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八章

小说:王侯归来时 作者:赏饭罚饿
    观亭月当然没那么容易被炸死,像她这种人,命硬得很,即便是老天爷也等闲不敢随意收回。

    在火药爆开的瞬间,她就一把将木偶往外丢。

    但热兵器的威力到底是比刀枪来得厉害,滚烫的气流狠狠冲击在胸口处,径直将人弹飞出去。

    当下,观亭月的脑中约莫被炸出了半瞬空白,她强行让自己回拢心神,从袖口抖落一柄匕首来,就近猛地扎向树干,借势减缓了下滑的力度。

    刀在树上割了长长的一道痕迹,几近卷刃。

    她脚踩着实地勉强站稳,顺手把用坏的短刀一扔,倒也不心疼。

    等到这时,观亭月才发现自己掌心被热气灼烧掉了一块皮,留下大片的通红,更不提周身别处的狼狈。

    燕山刚杀了一名操控傀儡的刺客,带着满身血气急跑到她跟前,“你怎么样”

    “有没有受伤”

    观亭月摁着心口支起腰背,抬手抹了把唇边的灰,眼神狠戾地龇了口牙,半笑不笑地说“好着呢,哪儿就能如此轻易让他们放倒。”

    很显然,被满场乱七八糟的木头阵溜着玩了半夜,方才又挨了那通爆炸,她的怒火几乎给彻底激了起来。

    今天非得叫这帮人知道“观”字和“死”字究竟有没有区别。

    燕山看见她那表情里透出的狂傲与不羁,只觉得有种久违的熟悉感,是观亭月在永宁摆摊子,在官衙门前与捕快对峙,在擂台场上应付招亲时所不曾流露的,属于她本性里的桀骜疏狂。

    他盯着她的双目瞧了有一会儿,开口时语气又归于惯常的刻薄,“这么难堪,可不像你。”

    观亭月凶狠地瞪他,“就你漂亮”

    他也不生气,反而有些包容地轻轻一笑,“我说的,不是那个难看”

    近乎是在同时,两个刚还在闲谈的人,神情骤然一凛,手上的兵刃倏忽握紧,朝着对方的身后各自凌厉地划下锋芒。

    几个偷摸过来打算掩袭的木傀儡立即被五马分尸。

    “喂。”燕山和她背对背而站,微微侧目,“你到底行不行”

    “人不舒服就去边上休息。”

    “笑话。一点皮肉伤,我还没那么娇气。”

    观亭月拔下束发的簪子,“跟我比快。”她摁开机括化作一柄吴钩,冷声道,“让你们瞧瞧,什么叫快。”

    话没说完,她整个人仿若化成了长鞭,甚至比那条钢结鞭还要纤细,疾风骤雨似的刮了出去,率先遭殃的是草丛里的两个来回晃悠的木偶人。

    柳叶刀锐不可当地从中间横穿而过,连绕都不屑于绕一下,便暴虐地将傀儡一箭双雕地劈成了两半。

    旋即,在雷火弹行将引爆的刹那,她一脚将其踹出一箭开外,又接着一脚把剩下的碎渣紧随其后。

    观亭月甚至半口气也不喘,刀尖流星赶月般地破空上前,直逼那兵痞的眉心。

    后者手里还拽着一打断了的细线,面色却还是目瞪瞪的,好似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刀尖点在他皮肉上,大概仅只划破了点油皮,忽然被撤了回去,转而换来一条笔直的长腿,贴着他太阳穴把人横踢而出。

    那兵痞脸朝下,老牛犁地似的一气翻了七八个跟斗,方裹着尘泥停在草地中央。

    一干握着刀剑的亲卫都看怔了,但见斜里又重重扔进来一个兵痞。

    燕山抖出他的第二柄刀,在随侍圆睁如鼓的双目注视之下,杀意寒冽地在夜色中几进几出,砍瓜切菜一样剜了一堆木傀儡。

    他的刀术极其邪佞,半分没有作为战将正义凛然的浩然气,反而诡谲奇巧,神出鬼没,隐约带着点亦正亦邪的味道。

    “发什么呆。”

    没等他俩回神,燕山已拎着刀快步而过,嫌弃地一拧眉,“别挡事。”

    长刀行云流水地斩下左右围聚上来的木头人,继而他将两柄武器交叠在背后,轻轻一勾腰,正好接住因躲避爆炸而旋身落下的观亭月。

    她也不同他客气,踩在燕山的背脊上灵巧地一跃而起,将自己甩到树枝顶端,用刀背劈头盖脸把藏在暗处的刺客砸了下来。

    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配合得居然堪称完美。

    一时间,整个望北山草坡被这几道变化无常的刀光掀得鸡飞狗跳,群魔乱舞,此起彼伏的皆是惊叫,俨然混成了一锅粥。

    余下的江流与随侍们只好晾着手,干站在旁,觉得自己仿佛全无用武之地。

    这两位大能带跟班大概都是让场面看着好看罢了。

    他们俩这样子,哪儿像需要亲卫保护的啊

    半柱香过去,观亭月将最后一个落荒而逃的兵痞揪到人堆前,这泄愤一般暴力碾压的乱斗才总算告罄。

    除了被燕山一刀毙命的,统共活捉了七个人,江流将他们捆好了,整整齐齐码成一排。

    “白虎骑营下的”燕山抱着双臂,拖着散漫的腔调居高临下立在他们面前,“这声东击西的傀儡术,用得挺熟练啊。当年守城之时要能拿出今晚一半的干劲儿,西南一带也不至于两天就失守了。”

    兵痞们还从未看到过比他们自己更像坏人的,当即瑟缩着挤在一块儿,“你、你们不是官府的人”

    “你你们究竟什么路数”

    “你倒先问起我来了。”观亭月把刀尖搁在他下巴上,“观长河在什么地方被你们藏哪儿了说。”

    对方眨巴眼睛,奇道“原来是官府中人啊”

    “费什么话”她不耐烦地抬手朝前递了一递,当即在咽喉处划拉出一条小口子。

    兵痞没见过如此能动真格的,立马老实了“说说说说”

    “那大财主不在我们这里,他被我们老大带走了,就在前头不远呢”

    观长河一觉睡醒时,乌沉沉的天空已朦胧地染起一点亮色。

    他像是大梦方觉,有点没明白自己的处境,懵懂地环顾周遭,发现正倚在一架看做工就很便宜的马车内。

    由于地面崎岖陡峭,这车时不时还会来个腾空离地三寸高的大抖动,直接能把他弹得从软椅上飞起来。

    观长河感到莫名其妙,只依稀记得,他貌似是在回家的途中,碰见了几个生意上的朋友,在路边的小酒肆略饮几杯,此后便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识。

    如今这什么情况

    自己莫非是给人绑架了

    可太新鲜了,他从商多年,还从未被人打过主意呢。

    前行的马车忽然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带头大哥将帘子一掀,迎面和他四目对上。

    “嚯,醒啦倒醒得是时候,也省得我再费工夫。”

    “请吧,大少爷。”

    观长河被他吆喝着走下车,嘴里还不忘关怀,“杨老板几时改行做山贼的,怎么也不给我下个帖子,晚辈好送上份薄礼聊表心意咦”

    他站定脚,望见眼前一方灰旧的汉白玉享堂,神色稍有闪烁,“好气派的一座墓,可惜看护得不佳,都落灰了。是杨老板你家的哪位祖宗”

    带头大哥气得跳脚“放屁别同我装蒜,高阳皇室的王陵这些年里让你捞了不少好处吧连拉车的马都养得这般肥硕。”

    他咧嘴,笑出一口黄中带黑的烂牙,“不必否认,你们观家当年守王墓的事,我是知道的。”

    “高阳”

    观长河敛起轻慢之色,剑眉若有所思地微颦,目光愈发深沉地看着那陵寝,“原来是前朝的墓么”

    “行了,在我面前你不必做出如此模样。”他把刀往肩头一扛,围着观长河慢悠悠地打转,“这地宫的入口你想必是比谁都清楚。放心,老夫也并非什么十恶不赦之人,不会让你难做,只要你带我们下地宫,棺材里的东西咱们三七分,如何”

    末了,还耐心地解释,“我毕竟有一帮小弟要养,多拿你两成不算过分吧。”

    观长河闻言终于收回视线,一副很好说话的态度礼貌地笑道,“杨老板这笔账算得不错,有根有据,合情合理但很遗憾,在下确实不知陵墓之事,更别说墓道和地宫的所在了。”

    “哼,那会子守墓的驻军里,麒麟军可是占了多数。你身为观林海的长子,又是观家军的半个首领,你会不知道”

    带头大哥笃定他是在狡辩,刀刃横上他脖颈。

    观长河叹了口气,本想扶额头,然而双手被绑着不太方便,便只好耸耸肩。

    “我是真的不清楚,我的钱都是自己赚来的”

    “短短几年蜀中首富,你自己赚的骗小孩儿呢我怎么赚不了那么多”

    观长河“”

    为什么会有这种脸黑怪世界的人

    就在双方争持之际,树丛间蓦地窜出几个身影,突兀地闯了进来,正好打破一场僵局。

    山林太深,观亭月也是追得误打误撞,眼下乍然碰面,两边皆是一愣。

    跟着的只有江流一人,燕山身边的亲卫被留下盯那几个兵痞去了。

    甫一看见不远处厚重庄严的王陵享堂,他的眉眼便猝不及防地显出些微怔忡。

    观长河却是表现得又吃惊又欣喜,“小月儿”

    才迈了半步,带头大哥的斩马刀就狠狠地一转,大有将他脖子削一截下来的趋势,“别动”

    左右几个兵痞十分会狗仗人势,闻言飞快地提剑上前,亮着刃朝他几人煞有介事的比划。

    观亭月终究还是投鼠忌器,况且又不知他身上是否带伤,便只能戳在原地干着急,“哥。”

    “你没事吧”

    “我没事儿。”对面的观长河隔空一笑,中气十足,“好着呢,没受伤,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说来话长。”她摇摇头,“你没事就好,嫂子很担心你。”

    带头大哥在这番家常里听出半分端倪“妹妹”

    他突然九曲十八弯地“哦”了一声,朝观亭月上下打量,“原来你就是观家的大小姐”

    随即眼色猥琐地品评道“果然和传闻说的一样,是个大美人。”

    他这话一出口,燕山的眉心便往下压了压,面色半含不露地有点难看。

    和他同样皱眉头的,还有与刀刃脸贴脸的观长河。

    “我美我的。”观亭月抖了两下适才被跑乱的袖摆,“关你什么事”

    带头大哥拽着刀柄咧嘴大笑,他面黄肌瘦,额骨突出,像是营养不良的南极仙翁,丑得颇为天赋异禀。

    “不错,这脾气对我的胃口”

    他大言不惭道,“正好又多一个观家人,倒不必让我费口舌撬你哥的嘴了,便请观大小姐你来带路吧。”

    “地宫里的东西,我可以把自己的那份匀一成出来给你,你是若肯跟我呢”他眼角笑得十分鄙陋,“就算五成也是使得的。”

    燕山闻之冷声道,“拿死人的钱往自己脸上贴金。凭你,也配吗”

    他刚要上前却被观亭月抢先了,“如此说,我还该道声谢谢”

    “不敢不敢,能有幸得见观林海的两个后人,我才是撞大运了。想不到他活着的时候我没资格一窥真容,如今死了,却与他缘分不断。”

    观亭月生平最不喜听人唱衰她家门,第二不喜的是听人直呼观林海的名字,很不巧,眼前这人两项都中了。

    要换做平日,她是绝不会有耐性容忍别人在耳边大放厥词这么久,但现在观长河在对方手上,自己不得不有所顾忌。

    她只能强行将怒火按捺下去,一边说话一边不露声色地轻挪脚步。

    “你连我爹都没见过,却知道我哥的模样”

    带头大哥不以为意“观大少爷何其威风凛凛,名声显赫啊。早些年白的主将曾邀他到营中指点弟兄们一二,昔时我只是个步兵小卒,远远儿地扒在墙上看了他几眼。”

    观亭月“只几眼你就记住了”

    “这种天之骄子自然必有过人之处,几眼已经足够。回想起来,若非当初麒麟营嫌我年纪太大不收我,没准儿咱们还能成为一家人呢慢着”

    他未必有极好的身手,但对行将逼近的危险倒是十足的敏锐,眼光犀利地盯着观亭月,恶狠狠地威胁,“等会儿站那儿别动”

    “观大小姐,我知道你带着一条很厉害的钢结鞭,卷谁谁死。”带头大哥拖着观长河往后移了些许,森冷地笑道,“我那帮不争气的手下对上你们,想必是没多少胜算,我可不会自讨苦吃。”

    “从现在起,你若是再进一步,我便在他身上开一道口子。”

    说完就往观长河颈侧拉了一刀。

    “等等”观亭月抬起手,此刻却真的有些慌。对方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保不齐便要破罐子破摔。

    两边的兵痞看她有动作,立马如临大敌地把剑锋往上递,一副要怂不怂,要勇不勇的样子。

    燕山见状,侧行一步挡在她前面。

    空气陡然间剑拔弩张。

    “好,我知道了。”观亭月别无他法,依言退了退。

    “诶这才对嘛。”

    带头大哥阴恻恻地弯起嘴角,而久未吭声的观长河反倒眉峰一蹙,像是发现了什么,神色忽然冷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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