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第一百二十六章

    四年之后, 又是五年。

    五年听起来似乎很长,但其实也不过就是转眼一瞬间的事情。

    古代的一切都很慢,慢的有些事情, 花上五年完成, 还算是效率足够高了。

    比如修路。

    俗话说,想要富,先修路。由于前朝留下的官道情形还算不错,因此重点是修筑新的, 通向西疆与南秦的官道。

    军事方面, 北梁也已经研制出了姚玉容资料库里最为先进的燧发枪和红夷大炮,且在东戎不, 如今已经改为东州建立了“海军基地”,停泊着多艘双桅战船, 基本都配备有火炮。

    除此之外, 便是大力发展商业, 以此降低世家大族土地兼并所造成的影响。

    看起来,一切都很好。

    姚玉容却更加小心了。

    因为随着北梁的第一届科举召开, 情况就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无论这个政策做了多少铺垫,显得多么温和,它仍然招致了不少家族的不满,并且引起了一些人的警觉。

    与此同时, 谢安安公子的话语权在北梁越来越大。

    由于谢籍几乎从不反对他做出的任何决定, 这导致了不少官员纷纷投附于他, 认定他将成为真正的储君谢璋作为谢籍唯一的儿子, 几乎在谢籍一登基的时候,便默认为是太子,可说到底,谢籍却没有下达过任何正式的谕旨。

    这让姚玉容办起事来方便了很多,但随着谢璋慢慢长大,韦氏家族的愤怒和不安也与日俱增。

    很多世家开始与南秦眉来眼去因为为了与北梁抗衡,他们必须尽可能的依靠贵族的力量。

    对此夜卫们搜集到了许多资料,但姚玉容不置可否,并没有给出任何应对,仿佛有些乐见其成的模样。

    这的确是把柄,但现在拿出来又能怎样自然是先按捺不动,等待最好的时机,才能一网打尽。

    不过这几年北梁欣欣向荣,南秦却也没有坐以待毙。

    仗着水军犀利,他们比北梁先一步的开展了海外贸易。

    原本他们对海外世界还一片抓瞎,然后有一天,一群海盗哇哇大叫的冲上了岸,准备劫掠一番然后被打的狗血淋头。

    从他们口中,中原知道了海外原来还有那么多的土地,人口,以及资源。

    南秦开放了海贸,北梁的船队还不大敢进行远航,便时不时的在近海处当当海盗。

    北梁。放榜日。皇宫中。

    “殿下殿下您等一等”

    御书房外忽然传来了侍女们惊慌的低呼,随即,宫殿的大门便被猛地推开了。

    见谢璋不等通传,便一脸不满的跨了进来,凤惊蛰皱了皱眉头,将手中的话本倒过来反扣在了桌子上好在即便是无人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也是他坐在主位上,而姚玉容坐在一旁的侧座上的。

    不然被人瞧见他们主位颠倒,还不知要有多麻烦。

    更谨慎的是,即便在无人的时候,他的话本外面也套着一层和奏折一样的外皮。这保证了就算有人突然闯入,谢籍也绝不会崩掉人设。

    “怎么了”

    凤惊蛰没好气的朝着门外不安无措的侍女们摇了摇头,她们便连忙躬身又关上了门。

    他这才看向谢璋道“谁让你过来的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马场上和你撒罕纳斯师父学骑术么”

    一听这话,谢璋顿时委屈道“我不想学了”

    “怎么了”凤惊蛰叹了口气,“又被白家的人嘲笑了么”

    白家是西疆贵族们内迁之后,改的汉姓。

    所以这些白家子弟,就仿佛种族天赋一样,明明离了草原,七八岁的孩子却也能在奔跑中,在马背上翻上翻下,灵活的宛如猴子。

    按理说,他们之间是不应该有什么冲突的。西疆怕北梁为难他们,赶尽杀绝,北梁不希望西疆反复叛乱,久不驯服,所以相互都非常客气。

    奈何谢璋看见白家子弟们聚在一起,比拼射箭,他非要也参一脚,结果技不如人。

    但这还不是最让他生气的。

    最让他生气的是,一轮齐射以后,他就发现自己水平不足了,而白家子弟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就从箭箭命中靶心的神射手,变成了各种脱靶,拉不开弓,射出去的箭绵软无力,半途就掉下去的菜鸡。

    这可以说是为了尊重皇室面子而放的水但放的这么明显,已经是一种另类的讽刺和嘲笑了

    谢璋不服气,后来又试了几次,但到了现在,白家的孩子们都已经不肯再与他比试了。

    而韦后也多次婉转提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谢璋金贵之身,何必习武呢他身上那么多青青紫紫的,哪里像是贵不可言的样子

    凤惊蛰觉得,她话语中“贵不可言”的这种形容词,似乎是在提醒他,早日让谢璋真的成为“贵不可言”之人比如储君。

    然而这事,可不是他能做主的。凤惊蛰便全当没有听见。

    这时,姚玉容终于被前堂的声音惊醒了。

    在里屋里午睡小憩的少女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听完了谢璋与凤惊蛰的话后,也差不多清醒了过来。

    她拢了拢衣襟,笑着走了出来。

    “璋儿。”

    而一听见她的声音,谢璋顿时露出了欢喜的模样,扑了上去道“摩诘哥哥”

    他今年八岁,正是喜欢跟大孩子玩的时候。

    “谢安”又温柔,又优秀,还长得很好看,自然深受谢璋喜欢。

    他刚到姚玉容的腹部,此刻环着她的腰,仰着一张白净的小脸委屈道“白家那群人欺负我”

    但说实话,这实在算不上欺负。只不过谢璋觉得寂寞,想要几个伙伴一起玩,但对方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

    姚玉容便轻声哄道“那你有没有跟他们好好告别就这么气呼呼的跑回来啦”

    “我”谢璋自知理亏,一时语噎道“哼”

    “教你射箭,不是要你成为百发百中的神箭手,是要你学会做事时,要如射箭时一般专注。一举一动,不急不缓,心无旁骛。但礼仪比争胜更重要。即便输了,也要坦率接受啊。比起你一言不发转身就跑,是不是留下来气定神闲的说一句多谢指教,显得更有风度呀”

    谢璋觉得她说得有理,但又一时不肯承认,便抱着她哼哼唧唧,却一言不发,不肯服软。

    他很喜欢抱着她。因为“谢安哥哥”的身体很软,又有一种好闻的淡淡香气。

    其实如今已经过去了九年,再怎样化妆,也不可能完全掩盖住姚玉容身上的柔美之貌了。

    但她一直都以男性身份示人,神色坦荡,大大方方的,如今又位高权重,竟叫人不敢怀疑。

    久而久之,若是有外地来的人第一次瞧见安公子,茫然无措不知男女时,司州的老百姓们便会以一种“没见识”的不屑目光看着对方,回答道“安公子是男是女安公子就是安公子”

    这毫无逻辑的回答,大约能媲美后世“xx的性别就是xx”的名句了吧

    而谢璋小时候对“摩诘哥哥”是男孩子坚信不疑,可是随着他渐渐长大,虽然这个观念还没有动摇,却已经有些发现,“摩诘哥哥”和其他男人似乎不大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

    只是他之前好奇的抱了抱自己的贴身侍卫狌初九,又在去母后宫里的时候,好奇的抱了抱宫门口值班的宿卫时,发现他们的身体比起摩诘哥哥来,都显得又硬又没有香气,一点都不好抱。

    “为什么你们跟摩诘哥哥不一样呢”谢璋记得,他还迷茫的问过狌初九从他记事起,他就在他身边,当他的贴身侍卫了。母后说,这是父皇亲自安排的人选,虽然年轻,但武功非常厉害。

    这么多年下来,谢璋几乎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另一个哥哥。

    “为什么只有摩诘哥哥的身体那么软”

    狌初九当时垂着眼皮,凉凉的瞅着他,“因为她是谢摩诘啊”

    因为她是谢摩诘啊

    这句话有时候,仿佛像是某种万能而奇妙的咒语。

    父皇那么说,母后那么说,舅舅们也那么说,他身边的所有人,都经常这么说。

    好像这句话,能够解开世界上的一切谜团与困境一样。

    这时,姚玉容一把将谢璋抱了起来,笑道“好啦,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来吧,今天不想骑马的话,就跟着我一起去宫门外瞧瞧吧。”

    不过八九岁的大胖小子,还是有些份量,没走几步,她就有些抱不住的将他放了下来,无奈的笑道“今天是第一届科举放榜的日子,算算时间,现在也差不多了”

    说着,她转头看向了凤惊蛰道“叔父,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凤惊蛰闻言,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点了点头,矜持道“可。”

    而牵着谢璋出去时,她便瞧见了站在门外,静候指令的狌初九。

    九春分因为脑子灵活,心思缜密,又机警聪明,作为夜卫特使,被姚玉容派去负责处理西疆的一众事情。

    白立秋则去了东戎,麒初二去了军营。

    至于狌初九他的性子有些惫懒,有点让人把握不住。

    姚玉容不大放心将出仕一方的重任托付给他,也不觉得他的性子能在军营里磨成什么样他的性格本来就很圆滑了,最后怕是只能得到一个兵油子。

    她便让他留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成了谢璋的贴身侍卫。

    到现在为止,他看起来做的还不错。

    而他们并没有出宫带着凤惊蛰,也就是谢籍出宫,实在有点麻烦于是就只是登上了宫内的高楼,正好可以俯瞰到宫门外张贴出来的红榜。

    其实这一届参加科举的人并不算很多,考的内容也很简单,基本上只要你能认字,就可以通过了。

    分配安排的官职,也大多不是官,而是吏。

    不过,吏才是真正做事的那一部分人。

    世家子弟都想做官,清贵。

    辛苦的事情都交给底下的吏去做,所以自觉吏比官贱。但若是吏们联合起来,分分钟就能把官架空掉。

    但这个架空计划,现在还只算才开了一个头。

    这其中大部分还都是月明楼培养出来的孩子。托几年前那几场战争的福,给他们安排户籍非常容易,也几乎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也有少部分,是已经没落了的寒门子弟

    就在姚玉容思考着未来的走向时,突然,她感觉有谁轻轻的碰了碰她的手指。

    她转头望去,却见狌初九站在他们身后,正低着头,握着腰间的剑柄,但把原本应该朝后挂着的长剑,支到了前面。

    那剑鞘的顶端,正被他双眼放空,好像不自觉一样,时不时碰上她的指尖。

    姚玉容有些哭笑不得,却装作毫不在意的转回了头去。

    当下次,剑端又擦过她的手指时,少女不动声色的抓住了长剑的剑鞘。

    狌初九往后抽了几下,都没抽出来。

    姚玉容回头看去,只见他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那神色实在有些让她发慌,她顿了顿,放开了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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