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无间01

    祁连山已成焦土。

    自温晦于云水宫宣战后, 所有人下意识便认定云水宫会是魔道首攻第一站, 朱韶甚至借出了玉凰山四战之一的雁摩率一军驻于云水宫, 以备不测。

    就在众人皆万分警觉,随时打算迎战的时候。战火声却先从祁连剑派传来了。

    司幽府君派魔修压于云水宫前,知非否则一人往祁连山脉。

    有人说他带着一支死人军, 所以祁连山脉上那些剑修方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以至于待众人察觉, 祁连山脉五峰已被攻下了三峰。

    这消息传入云水宫,众派掌事者面面相觑, 却无人提出应对方案。

    甚至有人说了句“操控死者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些,是否传闻有误”

    报信人也迟疑了,他道“这, 毕竟未见有祁连山派的人得出传信, 我们不知。”

    祁连山脉遇袭不知真假, 司幽府君于云水宫外虎视眈眈, 众人不知真假,生怕中了魔道的调虎离山之计,造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来。

    众人便对安远明道“这事需得商议, 是否请出剑主,好决意一二”

    秦湛本来就是上一次大战的领袖, 遇事不决问她,也是在常见不过的选择。

    可秦湛根本出不来, 她不仅出不来, 甚至早就不在云水宫了。

    安远明是知道秦湛中咒真相的人, 知非否突然进攻祁连山脉,还传出个半真不假的消息来,怕就是为了试探云水宫内秦湛的情况。知非否此人好计较,从不做亏本之事。攻下一个祁连山对他而言并无太大的好处,甚至祁连山险峻,攻祁连山远不如攻莲华寺,他弃莲华寺选祁连山,一定有更深的理由。

    祁连剑派和枯叶宫从没有什么立场以外的冤仇,安远明思来想去,也只能得出“为试探秦湛是否中咒”这样的结论。

    云水宫内,他替秦湛主事,把秦湛的近况瞒的滴水不漏,不论谁来看,都是“剑主静修以战魔尊”。

    知非否刺探不出真假,干脆便从他身上开刀,他既然能替秦湛主事,多少都会知晓些内幕。

    只是云水宫内有秦湛,知非否不敢贸然行动,云水宫外倒是没有,可安远明若是待死了云水宫不离,知非否也只能陪他陷阱这不知真假的僵局里去。知非否洞悉人心,知道安远明是个惜命之人,这世上能牵动他心绪,让他能在这样的关头,弃云水宫往危险之处的存在实在少得很。

    好在虽然少,但总归有。

    云松是一个,祁连山就是另一个。

    安远明心里清楚,可听剑消息还是忍不住焦灼,他强制面上瞧不出半分不妥,阻了那人道“剑主闭关紧要,这样不知真假的事,还是容我先回去看看。”

    有门派道“司幽府君在云水宫外虎视眈眈,为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这时候回去,是否不太合适”

    另有人便道“不管真假,既然牵扯到了祁连剑派,安道长要回去也是理所当然。”

    众人议论,安远明却管不了太多。

    直到一剑江寒忽然说了句“云水宫有秦湛,真有大事,你们让朱韶去找秦湛便是了。我陪安远明回去看看。”

    朱韶闻言微微挑眉,他看向一剑江寒,一剑江寒目光微闪的看向了他。

    朱韶笑道“也可,现在守着四门的本就是我玉凰山的战士,安道长与一剑前辈离个一时两刻,问题不大。”

    又有旁人觉得不妥。

    朱韶便笑着说“这位道长如此担忧云水宫的安危,不若便随雁摩一并去守门,亲自把守,道长也能放心。”

    那人即刻说不出了。

    安远明心急如焚,他强自镇定着做了安排,和朱韶交接了一些事宜,便再顾不得其他,将云松暂交给阙如言便匆匆回往祁连山

    祁连山曾被看做人间仙境,其中山涧清澈,笼云雾缭绕,碧水青山湛空如玺,是昆仑落寞后的第一仙山。安远明幼时问道登山,自山脚覆着青苔的石阶往上,一步一台,眼里映着的是来往携剑的快哉修士,看见的是广阔的山云与老掌门已花白了的胡子。

    那年的老掌门伸出手,拉住他的手。他的手又小又弱,躺在掌门的手心里,却安安全全地,他甚至忍不住动了一下,老掌门也不介意,反倒呵呵笑。

    他说“日后便叫远明,行致远,心自明。”

    安远明跟着老掌门念了一遍“行致远,心自明。”

    老掌门在他的手心上放下了一块玉,他说“去,去和你的师兄弟们玩耍,拿着这块玉,你就是我祁连山的弟子啦。”

    时光如同这天上的流云一般,来的快,去的更快。

    安远明一路狂奔,鼻尖嗅到的是依然尸腐的气息,眼睛里见到的,却是泛红的山涧溪流。

    知非否真的有一只死人大军。

    他修习枯木逢春术,这五十年的法术精进之下,使他不不仅仅只是能用这法术操控起替身,还能操控起死人。操控起如此多的死人,这人活着时的力量自然发挥不出多少但骇在这些东西会越来越多。

    每死一个,都会变成他的新帮手,蚁多了,自然也能食象。

    知非否不知身在何处操控这场局,安远明掠过山崖低头一看,见到的便是混杂了数派服制死者在攀山。因祁连山奇绝,加上山间阵法繁多,这些死人大军倒是一时也上不去。他们虽上不去,下面却已是一片狼藉,山下最早一批守崖的弟子已瞧不见,零星能见到一两柄还在动的剑,却难以见到人。

    安远明见到这情况,便立刻明白了为何没有祁连剑派的弟子能出去求援。

    太难了。

    知非否封死了所有的路,只为诱他入。就算是他,能进,却也未必能全然而出。

    更可况暗处还有个知非否,他既然打定了注意不让人出,祁连山如今也就被围成了一个铁桶。

    一剑江寒随他同来,他自然也察觉到了祁连山的状况,他一言不发,随着安远明共登祁连最高峰一探情况

    那里有尚存着的弟子以命相守,祁连山的亘古铜钟来回响动,发出一声又一声的轰鸣。

    安远明远远的看见了自己的师兄们,掌门见了他,眼里既有高兴又有懊悔,他张唇,说出的竟是

    “离开”

    安远明的答案是剑出鞘。

    一剑江寒总是觉得安远明的剑势虽精妙,可剑意里夹了太多的俗世杂物,意不纯,自然剑也不纯。困顿于虚无缥缈之名,手中之剑,自然也难登极峰。

    可安远明的这一剑,不是祁连十三剑中的任何一剑,却式如风,行如云,一剑之利竟连在一旁的一剑江寒也避了一寸。

    “安远明”

    一剑江寒紧随而上,与安明远两人突破山下众魔大阵,一冲登山山上祁连剑派的掌门见了,不见喜色,反更见忧虑。他喝道“安远明”

    安远明一剑正滞空中,山下魔物纠缠,他翻身一剑,看向一剑江寒

    一剑江寒本该是不明了的,可他在这一刻却忽明了了。

    他拔出宽厚的那一柄剑,以轻剑重击于它,推得此剑如刀般迅速往安远明的方向撞去

    安远明却也不避,只在这剑快来时向着山脚下被困的弟子能有多深便多深的伸出了手

    控的死人们向他袭来,扯破了他的衣袖,他却拉起一个便算一个,尽数丢去正冲来的一剑江寒的重剑之上

    重剑直接将这些弟子携着力带出了山崖,又随一剑江寒一力之下,击于上空

    山峰上的弟子连忙派人相接,祁连剑派掌门见人都还活着,心下微松,可想起安远明和一剑江寒,又连忙向下看去。

    山脚下尚有十一弟子,亡五,伤六。他将那五人交给了一件江寒,自己背上最后一名,原本已冲破了魔阵的自己也即将重新坠下。被他负着的弟子忍不住轻声叫道“师叔”

    安远明安抚道“无事,抓紧。”

    他的剑尖压在了山石上,将剑身压出了如新月般的弧。

    那些已经死去的人们见他坠落,皆要向他扑来

    安远明仍在下坠,直至他的剑被弯至极,就在这时,他忽然变了握剑的手势,剑身被压制至极,因他这些许变化,迫不及待地反弹

    他淡声道“祁连十二式。”

    悍然剑意如波

    直震出十丈有余

    地上断臂残肢交叠,安远明的剑已重新回鞘,他借一剑之力再次越出了山崖下,一剑江寒同样以重剑挥出安远明于空中借重剑之力,一脚踏登,正将最后一人与自己都带回了最高峰上那一边,一剑江寒收回了不知春,瞧见剑柄上的血渍,忍不住多看了安远明一眼,却未发声,只是径自以衣角擦了。

    安远明救了人。

    可祁连剑派的掌门确气急了,他想打这个师弟,却终究没下的了手。

    祁连剑派掌门道“你回来做什么我传讯了吗你回来干什么”

    安远明答“门中有难,我怎么能不回。”

    祁连剑派掌门答“正魔相战,哪派无难就是当年有黑塔的阆风,也折了那么多人手你可见秦湛回,可见阙氏回”

    安远明答“可魔道攻上祁连山,为得就是”

    祁连剑派掌门道“我知道,我还知道,魔道不攻云水宫,反攻祁连剑派,为得就是逼出秦湛。”

    安远明“”

    祁连剑派掌门道“你对外宣告,秦湛闭关以备战魔尊,这理由别人会信,不哭阎王不信。可放出这消息的是你,不哭阎王又怕这是你计不敢妄动,这样时日长久的僵持下去,许不得就错过了时机。他如今放弃云水宫反攻我祁连山,为得就是将你逼出云水宫你不在云水宫,一剑江寒或许也跟着你回来。那云水宫只有朱韶,你要朱韶一个黄毛小儿,去抗魔君司幽府吗”

    “若是云水宫未守住,秦湛该如何云水宫破,秦湛出事,魔道得讯反扑这才是你真正要护的大事”

    “祁连山脉有群山之险,撑上个把年根本不是问题。你回来做什么”

    安远明皱眉,他低声道“我知道这是计,可就算我留在云水宫,对祁连剑派不闻不问,不哭阎王一样会察觉。我回来,一剑江寒甚至也敢来,朱韶据守云水宫,反而方才会令知非否投鼠忌器,他方才无法确定云水宫内到底如何”

    祁连剑派掌门张了张口,安远明低低道“我知道师兄真正想说什么。”

    “你想我在外面,就算今日真是祁连山脉的末日,至少我不在,我活着,师兄便觉得没有对不起师父。”

    祁连剑派年长安远明许多,如今被安远明这样道出心中最隐秘的想法,他的手也忍不住发颤。他抓住了安远明的肩,低叹道“师弟啊”

    安远明安抚了祁连剑派掌门,而后扫视了一圈剩下的祁连弟子。

    初略一算,大约十有存一。

    安远明思索片刻,即刻与各峰掌事沟通,布下了之后的计划。安远明回来了,那些年轻的弟子们就算有了主心骨,原本略弱的士气又扬了起来。

    一剑江寒看了看山崖下的状况,问安远明“你打算怎么做,我们来了,知非否肯定会更疯狂攻击。若是司幽府君攻不下朱韶,他想得知秦湛的状况,必然会拿你我开刀。”

    一剑江寒顿了一瞬说“我不担心,但是你”

    安远明笑道“我虽总是记挂着要越过秦湛去,重现昔年的祁连山,但也没到分不清小大的地步。你放心,我比不得你,但也绝不会让知非否知道真相。”

    一剑江寒思索片刻,对他允诺“我会护你。”

    安远明闻言,眸光微闪,他微微笑了笑,低头又去看地形图,对一剑江寒淡声说“我不用你护,你若当真想帮我,就替我守祁连山。”

    “况且若是真不幸,输了知非否一招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他对一剑江寒说了句“比剑我比不过你,但比那些你讨厌的弯弯绕绕你不如我。”

    一剑江寒“”

    一剑江寒想到越鸣砚的选择,以及秦湛离去后被安远明锁如铁桶,无人可知的秦湛状况,不得不低下头,问道“那要我具体怎么做”

    安远明看着山下,沉吟片刻方问“若要破阵,江寒兄,你的一剑能抵多少”

    一剑江寒答“数百。”

    安远明“”

    一剑江寒这样的人,当对手能让人气疯去,但若是当朋友,却再可靠不过了。

    安远明笑了笑,颔首道“那就一百归你”

    同时,知非否接到了安远明与一剑江寒救援祁连剑派的消息。

    他看了看战报,问道“魔尊和云水宫还是没有消息吗”

    手下答“是。云水宫走了个安远明,却还有个朱韶。也不知为何,朱韶倒真像是要一心为正道了,替安远明守着云水宫呢。”

    知非否冷笑“他哪里是替安远明守宫,是替秦湛。”

    手下问“秦湛是否真的中了咒若她中了咒,我们大可”

    知非否说“如她没有,这是她设的局,司幽府君和半个枯叶宫就要折在她手上了。她的剑,只有魔尊能挡。”

    手下道“那我们该如何呢”

    知非否折了纸微微眯起了眼,他笑道“再强的剑,不用也就等于没有。祁连剑派总归没有秦湛,便先攻了它好了。”

    “可一剑江寒”

    知非否道“一剑江寒,一人可挡百剑。”他微微笑道,“如果这剑是昆仑剑呢”

    人心两面。正如再坚强的人都有脆弱的一面,再脆弱的人都有坚强的一面。所有人都有心中不可触碰的死穴,寻到了,用好了,便是强于你百倍、乃至于万倍的人都可攻下,这是世上最强的武器。

    手下听知非否命令,不免低声道“可,可魔尊并未说过要灭祁连”

    知非否道“魔尊的目的是这天下少点修者,我的目的也差不多。祁连山这地方,到处是剑修,瞧着便令人心烦。杀了就杀了,魔尊不会在意,也不会怪罪。”

    他说着,又问“那一百二十三个昆仑传人的尸体准备好了吗一剑江寒的师父,你们挖出来了吗”

    手下道“林谷道人被埋在昆仑山上,那处禁制颇多,我们折了不少人手,才将尸体带了回来。只是时日长久,已是白骨。”

    知非否道“白骨无所谓,一剑江寒重情,就算是白骨,他也认得出。认得出就可以了。”

    说罢,他摊开了自己的折扇。

    折扇上的字其实写的并不好,甚至在拐角处有些弯扭。字提的意倒好,是人间喜欢的吉祥事,是“福禄寿喜”。

    手下见他不再多言,反端看起扇面,便知知非否倦了,此时的他绝不喜任何人打扰。

    手下退下,去传了他的命令。

    “宫主有令,驱众尸,起昆仑,明日定要攻下祁连山”

    祁连山内,安远明在安排布防。当所有人都得了命令,各去安排时,安远明叫住了一剑江寒。

    他问“当年秦湛为领袖,是不是也这样”

    一剑江寒道“我当年没陪她到这个时候。”

    安远明笑了笑,他有些感慨“五十年前我也参与了,在那一战里,秦湛不被信任。在众位前辈牺牲后,呼声最高的,最受信任的人其实是我。但我惧怕温晦,所以退了一步,而秦湛走出了那一步。”

    “我看着她、听她的命令,有时也会忍不住去想,若当时我走了那一步,率领众人得胜的人会不会就是我。被人尊称剑主的人,会不会也变成我”

    一剑江寒不知道怎么说。

    对于大部分剑修而言,他和秦湛的存在,真算不上是什么好事。

    安远明道“这答案其实困扰我很久,我又佩服秦湛,又嫉妒她。直到前些天,我和十五岁的她打了一架,方才顿悟。就算秦湛不迈那一步,我也赢不了。”

    “我怕死,畏惧温晦利剑,我已经惧了,一个惧怕的人领导的队伍是决计无法胜的。”

    一剑江寒说“谁都怕死,秦湛也怕死。”

    安远明深深吸了口气,他说“一剑江寒,论剑我不如你和秦湛,论道心通明,我也不如你和秦湛。”

    “但论到为自己最在乎的人事能付出多少秦湛不如你,你不如我。”

    安远明道“明日,知非否定会全力而攻。而我也会尽可能地去拖延,尽可能的去替秦湛和朱韶争取时间。所以我要报酬。”

    一剑江寒“”

    安远明看着一剑江寒“我的徒弟云松,他是天生剑修。若是我被不哭阎王盯上,遭遇不幸你需得答应我,收云松为徒,以你剑意,毫无藏私,倾囊相授,为他师、为他父。”

    一剑江寒“安远明。”

    安远明道“你不亏,亏的是我。”

    一剑江寒竟不知该说什么,他最后只能道“你的剑也没那么差。”

    安远明道“我好歹也是顺位第三,形容我也用不上差。”

    一剑江寒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他拍了拍安远明的肩,对他道“明日见。”

    安远明颔首“明日见。”

    一剑江寒离了大殿,只有安远明一人在。

    他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发抖。

    安远明叹了口气,苦笑道“第三啊”

    第二日,魔道果然如安远明所料般全力进攻因着祁连剑派早有准备,事情不若知非否所想的那样顺利。操控尸体的军队虽然繁多,但他们并无智慧,能发挥力量也有限,当有了准备,利用祁连山脉的地形对这些死去的东西进行围剿火攻,倒不是件特别难的事。

    连同知非否原本想的,以昆仑剑派逼锁一剑江寒的事情也没能发生。

    他竟然像是提前便猜到了知非否会这么做,手中剑没有半点犹豫的再次割下曾经同门的脑袋,甚至面对林谷道人的遗骸,都未犹豫过三。

    安远明对一剑江寒说“明日,以我对不哭阎王的猜测,他若是想对付你,在没有司幽府君的前提下,大约会利用昆仑。”

    一剑江寒困惑“昆仑只剩下我,他要如何用”

    安远明道“知非否既然可以将枯木逢春术用在尸体上,那用在昆仑人的尸体上也不奇怪。更何况昆仑皆是他所杀,他要重新收集这些尸体,再容易不过。你明日遇上的,或许是昆仑军。”

    一剑江寒心神动摇“什么”

    安远明接着说“但你我皆知,人死便如灯灭。留下的遗骸不过只是供人追思。一剑江寒,无论你明日见到了谁,你都得记得,那不是昆仑传人,而是被一件被对方拿来对付你的武器。你若是狠不下心,明日入阵后,便不要看了。”

    一剑江寒的确狠不下心。

    所以他入了阵,双手执剑,闭了眼。

    知非否在远处观战,见了这出乎他意料的情况,不怒反笑,他道“安远明啊,一直活在秦湛和一剑江寒的影子里,到看不出还有点能耐。”

    手下询问“还攻吗”

    知非否道“当然,他想要弯着来,我们便直着来。祁连山已撑了几日所有的尸军都去围困一剑江寒,旁人随我攻山”

    “只要抓住了安远明,事情就能了结”

    尸骸堆成登山的天梯,安远明见状不由心惊,他即刻命令弟子回撤,可已与尸骸争斗过一轮的弟子大多都是强弩之末,魔域精英尽出,一夕间便击溃了弟子们的连阵

    安远明叹了口气,他拔剑立于众人身前,身如松柏,气若磐石。他剑尖直指攻山敌众,大喝“迎敌”

    前夜,安远明对一剑江寒道

    “若论混战,我们是胜面不大。祁连山被困,别的门派就算来救,也会先陷入山谷内成万的尸海中。况且我非秦湛,如今又正是开战之时,各派心思难测,又未结成盟军,我们能在明日等到外援的几率不大。”

    “但朱韶见我们久不归,多少能猜到,届时阆风、莲华寺、桃源不至于不来。”

    “是,所以能撑多久是关键。撑得还要让对方瞧不出我们气虚也是关键。”

    安远明横剑于身前,祁连十三式如天地绝剑。

    他一人便是一道不透的墙,他立在那里,就能给予祁连山众人弟子再战的勇气

    一剑江寒被围困崖底尸海,他的耳畔忽听见了极细微的破空声。

    夹在在尸体僵硬的蠕动中,尤为清晰。

    一剑江寒猛地睁开眼,他一剑既出,向他袭来的万丈银芒全退一剑江寒意识到状况有变,急于脱身,尸海欲拦他,可他一剑出

    海滞,江寒。

    知非否收手,他赞叹“一剑江寒,竟连尸海也剑止吗可惜了,非我道中人。”

    一剑江寒却毫不停顿,他似乎永无疲惫之时,知非否只见他身法飘忽,转眼间便至尸骸堆砌的梯前,他左手握剑挡万千攻击,右手执重剑,一气断“山”

    天梯断,不少魔道直接坠进了深涯里,安远明见了正欲准备反攻,却突忽觉得心口发凉。

    在他的身后,前日里他救回的那孩子不知何时死了,身无气息,正从他的背后给了他一剑。

    安远明回首,他斩断了这被弟子的脑袋,断了他的四肢,以免他在伤旁人。

    最后他拔出了穿透心口的那一剑,丢去了一旁,擦了擦脸上的血渍,仍向前

    他看见了知非否。

    知非否一身青衣不惹半分尘埃,在混乱之中尤为扎眼。

    安远明道“不哭阎王。”

    知非否笑道“安远明,说真的,你倒是超乎了我的意料。你与秦湛关系算不上好,帮她做什么,不若来帮我,我顺手或许就帮你堵住胸口的窟窿了。”

    安远明也笑了,他问“我怎么帮你”

    知非否道“秦湛到底中咒了没有”

    安远明答的利索“中了,现在云水宫就只有一个朱韶,勉强再加个绮澜尘。”

    知非否闻言面色变换,他似笑非笑“哦”

    安远明道“你看,我说了你也不信。”

    知非否道“实在是你们狡猾,让我不敢信。”

    安远明“是吗”

    他突然大喝“一剑江寒”

    知非否骇然回首,安远明长剑清啸。

    魔域的不哭阎王忽从风中听见了一句话。这话轻又淡,却又重如山。

    “行致远,心自明。祁连剑式,明远道。”

    一声剑鸣,剑意如水似云,知非否起初不察,待他察觉安远明那一剑已避无可避

    知非否试图用尸骸来阻他,可这世上有什么能真正的阻了水,拦了云

    那一剑最后停在了知非否的咽喉前。

    有人自安远明的身后先捏碎了安远明的咽喉。

    他的眼里还有剑意,手中的剑却先落下了,剑尖在知非否的咽喉处留下一道血痕。

    知非否看向安远明身后,司幽府君不知何时到了。

    他对知非否吩咐道“魔尊回了,命我们皆回魔域”

    知非否道“可祁连剑派,我差一点就能”

    司幽府君喝道“你差一点就死了”他扔下安远明,“走”

    他扯着知非否急退,甚至不再去管这限于此战中的魔道子弟。

    知非否跟着司幽府君急退,他看见了祁连山派外围,桃源大弟子胧月清已经领着桃源、大莲华寺以及阆风的救兵到了。

    安远明如果再撑一夕,就能挺过去了。

    司幽府君似是知道知非否在想什么,他冷哼一声“弱就是弱,弱即原罪。没什么好如果的。”

    祁连山上,安远明咳出了最后一口血。

    他应该死了,却不知为何还剩着一口气。

    一剑江寒见到了援兵,他终从尸骸搭成的梯处抽身,跃上最高峰想去通知安远明。

    他刚踏上,便听见倒在地上的安远明喊出了他的名字

    “一剑、一剑江寒”

    一剑江寒一惊,连忙走去。他一人行天下许久,对于医术也略懂一些,他伸手替安远明止血,却被对方拉住了手。

    安远明目眦欲裂,他盯着一剑江寒,呼吸间竟是血沫。

    他道“别忘了,你答应,答应过”

    一剑江寒心中悲恸,他低声说“我记得。”

    安远明听了他这三个字,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了。

    再也说不出口。

    一剑江寒替他说完了。

    他道“作为弟子,死守山门。在这一点上,你比我、比秦湛,都强。”新电脑版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网,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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