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后,夏希乐打量了一下前排的司机和副驾上面容冷硬的男人,不用猜,不管是装扮还是气质,都能一眼看出两人是保镖。
只是不等他发问,副驾上的保镖就回过头来对宁轻道“老板,已经安排好,东西今晚就能送回海市。”
“嗯。”宁轻安抚的捏了捏夏希乐的手腕,沉声道,“留两个人,其他人先回去。”
“明白。”
回到酒店。
宁轻快速的把昨天拍到的东西和今晚的瓷瓶装箱,交给了保镖。
等人离开,夏希乐才凑上去问宁轻,“哥哥,什么情况我们这是被人盯上了吗”
宁轻微敛着眉眼,“不知道。”
“不知道”夏希乐有些懵,“那”他指了指还没关上的保险箱,意思不言而喻,既然没被盯上,那他这是在做什么
“防患于未然。”宁轻道。
拍卖会上那些人的视线他可没有忽略,大部分是好奇,但也有极小一部分像是毒舌一样,盯上了他们。
他抬手将保险箱合上,然后看向夏希乐,语气严肃道“记住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能一下子拿出几千万的大有人在,但像他这么年轻,又完全没有家族庇佑的却是独一个。
而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些人会为了利益铤而走险。
按理说这种时候,带着夏希乐立刻离开最为保险,但他已经露了脸,何况以后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多。
如果他每次都要跑,那以后也不用在这圈子里混了。
他抬手摸了摸夏希乐的头发,交代道“回去之前,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哦。”夏希乐已经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这两天他和宁轻有些过于高调了,身边又没大人跟着,很容易成为一些人的目标,所以宁轻才选择第一时间把东西送走。
“所以苏三爷才特地送我们出来”他问道。
不过虽然是疑问句,但用的却是肯定句的语气。
“嗯。”宁轻在他后背上推了一下,“去洗澡,今晚早点睡。”
夏希乐想说睡那么早做什么,但想到自己昨晚折腾了大半夜,也就悻悻的闭了嘴,乖乖找了衣服去洗澡。
等临睡前,夏希乐才想起杜莹莹的事情。
他把录音给宁轻听了。
原本还以为宁轻听完会生气,但没想到对方听完后半点反应也没有,只是催促他赶紧睡觉。
夏希乐小心翼翼询问道“哥哥,你没事吧”
宁轻好笑的揉揉他的头发,“我能有什么事”
“我以为你会生气。”夏希乐抿抿唇道,“毕竟她曾经想要”
夏希乐没把话说完,但什么意思两人都明白。
宁轻道“意料之内的事情,没什么好气的。”
从杜莹莹认出他开始,他就已经猜到对方以前肯定查过他,但当初任由别人拿捏的人早就已经不在了。
现在想要查他,那得看对方有没有这个本事,还有付出什么代价。
“哦。”夏希乐摸摸鼻子,好奇道,“那你打算怎么做啊”
“要不咱们先下手为强”他试探道。
虽然已经决定对付杜家,但如果宁轻有别的计划,他还要避开一点,免得最后大水冲了龙王庙。
“不着急。”宁轻把人按进被窝里,又给他拉好被角,“睡吧。”
“好吧。”被暖呼呼的被子裹住,夏希乐睡意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他打了个哈欠,“哥哥,晚安。”
“晚安。”
这边夏希乐和宁轻早早的睡下,而有些地方却是正热闹的时候。
一间会所的包间里。
杜莹莹端着酒杯,慢慢啄了一口。
灯光下,殷红的酒液顺着杯壁滑落,留下一道清浅的痕迹。
对面坐着一脸不耐烦的杜晟。
他是被杜莹莹从酒吧里叫出来,走时大家玩得正high,见他被妈叫走,没少笑话他。来了之后杜莹莹也没有说事,就端着酒杯喝酒,本来就不爽的心情,现在更是不满。
他大喇喇的翘起腿,不耐烦道“到底什么事,快点说。”
杜莹莹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淡声道“再等等。”
“等什么”杜晟的耐心即将告罄,“没事我走了,兄弟们还等着我回去喝酒呢。”
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这时,紧闭的包间门突然被推开,门外走进来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
男人穿着短袖夹克,露出手臂上的纹身,整个人的气势像是刚从里面出来。
“左青龙右白虎”杜晟脱口而出。
男人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另一头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姿势闲适得跟在自己家一样。
“找我来做什么”
杜莹莹在男人进来的时候就放下了酒杯,这会笑着和他介绍道“这是我儿子,杜晟。杜晟,这是李明,叫李叔。”
杜晟看了李明一眼,虽然很不想叫,但李明气势太强,他只能憋屈的叫了声李叔。
李明哼了一声算是回答,又问了一遍,“找我来有什么事”
“找你来,当然是有事要找你帮忙。”杜莹莹笑道。
李明有点不耐烦,“有事直说。”
“也没什么。”杜莹莹故作迟疑道,“就是最近有个臭小子,总做些让我不爽的事。这不想着明哥在港城混得开,想让你帮我出口气嘛。”
杜晟挑眉,臭小子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他目光灼灼的看向杜莹莹,想要个答案。
杜莹莹没说什么,只是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杜晟了然,他妈这是在给他报仇呢,他脸上的不耐烦顿时消了一大半。
李明看了杜莹莹一眼,“你想怎么教训”
“当然是揍上两顿。”不等杜莹莹说话,杜晟就先开了口。
“我记得他踹我的是右脚。”杜晟阴恻恻的笑着,恶劣道,“不如折了”
李明看向杜莹莹。
就见杜莹莹动作优雅端起酒杯,放到唇边慢慢啜了一口,显然是默认了杜晟的建议。
李明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摩挲了一下,道“可以。”
“爽快”杜晟一拍大腿,“记得给我拍几张照片,最好是录个像。”他得看看那小白脸落魄的样子,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在他面前嚣张。
顺便让他爸看看,到时候就知道谁比较厉害了。
李明没回答他,而是对杜莹莹道“把照片资料给我。”说着,他站起身,“没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杜莹莹叫住人,然后转头对杜晟道,“去玩吧。”
杜晟没动,而是看着杜莹莹道,“妈,你没骗我”事情太过简单,杜晟还有些不敢相信。
杜莹莹瞪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杜晟想了下,道“那倒没有。”
“晚上别玩太晚。”
“哦。”
知道杜莹莹没骗自己后,杜晟满意的离开。
包间里顿时只剩下李明和杜莹莹两个人。
“还有什么事”李明开门见山。
杜莹莹也不客气,直截了当的道“我丈夫很喜欢那孩子,想把人永远留在港城。”
“”
李明掀起眼皮,冷厉的视线直射过来,杜莹莹心底猛地一抖,下意识的就想躲开,但从小到大的经验告诉她,这会绝对不能怯场。
她笑了下,嘴唇却不受控制的抖动了一下。
“能做吗”她问。
李明换了个姿势,他单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杜莹莹道“那得看杜小姐出多少。”
杜莹莹面色一僵,如果是以前,她肯定已经把钱甩李明脸上,但现如今杜家可没钱给她挥霍。
她故作镇定道“李明,别忘了你还欠着我杜家的人情。当初要不是我爸爸,你能不能活着还犹未可知。”
李明眸光一闪,似笑非笑道“杜小姐是要我白干活”
杜莹莹当然想让人白干活,但她自知这么做不厚道。
“当然不是。”杜莹莹伸手从包里拿出两个信封,其中一个略厚。
她把信封放到茶几上,然后往李明的方向推了推,“一点心意,别嫌弃。”
李明低头看了一眼,视线在那个稍厚的信封上停留了几秒,以他的经验,一看就知道里面有多少钱。
他玩味的笑了一下,道“谢谢”
杜莹莹嘴角抽了抽,“客气了。”
回到地盘上,李明把手里的东西往手下的怀里一丢,道“查一下照片上的人,越详细越好。”
手下没管照不照片的,而是先开了那个装钱的。
等看了两遍都只有三万块,手下不敢置信道“老大,你确定这数目是对的”
李明睨了他一眼,“很闲”
手下手一抖,立刻拿着东西往外走,“没有,我很忙,忙得不行。我现在就去给你查。”
等人离开,李明点了根烟。
明明灭灭的火光里,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半夜,一道粗长的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港城漆黑的夜。
轰隆隆的雷声里,豆大的雨滴砸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一段迟来的奏鸣曲。
熟睡中的夏希乐被吵到,不自觉的皱眉往被子里埋了埋,试图挡住那些扰人的声音。
黑暗里,宁轻眼都没睁开,但却已经熟练的把人揽过来,然后抬手给他捂住耳朵,“乖,睡吧。”
“唔”
夏希乐依赖的蹭了蹭脸颊,然后放心的再度沉睡过去。
清晨,夏希乐醒来时,就听到一阵雨滴落在玻璃窗上时的声响。
他揉了揉眼睛,“下雨了”
显然是已经忘记昨晚被雨声吵醒的事。
“嗯。”沙发上的宁轻头都没抬,“要起了吗”完全没有要提醒的意思。
“唔”夏希乐含糊了一声,“起。”
闻言,宁轻放下电脑起身走到床前,然后弯腰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拨了前台的号码直接叫了客房服务。
听宁轻点了几样早餐,夏希乐打了个哈欠,补充道“加个鸡蛋饼呗”
宁轻偏头看过来。
夏希乐就朝对方露出了个软乎乎的笑来,“我想吃”
“嗯。”宁轻收回视线,低声和电话那端的服务人员交代,多加一份鸡蛋饼。
服务人员一怔,想说他们的早餐里没有鸡蛋饼,但宁轻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直接堵了回去,“没有就让厨房做一份。”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夏希乐朝他家哥哥比了个大拇指,宁霸道总裁轻果然给力。
宁轻对于夏希乐的揶揄视而不见,丢下一句去洗漱后就坐回了沙发上,继续拿起电脑忙工作。
夏希乐被忽视了也不介意,自顾自下床,然后先去拉开了窗帘。
雨水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透过落满水珠的落地窗,依稀可见裹挟着雾气的雨中景色。
不远处的维多利亚港笼罩在一片烟雨里,像是一幅新鲜出炉的水墨画。
烟雨朦胧间,看不清真假。
他突然想起,上一世,有一次他和宁轻出去吃饭,碰上了十年难遇的大暴雨,地下停车场被淹,两个人滞留在餐厅。
他们就坐在包间的落地窗前,静静的看着暴雨中的城市。
那些鲜活的,五光十色的光,往日里嘈杂的人世间,都像是被雨水冲走了一样,天地间只余下一片寂寥。
那时候见宁轻看得出神,他好奇问他在看什么。
宁轻说他在看,这座城市什么时候才会毁灭。
他那时被这回答惊到,半天回不过神来。因为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宁轻想要毁了这一座城。
最后还是宁轻打破了沉寂,说他只是开个玩笑。
他当时松了很大一口气。
可是现在,他突然就想起了宁轻那时候的眼神,深沉得就像是两处幽深的池水,势要将所见之物,全部拉进深渊里。
现在想来,那并不是玩笑。
宁轻是真的想要毁天灭地。
见人站在窗前半天没动,宁轻疑惑的出声询问,“怎么了”
“没事。”夏希乐收回视线,同时垂眸敛去了眼中的情绪,转身去了卫生间。
等洗漱好出来,早餐正好送到。
之前因为下雨想起的旧事已经被夏希乐掩去,他咬着煎得喷香的鸡蛋饼,问宁轻,“今天有什么安排”
宁轻把牛奶放到他面前,“早上去苏三爷那里谈合作,下午去拍卖会。”
“哦。”夏希乐端起牛奶喝了一大口,然后嘴边不意外的落下一圈奶胡子。
他下意识的舔了舔。
宁轻蹙了下眉,一边递了纸巾过来一边道“几岁了”
夏希乐接过纸巾擦了擦,然后略带了点哀怨道,“哥哥,我虽然已经高考完,但我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所以喝牛奶落奶胡子什么的,一点也不过分。
宁轻明显一怔,视线不自觉的落在夏希乐稚嫩的脸上。
因为年龄增长,小时候的婴儿肥已经褪去许多,但依旧保留着当初的影子在,软乎乎的,捏起来也很软。
的确还是个孩子。
他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吃完早餐,两人出发去苏三爷家。
车子拐上盘山公路后,有种如至云中,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等到了别墅前,夏希乐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忍不住感慨道“要不是这现代化的建筑,我都要怀疑苏爷爷是要出家修行了。”
周围目之所及,别说人影了,连间房子也没有,好像半座山头都是他家的一样。
管家一出来就听到了这句话,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热情的把他们迎了进去。
寒暄过后,宁轻和苏三爷谈事情,夏希乐就一个人在旁边看杂志吃零食,偶尔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等宁轻合上笔记本电脑,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宁轻不动声色的用余光看了一眼,嘴里咬着笔帽正低头写着什么东西的夏希乐,低声问道“事情谈完,苏三爷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吗”
苏三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一边放下杯子一边道“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毕竟很明显。”
宁轻把可能的原因快速的在脑内过了一遍,依旧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请苏三爷解惑。”宁轻道。
“是余爷爷吧。”
夏希乐突然抬起头来道。
宁轻一怔。
苏三爷笑了一声,“还是小乐看得明白。”
得到肯定的答案,宁轻说不上此刻是什么心情,他想了很多可能,却唯独漏了恩师。
因为在他的认知里,如果是余启业安排的,那在他出门前,余启业就会交代好他。而且这么多年的相处中,余启业一直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会瞒着什么,所以他理所当然的摒除掉了这一个选项。
可他却忘了,这次出门,应该算是他第一次独自进入古董这个圈子。
作为师父,余启业怎么可能放心的下。
更何况他还带着夏希乐,所以余启业肯定会提前做好安排。
他捏了捏眉心,“是我想复杂了。”
“这也正常。”夏希乐抱着东西走过来,然后一屁股坐到宁轻旁边,“余爷爷不爱藏事,谁能想到他竟然憋了个大招。”
苏三爷闻言也笑了起来,“对,他找我的时候,我也吓了一大跳。不过要我说,”苏三爷话锋一转,道,“他也挺能藏事的,这不,收了小徒弟,我们这些个老朋友都不知道。”
“是我怕学艺不精,坏了师父名声,所以才没让师父说出来。”宁轻替余启业挽回道。
却不想苏三爷却看得明白,“你这话骗骗其他人还行,和我就不必了。是什么原因,我们这些人哪里猜不到。”
当初余启业被三徒弟陷害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当年也没少想办法捞人。但终究鞭长莫及,余启业夫妻俩倒是没什么事,就是苦了大女儿,落了病根,早早走了。
“就希望你能保持初心,别忘了当初拜师学艺的初衷。”苏三爷语重心长道。
宁轻郑重道“我会的。”
“嗯。”苏三爷站起身,“走,吃饭去,下午的场次可别错过了。”
走了两步后,他又道“今早可是临时加了好几样好东西。”
夏希乐和宁轻闻言对视了一眼,夏希乐问道“什么好东西”
“去了就知道了。”苏三爷没揭谜底,只道,“不过我敢肯定,要是错过了,你们肯定会觉得可惜。”
“真的啊”夏希乐来了兴致,“那咱们快点。”
说着就拉着宁轻加快了脚步。
苏三爷看得直摇头,果然还是小孩性子。
临时增加的拍品放在了最前面,等展示台上的东西露出真容,夏希乐和宁轻对视了一眼,都有点一言难尽。
因为上面的东西,正是八年前宁轻卖出的瓷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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