抬头时候,那个人已经走远了。

    鹿予安抽了抽鼻子,那股讨厌的香气似乎还是没有消散。

    莫因雪耐心听电话那边说完才好笑道“嗯宋代摹本莫天成,你又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古玩市场”

    说完他将电话挂断,朝少年指的方向走去。

    莫因雪是来替外公寻找失散多年的师弟。那位叔公姓李,早年因为一些误会,多年不曾和外公联系,直到不久前一封托孤信,辗转多处最终历时两年才送到外公手里。

    外公身体大不如前,一看到故人之约,拖着病体就要前往南市,被他劝下来。信件辗转被毁了一部分,李叔公的地址和小弟子的名字都不清楚了,偌大的南市,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他刚从欧洲拍卖场下来,马不停蹄就赶到南市。他派人找了许久才在这边一家画材店看到疑似落了李叔公款识的画。

    莫因雪想起刚刚在巷子里看到的住在巷子里的多是外来南市定居的流动人口,流动性大,找人是难上加难。

    他眉间不免有丝郁色,低头才发觉衣袖上有丝殷红的血迹,是刚刚那个高中生留下的。

    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

    他看见巷子口,那个高中生背对着他,背影单薄,插腰低头看着满地狼藉,弯腰慢慢的将刚刚打翻的垃圾桶扶起来。

    莫因雪忍不住想

    打架的时候倒是看不出这么乖。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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