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金殿前风消雨冷。
不过须臾片刻,早已不见先前春秋盛然之景。金阶之上, 是步步寒霜, 直冻人心肠, 金阶之下,是雷鸣化海,销骨噬血
女阎罗手中的梨花白枪早已被寒霜覆盖,而绮澜尘握着的桃枝却也同样好不去哪里。
她略低头看了一眼, 桃枝上开出的第一朵花已然败颓,褐色的尖端更是枯败了一节。她握着桃枝的指尖在不住的稀稀落落地往下滴着血,那点血沁在她脚上覆满的白雪中,正似雪里开不败的红梅。
漪寄奴同样好不去哪里, 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是肉眼可见的青紫冻斑, 严重的处的皮肤更是早已寒气入体失了知觉。她的指尖上布满了除也除不干净的薄霜, 整个手掌青紫相交, 不仅丝毫不见先前纤弱莹莹之色,更是透着沉沉死气, 骇人可怖
可原该尤为注重外貌的女阎罗却只是扫了一眼自己糟糕的状态,便再无反应。不仅对此毫无反应,她甚至仍用这那双已濒临崩溃的双手稳稳地握着自己的梨花枪,枪尖对准着绮澜尘,语气轻媚温柔“桃源四景, 我不过堪堪领教过其三。”
“还有夏景吧, 冬已至, 酷夏何在”
“早就听闻夏景暴烈, 堪比梨花枪尖。绮姑娘好不容易才来奴这金殿一次,可莫要小气攥着夏景色不肯放呀”
花语在一旁看着,自然知道这两人本就在伯仲之间,如今已都是强弩之末。若是继续拼下去,只会是两败俱伤之局,她忍不住出声唤了一声“绮、绮师伯”
绮澜尘握着的桃枝顿了一瞬。
花语见状连声道“绮师伯,你答应过剑主会等她回来的原本我们要做的也只是绊住女阎罗,如今就算不管她,她也妨碍不了剑主了魔尊对她下令,命她必须死守,可能是不必攻破的您可千万不要中了她的计策,白白被她拖累去”
漪寄奴听见这话,眼里泛起冷意。她低低笑了两声,道“哎呀,桃源里的姑娘就是金贵,才不过滴了两滴血,就有的是人心疼。不像奴贱命一条,死也了无甚所谓。”
“可这又如何呢”她美目冷凝,含笑道“这是奴的十二金殿,打不打不是桃源说了算,而是奴说了算”
绮澜尘闻言微微抬眸,她见到了漪寄奴那双泛着春波媚意的秋眸,也见到了那双眼眸深底处沉寂已久、压得人仅仅不过看一眼便感觉要喘不过气的寒冷冰川。
漪寄奴的故事绮澜尘是知道的。而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当年与那王子结成道侣的女修,是出自桃源的女修。漪寄奴是如何心性狠辣之人,她杀了负心薄幸的未婚夫,当然也不会放过与王子结成道侣的那位女修。女修的头颅被漪寄奴一枪送进了桃源,引得桃源大怒,曾追杀了她约有二十多年直到后来桃源换了坞主,又觉得此事毕竟也算不得光彩,方才渐渐放下了对她的追杀,由得她躲于魔域一角偷安,最终成为威名赫赫的女阎罗。
绮澜尘在幼年时,闲来翻看桃源某位先辈编纂的四境女儿志,其中便有一册专写了漪寄奴。在那位桃源弟子的口中,漪寄奴毒辣有之、狠绝有之、恶不可恕有之,但她仍是值得一记的四境女儿。论智,她以一人孤身骗得了魔域苦绝老妪的传承,得了梨花枪。论胆,她一人与一国一派为敌,决议下手后便再无片刻犹疑,一击而胜。论忍耐,从得知到复仇成功,她牺牲的是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十年如一,事前之前,从未让任何人发现分毫。而论到实力,十二金殿女阎罗,早已是桃源坞主都无法轻易动得的人物了。
写着女儿志的桃源弟子也是个离经叛道的,绮澜尘因看这本书还受了罚,那时师尊问她“你如何看女阎罗”,绮澜尘想了想,回答了桃源坞主。
世道不公,却也天地难容。不甘自怜零落惹人践,宁成金殿阎罗不见仙。
桃源坞主又问“那你会如何做”
幼时绮澜尘答“弃我去者不可留,成什么金殿阎罗,我要成他天上仙。”
绮澜尘后来想来,也觉得幼时的回答幼稚而可笑,但这何尝又不是绮澜尘最直白的表露。桃源坞主因她这句从曼罗春与她之间选择了她,绮澜尘也因自己这一句孤独数载,与秦湛不得和。
可绮澜尘终究又和漪寄奴不一样。她所在意的人,绝不会放任她走向绝望。
绮澜尘微微笑了笑,她道“殿主若是想见,作为后辈,我自然该满足殿主。”
她说着,重新握住了桃枝,寒风乍变,隐有暖意袭来
漪寄奴瞧着她,眼里满是笑意,笑意之下,则是比绮澜尘的冬景更寒更冰的狠意
绮澜尘不避不躲,她执桃枝,道“夏景春和。”
漪寄奴的一枪撞上的竟然是春景春景风强,眨眼间将漪寄奴的攻势偏开,让她原本想要用来破夏景的招式竟然扑了空
绮澜尘略收回桃止,漪寄奴怒极反笑“怎么,桃源也学会骗人了”
绮澜尘道“你的心乱了,没有必要继续了。”
漪寄奴眼眸微眯,她道“哦,你是说我会输给桃源”
绮澜尘未答,而女阎罗话毕,竟然真的又是一枪攻来,但这次绮澜尘没有迎上去,她退了一步。
绮澜尘与她错身一步,道“你心里不肯服输,想要求死,也不要来寻我。你死了无人哭,我却不是你。”
漪寄奴枪尖微顿,绮澜尘桃枝点上了她的右肩下三寸。
绮澜尘道“抱歉,我有约未赴,不能陪你下这趟地狱。”
桃枝一气出,直穿透了漪寄奴的右胸,她一口血吐出,得亏连忙扶住了枪,方才只是跪地而未直接扑到。
绮澜尘站在她的身后道“前辈,承让了。”
漪寄奴虚握着枪,她想要重来,可伤势过重,使得她连保持意识清晰都难。她正欲以毒激出自己潜能,却先被绮澜尘手起刀落给彻底击昏。眼见漪寄奴到下了,绮澜尘脸上的神情才略松了开来。
她先是支着最后一份力替小花解了结界,而后便是低首一口污血吐出。
绮澜尘面白如纸,执着桃止的右臂关节处快速的渗出血来,血染透了她的胳膊,她也支撑不住,险险要倒下
小花见状连忙要来扶她,还是回头的朱韶更快了一步。
他连忙扶住了绮澜尘,伸手连忙替她止血。
朱韶道“绮坞主,你尚撑得住吗”
绮澜尘微微摇了摇头,小花赶了过来,她从包里取了丹药连忙喂绮澜尘吃下,又连忙以灵力运针替绮澜尘疏通体内乱走的灵气。
小花道“师伯伤的很重,我只能救个急,最好还是赶紧回去让师父看看。”
绮澜尘道“无妨,你且去助一剑与秦湛。”
朱韶知道绮澜尘对正道以及秦湛的重要性,自然不会她说无事就无事。
朱韶低头检查了绮澜尘的状况,确定花语的确已经保住了她的命,方才顺着她的话说道“既然绮坞主无事,我便放心了。花语,你仍在这里照顾绮坞主,我去帮一剑前辈。若是还有需要你急救的,我都会带回来。”
小花忙道“好的。”
朱韶点头,便打算赶去看看一剑江寒的情况。雁摩本该随他一并前行,却被吩咐留下保护花语和绮澜尘,以防不测。
雁摩领命,朱韶方放心离去。
花语见绮澜尘不打算先回去,便专心致志地想替她先压一压内伤,绮澜尘的整个右臂都属于半毁的状态,小花治不好,但仍试着减轻些绮澜尘的痛苦。
雁摩看见了不远处昏迷着的女阎罗,他回头忍不住问绮澜尘“这、这妖妇是死了”
绮澜尘未开口回答。
雁摩自讨了没趣,心中却还是忍不住犯嘀咕。魔道中人狡诈,女阎罗和知非否更是其中翘楚。他是见着知非否死了,可他毕竟没见着女阎罗死。雁摩担心女阎罗是炸死,只等着他们松懈边反杀他们一刀,心下思量后,决定还是上前探查一番。
可他还没走出一步,小花便尖叫道“你别动”
雁摩连忙停下脚步,他一向尊重医者,连声问“怎么了”
小花板着脸道“她周围全是毒气,我解毒丹不够,你要是靠的太近会死的”
雁摩听了连忙收回了手脚,心有余悸。也不想着再去查看了,若是毒气都外泄了,那女阎罗就算不死也要被自己的毒药给毒死啊
雁摩坐在一边看护两人,小花终于安顿好了绮澜尘。她往女阎罗在的方向看去,神情尤为挣扎。直至见着女阎罗身上的血都渐渐不再流动,小花也管不得太多了,一咬牙便小心翼翼地走向了女阎罗。雁摩见了,连忙提醒“花姑娘,你小心”
花语道“我是大夫,我没事,你不要来就好了”
说着她靠近了女阎罗,在伸手探查了她的脉搏后,从自己的罐子里又找了一颗药,给漪寄奴喂了进去。
雁摩见了,眼睛都直了,他忙道“花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花语道“救人呀,要是再放着不管,她也会死的。”
雁摩瞠目结舌“可她是女魔头,你救了她,她回头再来杀我们怎么办”
花语语塞了一瞬,而后说“一时半会儿她好不了,能到追杀我们的地步,至少得有我师父那么好的大夫给她治上十天半月,那时候我们早回去了。”
雁摩“可、可是”
花语道“绮师伯都没有拦我,你拦什么呀”
雁摩看向了绮澜尘,绮澜尘干脆闭上了眼睛当不知道。
雁摩“”
花语给女阎罗做了应急保命的措施,顺口回答了雁摩“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是坏人,死了活该。我知道的,可我只是个丹修啊,我们阆风药阁的丹修是医者,医者便要救人。”
“谁和你说的医者便要救人”
花语答“我师父啊,她说为医者,可力有不逮,但不可见死不救,见死不救就不能算是大夫了。”
“那你们当初为什么还来找我求医”
小花猛然回头,便见朔夜爵缓步而来。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在北境时那样透着冰凉与漫不经心,面色比十二金殿前的两个伤者还要白。
雁摩见了朔夜爵,见他体弱又瞧着没什么威胁,一时未动,只是试探地看向小花。
绮澜尘也睁开了眼,朔夜爵瞧了绮澜尘一眼,对花语吩咐“下针不对,换上三寸。”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小花本不该去听,可作为医者,她还是忍不住按他的说法重试。
她按着朔夜爵的话重新检查了她给绮澜尘下的针,不得不承认朔夜爵是对的,连忙上移了三寸。
花语换了针后,绮澜尘明显感到气息通畅许多,她缓过一口气,低声问“他是谁”
小花憋红了脸,她看了看雁摩,也不敢说全了。毕竟朔夜爵看起来连雁摩的一刀都扛不住。
她支吾了几声,最后在朔夜爵不耐烦地要自己开口前连忙道“是曾祖爷爷是,是我师父的祖爷爷。”
雁摩一听是阙氏,面上即刻表出尊敬。他行礼道“原来是阙氏神医,失礼了,在下玉凰山雁摩。”
朔夜爵懒懒瞧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更是懒得搭话。雁摩所见过的阙氏大多都是温文有礼之人,从未见过朔夜爵这样的,一时也不由顿住,不知这礼是该继续行着还是收回去。
还是小花紧着声音问了句“你,你来魔域做什么”
朔夜爵答“你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
小花“我来救人,你难道还是来救人的吗”
朔夜爵答“为什么不是我受朋友所托,来救一个人。”
小花紧张极了,她问“你是来救温晦的吗”
朔夜爵只是瞧着魔宫的方向,他淡声答“胜者。”
“我只救胜者。”
“只救胜者”
朔夜爵淡声道“因为死人不需要医生。”
魔宫外杀戮阁,刀剑相交,余波横震。不知春与无名长刀纠缠,两者间的冲击余波竟然将杀戮阁外数百米都移成了平地,一眼看去只有肃杀
杀戮阁外风云骤变近乎地动天摇,一连鹿鸣殿内的秦湛和温晦都感觉到了。
温晦道“看来他们快要分出胜负。”
秦湛一口道“一剑江寒不会输。”
温晦没有反驳秦湛的话,他只是变了握剑的手势,对秦湛道“所以我们也得快些决出胜负了。”
秦湛握剑,渐成剑式第四,她低声道“所以我说了,你既然好不容易逼我弃剑,就不该再给我剑这是你错误的决定。”
温晦却道“没有剑多无趣,我还是喜欢阿湛执剑的样子。”
时隔多年,再听温晦以亲昵的口吻说出这样的话,秦湛心中满是嘀笑皆非。她的剑尖凝出一点,浑身紧绷,她道“希望你直至最后,都能这么觉着剑式第四,破。”
秦湛的剑如流星如冬夜一闪,力携带千钧,直往温晦眉心刺来
温晦仍背一手立于秦湛面前,眉目微敛,气质清雅。直至寒芒破空一点,离眉心方寸他出了剑。
鹿鸣明明在他的手中,可秦湛的面前却又出现了一把鹿鸣。
这把鹿鸣就在温晦的眼前,分毫不差的抵住了秦湛的剑式第四,而温晦依然握着他手里的那柄鹿鸣,如水墨从泼洒而来,悠然而晕,像一幅画。
温晦“剑式第五,凝气。”
拦于秦湛那柄鹿鸣乍然崩碎,碎出千万鹿鸣剑来,随着温晦再出的一剑如龙盘旋于空,尽攻秦湛而来
秦湛大骇,急退
她手中碧色长剑分毫不敢退,一夕间尽出百剑,却还是不及着剑式第五的威力,被至迫出百步,气荡神摇,灵台不稳,刚一停剑,便是一口血涌出
秦湛心中惊极了。
温晦的第五剑,竟然可以借自身剑意化剑,以无穷剑意凝无穷剑,虽看似与先前秦湛在北境所抗的剑式第四有所相似,但完全不是同一水准的东西若说温晦先前让秦湛领教的剑式第四是雨,那剑式第五便是摸不着看不见,更无从躲起的狂风
不过四十多年而已,温晦只用这四十多年,还是在炼狱窟中的四十多年,竟然可以走至这样恐怖的高度吗
温晦收了剑。
他淡声说“阆风剑阁有三式,我悟三式。这不过只是剑第五,你却已露败相。阿湛,看来你这四十多年过得太过松快,连剑都不太能看了。”
秦湛在见到了温晦的剑式第五后,内心的确发生了动摇。以剑意凝剑型,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近乎不该由人所达到任何一个见到温晦此剑的人,都极难不动摇
秦湛是人,她当然也会动摇,可她又是秦湛,所以这动摇不过片刻,她听完了温晦的暗讽也不觉得羞恼,只是凝起了眼眸,擦去了血渍,重新握稳了剑,以剑迎战,道“再来”
剑式第五,一次破不成,便是两次,两次不成便三次她总归还握着剑,只要握着剑,就算不上赢不了
温晦看着秦湛明亮的眼眸,心中既欣慰又苦涩。
而他的手却已经再次出了剑
温晦冷声道“剑式第五。”
秦湛双手皆握住了剑柄,她以握刀之势握剑,这一次,漫天剑意化剑再至,她却不再躲,而是向死而去
温晦眼眸微凝,秦湛的脸、手,四肢都被剑意割出了血痕,她该退了。
可她未退
秦湛摈弃凝神,她闭上了眼。
她双手握剑,剑锋在空气中荡出波纹。
秦湛以双手斩出一剑怒海狂潮啸涌无尽剑意卷成浪涛直碎着万千朱剑
“剑式第五,斩。”秦湛睁开眼,缓声道。
温晦的剑五被击碎,但他看起来没有半分的不悦,相反,他的眼里甚至露出了明显的笑意。但秦湛分毫不敢大意,因为温晦再次举起了剑。
这一次他举起剑,天上地下不再有任何剑形剑影,甚至连剑意与剑气都没了。
秦湛瞧得心惊,而温晦则不紧不慢地挥下了这最后一剑。
“剑式第六,闇。”
秦湛的眼前骤然一片漆黑
不仅仅是黑色,似是山川天地都在这一刻尽数消失了她坠进了无边的深渊里,耳畔却连坠落的声音都听不见
她好似落入了无间深渊,莫说出剑,甚至连重整身形都显得困难。
秦湛的额头沁出了冷汗,她从未遇见过这样的情形,无声无息,无光无影。周身一切都是安静地,而她什么也看不见,包括自己本身。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时是握着剑还是已经放下了剑,她甚至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是说炼狱窟内有一处名无渊,是天下最暗最寂之处,入其内,活人如死,死人如活。因为在那样一个无声无光甚至不知有无地面存在的扭曲空间里,活人和死人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秦湛的眼里渐渐凝出灰无来,她开始连思考都要迟钝了。
她是在思考吗有任何东西能够证明她在思考吗
她活着吗
温晦见着秦湛的眼骤然晦暗下来,那一剑直刺她的灵台,根本分毫避不得。这是无锋之剑,防不住,挡不了。
这剑杀不了人,却又是最躲不了的剑。
秦湛受了这一剑,她触不及防,应该是死了。
可温晦却依然凝视着她,等着她。
终于,秦湛握着剑的手一松,剑尖叮的一声坠地。
剑修只有在死亡时才会松开剑,她应该是死了。
温晦敛下眉目,原本立着的剑尖低垂了一寸。
“阿湛,你这般,可真做不了天下第一剑啊,不过只是无渊罢了,若是连这都不过去,你又要如何去做这天下第一”
温晦轻叹道,他正欲收剑转身,却未听见本该听见的剑身落地声。
温晦回头。
只见秦湛松开的手在剑身落地前三寸时又握住了剑柄,她的眼里仍由灰雾,依然限于温晦的“剑式第六闇”中,可她却击出了剑
不知死活那便当死吧
不知有无那边当无吧
既死又无,那又有什么事做不到,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斩天地,碎星辰,剑锋引日携月
由死至生,又无生一,一衍道,道生万物
“剑式第六,无。”
无渊碎
温晦避闪不及,直接被这“无”一剑正中他连退数步,虎口发麻,嘴角溢出血来一战至此,秦湛终于重伤到了他
秦湛握着剑,缓缓抬起了眼眸,她看向了温晦。
温晦啐去口中血沫,却在忍不住发笑。
秦湛道“你悟出三剑,这三剑我都已经破了,温晦你能破了我的剑吗”
温晦道“你可以试试。”
秦湛眼中战意盎然,她数剑连出
“剑式第一、二、三、四、五”
温晦面色不改,鹿鸣于他之手,就是世上最不可攀越之山秦湛一连出了五剑,可这五剑没有一剑是温晦承不下的
温晦“再来。”
秦湛咬牙“温晦”
温晦开口道“阿湛,我记得我从未教过你婆婆妈妈,与人对敌,贵在何”
秦湛答“一击必胜。”
温晦微微一笑,随机他眉目冷下,对秦湛重新比出了剑式第六的姿势“所以你还在等什么”
秦湛攥紧了手中剑。
温晦道“最后一剑了,抱歉了燕白剑主,你的命,我收下了。”
温晦眉目轻敛,鹿鸣剑自上而下,他人若仙,剑更似仙
温晦道“剑式第六”
秦湛咬牙,执剑迎上“无”
十二金殿前,花语问朔夜爵“什么叫死人不需要大夫”
朔夜爵轻笑了声,他道“就是败者会死,而大夫救不了死人。”
花语闻言连呼吸都停了一瞬,她尖叫道“不会的才不会呢只是拼胜负而已啊,哪里就生死了以前既然不会,现在也不会。你不要乱说话”
朔夜爵淡声道“我比你更想不会,可是没时间了,路也已走到绝境里去了。”
“我没办法,只能寄希望于他。”
“而他”
花语没有听懂,但她能听懂朔夜爵寄托了希望的人是温晦,所以她尤为大声的强调“剑主不会输她是天下第一”
朔夜爵闻言轻笑了声。
他看着花语,目有怜悯,却又不似在对花语。
朔夜爵算了算时间,继续往魔域内走去。
花语见状连忙问他“你要去哪里”
朔夜爵脚步不停,他淡声答“我说了,我答应了朋友,要去救人。”
花语自然认为朔夜爵要去救温晦,她着急狠了,站起身就想跟着去,可刚走出两步又想到绮澜尘。
绮澜尘对她说“你去看秦湛,我无事。”
雁摩也道“小大夫你去,绮坞主这里有我。”
花语闻言,即刻跟着跑去了。朔夜爵看着心事重重的模样,见了花语跟来,竟也懒得要管。
杀戮阁前,一剑江寒重剑穿司幽府君正胸而过,这位魔道的府君张口咳出血来,手里握着的刀被一剑江寒以长剑困在自己的腰侧不得动,算是彻彻底底的输了。
只是他输的也不算难看。
这天下除了温晦秦湛,怕是也只有他能将一剑江寒逼至如此绝境。一剑江寒身上的身中约莫十一刀,刀刀入骨,这怕是一剑江寒此生受过最重的伤。
司幽府君输的毫无遗憾。
他伸出手,握住一剑江寒不知春的剑柄,哑声道“看在棋逢对手的面子上,给我痛快。”
一剑江寒看了他一眼,却未杀他,只是拔剑收回,将他击退在地。
司幽府君呯的一声撞倒在地,他面色扭曲,却半点也爬不起来,只能躺在地上大喝“一剑江寒,你这是在羞辱我吗”
一剑江寒却道“我打尽兴了,所以不杀你。你若是好了,不妨下次再来找我。”
司幽府君面容发寒,他看着气急了。
一剑江寒怕他又说什么拦着自己,他想了想秦湛往常堵他的风格,便补了一句“反正你赢不了我,赢家说了算。”
司幽府君“一剑江寒”
一剑江寒却是不理了,他伸手捂了捂伤口,便看向魔宫的方向。
他心系秦湛,竟是想也不想就要走。
司幽府君气的要命,他本要再骂,忽然看见了一个人影。他尚来不及叫上一声,就被那人捂住了嘴,要带离杀戮阁。
司幽府君见状气急,他咬了知非否,在对方无奈松手的时候骂道“你既然已退了朱韶,为何不去帮魔尊”
知非否就知道司幽府君会说这么一句话,他说“第一,我没赢朱韶,那凤凰不好对付,我是诈死方得脱身。”
“第二,魔宫就快毁了,你离那么近,是想要给温晦殉葬吗”
司幽府君怒喝道“放屁,魔尊怎么会输”
知非否道“他若是不想输,自然不会输,但如果这盘棋他从执子的那一刻,就也将自己算了进去,甚至已经算好了自己的输呢”
司幽府君怔住“这怎么可能”
知非否道“怎么不可能,我一直觉得魔尊的行为奇怪。若是真想要对付秦湛,为什么要弄出这样的一对一来,平白消耗两方实力,但若是退一步想,他只是用我们来引秦湛的帮手,让那些人来做秦湛的后盾呢”
“万一他的计划出了差错,有那些人在,秦湛总不会有万一。”
司幽府君道“魔尊自然有魔尊的道理,你这不过只是妄加猜测”
知非否道“原本的确不过只是猜测,直到我看见朔夜爵来了。”
司幽府君愣住“谁”
知非否道“朔夜爵。这天下谁能将朔夜爵从北境请出只有温晦。温晦连朔夜爵都请来了,你说他没安排好结局吗”
司幽府君“我不信,或许朔夜爵是来帮魔尊的。”
知非否道“有这个可能,但这像你会做的事情,而不是温晦。”
司幽府君低声道“知非否”
知非否松开了他“你若不信,大可回去多看一眼。我救你是因为朱韶快到了。他一心向着秦湛,见你不死,必会补刀。我留你在那儿等于送你去死,你救过我,我说过我会还这份情。”
司幽府君却道“我不需要你救我的命,我需要你去帮魔尊”
知非否闻言却笑了。
他说“你是不是将我想得太神了”
“我若是能左右的了温晦布下的棋局,也就不用怕一剑江寒了。”他远远向鹿鸣殿看去,“从来是他决定如何下棋,连秦湛都脱不出去,又何况乎我”
“司幽,局已至尾,你我能做的,也就只有旁观结局了。”
司幽府君问“结局是什么”
知非否微微敛下眼,他说“温晦死,秦湛生。天下第一剑胜天下第一人。”
秦湛的剑迎了上去,温晦的剑也刺下。
分毫之间,秦湛短了一分。
她的剑离温晦咽喉尚有一份,温晦的剑却已至她的眉心。
就在秦湛想着同归于尽也可的时候,那离她一分的鹿鸣剑忽然被丢开,温晦以握剑的手握上了她的剑刃,握着她的剑刃,毫无犹疑的、顺着她向前的力道,要往自己的眉心灵台中刺去。
秦湛“”
秦湛大惊,她甚至被吓得下意识就要松手,可温晦另一只手按住了她,逼迫着她握着剑,深深地、刺进了他的灵台里去
秦湛反手欲拔剑,她震怒“温晦,你疯了”
温晦压着她,眼眸里含着的笑意仍是秦湛所熟悉的。他握着秦湛的剑,对秦湛温声道“阿湛,你看好了。这才是最后一剑”
“剑式第七,天晦。”
秦湛坠进了温晦的意识里。
她终于看见了温晦曾看见的,知道了所有想知道的。
沧海桑田,神魔一念。
有很多事情,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不出。
温晦用尽六十年,唯一想出来,唯一能够传达出真相的办法是剑式第七。以他的命作为代价,以剑意通剑意的方式,方才能将他所知道的、了解的真相传达出去。
六十年前,温晦飞升。
他见到了天上城。新电脑版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网,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