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出了酒馆经过一辆马车旁,华裳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走开。
一直关注华裳行动的李娴不自觉地将视线投向那辆马车。
车帘动了动,被人挑了起来。
楚江仙神色冷淡,头却探出帘外。
李娴看了一眼,却并没有提醒正往前走的华裳。
李岚看看那男人,惊讶道“楚御史。”
楚江仙闷声道“你怎么知道是某”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了。
华裳却回头笑道“还真是你,我就是觉得薰香味儿有些熟悉。”
说着,她便蹬着车辕,蹭上了马车。
她笑嘻嘻道“阿仙不介意的话送我一程吧。”
李娴闻言一怔,还以为她叫的是自己。
楚江仙冷淡地敛了敛衣袖“嗯。”
华裳回头招呼李娴和李岚上马车。
坐在一旁用斗笠遮脸的抱琴小声嘀咕“我家郎君刚才还为你丢了白玉扇”
华裳抬手敲了一下他的斗笠,扭头朝楚江仙笑道“原来那柄白玉扇是你丢的。”
楚江仙“嗯,一时激动。”
华裳歪歪头打量,愣是没从那张白玉一样的脸庞上看出激动的神情。
李娴一言不发地在马车内坐好,李岚则显得有些激动,他的眼神总是偷偷往楚江仙身上溜去。
楚江仙抱起放在座位上的琴,低声问“去哪里”
“我去隠山寺,我看你也是要出城,是要去哪里”她直接坐在他原本放琴的地方。
“同路。”
华裳一脸笑意“那可真是太巧了。”
她坐的大马金刀,楚江仙只好束手束脚地并拢双腿。
他将琴放在膝盖上,修长的手指时不时拨动琴弦,调调弦。
马车有规律地摇晃着,窗外的市坊中的热闹渐渐倒退。
李岚坐不住了,他一脸仰慕地看着楚江仙道“久仰长安仙才楚御史之名。”
楚江仙抬起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唔”了一声。
虽然是稍显冷淡的回应,可李岚还是兴奋不已。
“听说楚御史的琴音绕梁三日不绝,我能有幸听一听吗”
楚江仙奇怪道“你的心还能听得进琴音吗”
“啊为什么不能”李岚一脸茫然。
“你的心乱的要命,各种心绪挤挤嚷嚷,怕是没有余地听进去某的琴音了,某也不给这样的人弹琴。”
楚江仙冷漠的话语激得李岚面色煞白,他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娴不自觉地蹙了蹙眉。
华裳好奇地指了指自己“那我呢我现在能听吗”
楚江仙抬起头,从车帘缝隙射来的一束光映在他的双眸上,他的眼眸就像日光下湖水,或深或浅,层次分明。
他按住琴弦,温声道“冠军侯心思单纯,某愿随时弹琴给你听,但今日不可。”
“有何不可”
“今日的冠军侯,杀气腾腾,某怕某的琴弦会承受不住冠军侯的杀意和怒火。”
华裳微微一愣,一直攥紧的拳头这时才松开,她笑道“阿仙你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听到她粗俗的比喻,李岚哼了一声道“你可别用你的俗话污了楚御史的耳朵。”
一旁的李娴直接对着李岚的脚裸踹了一脚。
李岚被踹的又痛又麻,声音也忍不住大了些“你胳膊肘能不能别总往外拐”
李娴“闭嘴。”
楚江仙轻轻笑了一下“某并不在意,只是冠军侯要注意自己的安危。”
华裳抬手揽住他的肩膀,笑嘻嘻道“你我是好友,你也别一口一个冠军侯叫我了,来,叫的亲密一些。”
楚江仙的手抖了一下,琴弦发出一声刺耳的铮鸣。
他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恭敬不如从命,阿裳。”
华裳笑盈盈。
李娴蓦然开口“不用你提醒,我家将军我自会好好保护。”
楚江仙清清淡淡地撩开睫毛,看了他一眼。
“云麾将军品阶不低,一向战功卓著,怕是在长安留不了多久吧”
李娴咬着牙,以一种嚼钢的狠劲儿道“多谢你费心了。”
楚江仙微微一笑,淡色的唇敞开露出洁白的牙齿“某这里倒是听到一个消息,是关于李将军你的。”
“听说陛下很满意李将军,李将军不日将受到重用。”
他含笑点头“某在这里先恭喜李将军了。”
李娴瞳孔猛缩,放在膝上的大掌一把攥住“你”
“哦,这样不是也很好嘛,亏我还一直为你的前途忧心。”华裳朝李娴的方向探了探身子,抬手拍了拍他大腿。
李娴绷紧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
华裳看向楚江仙“阿娴是我的老部下了,我们武人粗枝大叶的,什么时候得罪了人也不知道,我在这里替他配个不是,楚御史你也不要和他计较。”
这话虽然是致歉,可她却将李娴牢牢护在身后。
楚江仙真是一口热气闷在心口。
他重新低下头,冷淡道“冠军侯是个长情的。”
随后,他就专心调琴,不再说话了。
同车的李岚简直坐如针毡,可他好奇的目光还是止不住地留恋在华裳的身上。
她怎么就跟楚江仙认识了呢好像关系还不一般明明两人一个是天上明月,一个是地上的泥腿子。
李岚看着她用细长手指摆弄着金光闪闪的刀鞘,指甲上似乎也沾上了细腻的金粉。
好吧,不得不承认,某些时候,华裳看上去确实很耀眼。
马车刚刚停稳,李娴就先一步跃下车,而后,乖乖站在一旁,伸手去扶华裳。
华裳一刀鞘打开他的手“别,我可没那么弱不禁风。”
李岚看了看楚御史的脸色,心想小叔叔这样做可不是因为你弱不禁风,而是做给有心人看的。
他麻利地自己溜下了车。
华裳回头看端坐在车厢内的楚江仙一,挠了挠鬓角,道“哎,你是不是算了,等我回来再说吧。”
说罢,华裳就迅速朝隠山寺内奔了进去。
一旁的抱琴忍不住道“郎君啊,你看你是不是拉了一车白眼狼。”
楚江仙闷闷出声“别说话,心烦。”
抱琴看着自己心浮气躁的郎君忍不住心疼起来。
这华裳简直就是个祸害
华裳跑进寺院中,这次前殿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她顺着上次应汲带着的路,一直朝后山跑去,在路过一座柴房的时候,看到了正佝偻着腰挑水的应汲,或者说慧断。
“将军”追赶过来的李娴刚吐出两个字,华裳的刀鞘就已经敲在了慧断的背脊上。
慧断就像是一个纸片人似的倒了下去,打翻水桶,跪坐在泥水中,整个人滚成了个泥猴子。
原本还满腔怒火的华裳此刻却有些不好意思了,事情还没弄清楚,先把人干翻在地是怎么一回事啊
她摸了摸鼻子,道“不好意思,我没想到能把你撂翻,你的身体怎么越来越差了肾虚”
一旁的李岚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慧断摸了摸后背,红红的嘴唇小声喘息着。
“老了,身子骨不比当年了。”
华裳抱着胳膊笑“当年新婚之夜,我就看出来了。”
慧断的脸一下子红了。
“喏,别说我不心疼你。”华裳朝他伸出手。
慧断温和地笑了笑,被打湿的花白头发贴在俊秀的脸颊上,看上去楚楚又脱俗。
他握住了她温暖的手掌,慢慢站起身。
他站直之后就立刻松开了手,将沾了泥水的袖子一圈圈挽起来,露出布满伤痕的胳膊。
华裳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你胳膊怎么又伤了”
慧断“上山采药的时候不小心跌的。”
华裳扫了他一眼“我还当你不像当年那么莽撞了呢,原来这性子还没变吗”
慧断垂下头,低声道“不敢莽撞了,都弄丢一个娘子了你一身煞气来找贫僧,怕是出了什么事吧”
华裳歪头,仔细打量他的神情。
慧断满脸茫然。
“刚刚你在哪里”
“阿弥陀佛,贫僧去打水了。”
“可有人看到”华裳态度咄咄逼人。
“并无,寺中人员较少,主持出门在外,沙弥在打扫庭院。”他嘴角含笑,从容应答。
华裳收起脸上的笑容,冷淡道“有一事我要问问你。”
“施主请说。”
华裳拿出刺客的暗箭和衣物。
“你可认得此物”
慧断摇头“这是何物”
他猛地蹙起眉头“莫非你遭遇了什么”
“真不认得”
慧断抬起头,神色空洞“施主是在怀疑贫僧吗”
华裳将证物又往他鼻子下递了递,“你好好闻闻。”
慧断低头,轻轻嗅了嗅,顿时脸色大变,“这”
华裳低声道“我善调香的好夫君,你倒是说说,这些东西上面为什么会有你独有的熏香味”
她眯起眼睛,“我记得你在家乡学过一些拳脚功夫,你与我在一起时,我也曾教过你射箭的本事,我倒是不知道昔日的探花郎,如今不仅当了和尚,还做了刺客。”
她薄唇一抿,说出的话却让人肝肠寸断“几次三番暗杀我,是嫌我们二人当初断的不够干净吗”
慧断猛地后退一步,整个人像是被一记重锤击中,身子摇摇欲坠。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怎么敢这么说”
他脸上唯一的色彩也在慢慢褪去,“当初,虽然我有不对之处,可你也”
作者有话要说 有阴谋,当然有阴谋,小仙女们先别忙着偏心站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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