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38.

    方桌上铺着红色丝绒的桌布, 样式精巧的不透明扭蛋机立在桌面上,小章鱼在桌子的一边站着,给玩家介绍扭蛋机的使用方式和规则。

    “我想详细提问关于七宗罪的事情。”

    阮笙比出一根手指, “请问这个可以算作第一个问题吗”

    “啊请问”

    “请告诉我, 七宗罪和创世神之间具体的关系, 不接受一句话概括。”阮笙开口道。

    “小姐您好像对这个很感兴趣呢”它兴奋地扭了扭身体, “现在大多数人类听到创世头,一般都会问一句这是哪个神明”

    它没有手指,但是阮笙还是觉得它似乎比了一个大拇指。

    “其实呢, 很多不理解的人会把创世神跟光明神、黑暗神之类的混为一谈, ”它抽出两条触手, 在胸前比了一个大大的叉,“但其实, 这是完全错误的噢”

    “假设诸神是人类, 那么创世神就是诸神的神明。不与其用人类和神明的关系来形容的话, 倒不如用庇护者和被庇护者去形容。”

    “创世神庇护诸神, 诸神在祂的庇护下管理着世界的法则,维系系统的正常运转。不管对于哪个领域而言, 神明的福祉都是必不可少的。”

    一条触手伸了出来,“打个比方,这是光明神。”

    第二条触手伸出来,“这是黑暗神。”

    “光明神负责控制白天的世界运转,当日天气以及晴雨,黑暗神则负责调节夜晚的气候以及排列星象。”

    两条触手突然扭在了一起,小章鱼的音调猛地抬高,“但是呢春季秋季这两个季节,因为白天黑夜时间分配问题, 两个人很容易闹出矛盾,互相看不顺眼,偶尔会因为这个甚至大打出手”

    “还有这种事”赫尔曼露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神情。

    “时间分配上这种问题在以前还挺多的嘛,像森林女神和山川父神有时候也会因为某座山头到底归谁管这个问题而吵起来,一方不停种树另一方就怂恿信仰者砍树这种事也不是没有不过被关进去之后都老实多了。”

    看了看赫尔曼的表情,阮笙感觉他的三观可能在被重塑。

    “因为被关在众神山上很久一段时间,信仰的大量流失让诸神收敛了不少,才成了我们今天看到的这个样子”

    小章鱼在桌子上立了起来,强调道,“但是呢,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诸神被关禁闭的时间里,塞缪尔大人一直在反思自己,祂认为,情感是神明陷入争端的源头。”

    “所以祂以身作则,率先剥离了自己的七宗罪”阮笙接道。

    “对了,但没完全对。”

    它故弄玄虚地摆了摆触手,“祂一开始只是剥离了七宗罪之中的四宗。”

    它伸出四根触手“嫉妒、暴怒、贪婪、爱欲。”

    “随后,塞缪尔大人前往人间修补诸神遗留的问题。例如战争造成的疫病、流离失所、饥饿等等。”

    “逐渐地,塞缪尔大人发觉,自己与人间的联系越紧密,就越忍不住受到人类思维和守则的影响。为了避免被同化,祂继而又剥夺了自己的暴怒、怠惰和暴食。”

    阮笙开口“还剩下傲慢。”

    “没错没错,”它说,“傲慢之于其他六宗罪,犹如神明之于人类一样的关系。这一宗罪里,几乎包含着创世神二分之一的神力。剥离了这种感知,就等于被削弱了塞缪尔大人一半的力量。”

    “这么说,其他的六宗罪加起来是另外二分之一吗”赫尔曼问道。

    “哈哈哈根本连百分之一都不到哈哈哈。”

    阮笙垂着眼睫,半晌后才抬起眸子“这么说,塞缪尔一开始并没有舍弃傲慢那祂后来为什么舍弃了”

    “呜哇你、你竟然敢直呼塞缪尔大人的名讳敬称,要用敬称就连神明都不敢直呼,真是无知者无畏”

    “不过,”它在人类少年拳头硬起来之前及时恢复正常,“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即使你再次使用权限向我提问,我也无法回答。”

    它神秘兮兮地“你知道的吧神之领域人类是绝对不能够探听的,否则理智会掉光噢”

    它一边说着,一边用三条触手搭了一个简陋的平面金字塔,又用另外三条触手在金字塔顶上搭了一个更大的金字塔。

    “一个金字塔,垒在另外一个金字塔上,会发生什么”

    “会倒塌。”

    阮笙神色不知不觉变得冰冷,“两座金字塔,会一起倒塌。”

    “没错”

    小章鱼用两条滑滑的触手打了一个一点都不响亮的响指,“下面一个金字塔,是这个世界的神明构成体系。而上面一个金字塔,代表着塞缪尔大人。”

    “塞缪尔大人是创世神,是世界意志的化身。不管有没有信仰,也不管别人能不能知道或者记住祂,都无法影响到祂半分。但是,其他神明却完全不一样了。”

    “大家都是依靠生物的信仰存活,每天聆听他们的祈祷,和神使沟通,有的干脆天天在人间溜达,”小章鱼叹了一口气,“想让祂们不被人类的习性所浸染,保持神明的高洁品质,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被关进众神山之前,祂们就学会了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如何微笑与哭泣,如何猜忌与怀疑。被禁闭的这么多年里,祂们不仅没有反思自己,反而在积累着力量和野心。”

    “当然,怨愤也是有的啦。”

    小章鱼用四条触手一起顶了顶另外一条“就好像雏鸟长大了,总认为自己会飞了,想要离开树林不同的是,诸神为了塑造自己理想中的世界,不惜撞毁了曾经饲养祂们的巢穴。”

    “咦咦,海洛茵小姐,你还好吗你的神情怎么这么可怕”它问道。

    “不用管我,你接着说。”阮笙抿了抿唇。

    “之后也没什么好说的啦”小章鱼欢乐地道,“欺骗、圈套、联盟、弑神,都是按照流程来的毕竟七宗罪都是塞缪尔大人亲手剥离出去的,力量削减了一半,加上正如没有哪位母亲会怀疑自己的孩子包藏祸心一般,祂也从未怀疑过自己身体一部分化成的诸神。”

    “这么说创世神陨落了吗”赫尔曼有些讶异。

    “怎么可能就算是人类灭绝了塞缪尔大人也不会消失”小章鱼生气地道,“只是坠落人间,丧失所有记忆和力量而已”

    它的眼睛转了转,洗了一口凉气,自言自语道“不对啊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喂,你们”它豪横地拍了拍桌子,“你们是不是在套我的话”

    阮笙没有理它的小脾气,伸出了右手,竖起了两根手指。

    “第二个问题,完整的七宗罪,现在在哪里”

    “当然是在神之领域了,笨蛋不然你以为在哪里人界吗除了神明,谁都看不见也碰不到”扭蛋机又被自豪地摇了摇,“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个扭蛋机里面的糖果,都是经过特殊加工的,调味剂和染色素都加进去了。否则,你们以为还能看到这东西吗”

    “第三个问题。”

    阮笙这次竖起三根手指。

    “既然七宗罪在代表着感知的同时也代表着巨大的力量,其他神明们为什么不去神之领域偷取它们呢”

    小章鱼似乎是愣了一会,不可思议地瞪着对方,好一会儿才忍不住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你很有当神明的潜质嘛”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你知道,这一粒糖果相当于七宗罪中一宗的多少吗”

    “相当于这个世界所有水资源中的一滴噢。”它乐呵呵地拍着桌子,“世界上有海水、雨水、湖水、河水、土壤水你敢去喝浓度极高的海水吗一样的道理,这一粒糖果,加工过滤了无数次才被我制作出来,你让神明去偷七宗罪,就等于让祂一口气喝干海水即使是托尔也无法做到吧”

    “那为什么”赫尔曼站起来,还话没说完就被一只摇摇晃晃的触手打断。

    “三个问题结束”

    小章鱼在桌子上得意洋洋地走螃蟹步,“请扭蛋吧希望你们能够愉快地享受这场游戏”

    粉色的包装。

    看起来应该是草莓味的。

    阮笙撕开包装,闻了闻指甲大小圆滚滚的糖果。有一股甜甜的果香,但也不像是草莓香气。

    她嚼了嚼。

    跟一般的水果脆皮软糖没有什么区别,甜津津的。

    她给塞缪尔抽到的是金色糖果,白鸟吃下去之后反应很明显,脑袋耷拉了下去,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看来祂吃的是怠惰糖果啊。

    阮笙沉思着,看到赫尔曼正在咬一颗红色糖果。

    “西瓜味吗”她问。

    赫尔曼“你吃糖果还嚼的吗”

    阮笙“”

    她把包垫在白鸟身下,转身拖了一把椅子到角落里,一个人面壁。

    赫尔曼不解道“喂”

    “我劝你最好也这么做,”阮笙头也没回,只是说道,“万一等会我忍不住想要找你吵架,或者是揍你我会忍住我自己的。”

    “嗤,不至于吧这点情绪都按捺不了吗”

    “你要是能按捺得了,就不会被停课一个月了。”

    “”

    赫尔曼终于不说话了。

    阮笙背对着他,不清楚他在干什么。她只是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慢慢地感受着自己情绪的变化。

    一种越来越强烈的陌生情绪在她的心底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虽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绪,但是她本能地感觉到不妙。

    负面情绪会严重支配她的言行,阮笙赶紧吸了几口气,开始背诵药剂配表和公式,才感觉脑海里短暂地清明了几分。

    与此同时,反反复复、烦躁的脚步声响起了。

    她微微扭头,发现赫尔曼正在她对角线的角落不停地、反复来回走,似乎焦躁难耐。

    他吃的是暴怒吗

    阮笙猜测。

    脚步声慢慢地打乱了她的思维,闯进她的脑海,把她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混乱情绪再次挑动起来。

    很难说清楚这是什么样的情绪,阮笙只是看着那红发的少年,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一个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想法她沦落到这种境地,有一半都是赫尔曼害的。

    他如果死了就好了。

    “吵死了”

    阮笙被打扰得烦躁不堪,对着少年的背影喊道,“安静一点,不要打扰我。”

    脚步声停了下来。

    罗兰在神殿的治愈间看到昏迷的瓦丽塔的时候,她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了。

    不过大多数是外伤,除了手腕处的骨折之外,治愈术可以轻而易举地抹除她的伤口。

    当然,不会是他来治愈。

    他只是坐在椅子上,看到了瓦丽塔醒来之后第一个惊慌,畏惧又怨怼的眼神。

    出乎瓦丽塔意料的是,他没有开门见山地问海洛茵的情况。他只是问道“是从洋面上来的飓风吗”

    瓦丽塔咽了咽喉咙,点点头。

    “谁救的你,还有印象吗”

    “带队的老师吧那个时候因为飓风,老师们决定提前返校。我醒过来的时候躺在几个同学抬的担架上。”

    罗兰点点头,站起身,准备离开。

    瓦丽塔瞪大眼睛,不可思议。

    这就问完了

    “等等,神、神使大人”

    瓦丽塔出声,“您不问问我到底是怎么变成这幅样子的吗您不想知道我任务的完成情况吗”

    她的声音里含着最后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海洛茵和赫尔曼都失踪了,你的弩弓被踩碎,手腕骨折,”罗兰偏头,“不难知道你的任务失败了。”

    瓦丽塔有点羞愧地低下头,抓紧了被子。

    “至于你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狼狈模样的,”罗兰迈步走出门,背影毫不留恋,“我根本就不关心。”

    门被利落地合上。

    瓦丽塔好像时间静止一样维持了这个动作十几秒的时间,继而从喉咙里发出可怜的笑声。

    她抓着布料,把脸埋进被子里,发出类似呜咽一般的笑声,脊背颤抖着,整个人像是蜷缩的虾在火中挣扎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德莱特大概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

    他的妹妹失踪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在指挥皇太子生辰宴的帝都安保工作。

    他有几天没睡好了,听到这个消息更头疼欲裂。

    海洛茵,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我这边抽不出身来,学院方有在征集骑士吗”

    “骑士这个时间点都有要务,”副官恭敬地回答,“我听说倒是有几个佣兵接了这个任务。”

    “能成为骑士的,大多不会选择当佣兵。”德莱特摇摇头,“算了,就这两天。后天晚上我的剩余工作你来接手,收个尾就行。”

    “诶”副官有些惊讶,“团长,您不请假去浮月森林找公女吗”

    “这个关头,没办法请假。”德莱特回答,“假如皇室血脉出了什么事,骑士团难辞其咎。”

    觊觎皇储位的人只多不少,盼着德蒙特倒台的家族也都从来隐藏在暗处。

    “好、好的,我明白了”副官连忙回答。

    阮笙捏住赫尔曼的手腕,咬着牙憋足了劲把他推开几公分,却被他轻而易举地带了回来。

    “你给我清醒一点”

    少年眼睛猩红一片,神情偏执阴鸷得可怕,他深红色的双瞳中倒映出阮笙的身影,手臂线条绷得紧紧的,好像正在蓄力跃起的猎豹。

    阮笙没支撑住,跌在地上,被他按住左手。

    她朝着一侧翻滚,抄起椅子砸向了赫尔曼,对方痛得松开了手,她立刻爬起来准备拉开距离,脚踝却被扯住。

    好生气。

    好生气。

    双手被举过头顶,按在地上,她感觉自己像是一条砧板上的鱼,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等待降临的刀刃。

    赫尔曼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颊上,他的胸口起伏着,说的话烫得如同被火炙烤过的沙砾。

    “别瞪我,我只是想跟你更接近一点。”

    他用鼻尖轻轻地蹭她的脸颊和耳朵。

    “我们小的时候可以牵手、拥抱、贴耳朵我还背过你。海洛茵,你怎么现在跟我越来越生疏了”

    “滚开,别碰我,杂种”

    阮笙感觉自己浑身都在烧着一团火,火焰几乎要把她的理智燃烧殆尽。不,明明不应该这样,不应该激怒他,现在应该做的,是理智阐述目前的情况然后商量对策

    可是看到赫尔曼这张脸,阮笙就感觉自己忍不住想要一拳头狠狠地揍上去。

    “好像是你第一次骂我,”赫尔曼只是说,“还有别的词汇吗”

    阮笙仰起头咬住他的脖子,用力地都渗出了血。

    她带着满嘴的铁锈气,问道“现在,有清醒一点吗”

    猩红色的血滴顺着他的脖子流下来,赫尔曼垂着眼睫不说话,几秒钟后,他头顶的数字变成了“69”。

    他腾出一只手抹了抹脖子上的血,然后拉过阮笙的一只手腕,一口咬了下去。

    阮笙疼得抬起腿就想踢他“你有病吧,赫尔曼”

    赫尔曼一边有条不紊地舔舐着她手腕内侧的皮肤,一边曲膝压住她的双腿。在完全不对等的力量面前,她的一切反抗都显得毫无意义。

    牙齿刺破了皮肤,阮笙感觉到自己流血了。更要命的是,对方的舌尖好像在她的伤口处徘徊着,灼热的气息让她的血液无法自然凝固。

    “赫尔曼,”阮笙气喘吁吁地按捺自己心底涨满纷乱的思绪,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听着,假如你不尽快恢复理智,这场游戏我们就正中了那只死章鱼的圈套了。你将来还要成为闻名亚特的药剂师,你还要进入研究院工作,你还要继承爵位你也不想就这样一辈子被困在海底,对吧”

    赫尔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有希望

    阮笙继续说道“我知道我们都是被糖果支配理智才会做出这种行为赫尔曼,如果你及时停止自己的行为,我可以全权当做没发生过这件事。等回到了沃米卡,我也绝对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她的话被少年俯身的动作截断了。

    “你说得对,海洛茵,我总是很佩服你即使是在这种场合也能够最大程度地保持理智。”

    赫尔曼贴着她的耳朵,像是在亲昵地亲吻着。

    “其实,我也很清醒。”

    赫尔曼说,“假如和我一起一辈子待在海底的人是你,那似乎也不错。”

    70。

    忘记启动这鸡肋的防御胸针了。

    如果等会赫尔曼真的要强行,她就狠狠地咬断他的脖子,咬破他的血管。杀死也无所谓,重开游戏也无所谓,只要能让他得到教训

    完全被愤怒蒙蔽的内心此刻却如同划过了一道和煦的风。

    两个人的动作都静止了三秒钟,阮笙感觉刚才那股浑身血液沸腾的暴怒冲动在消退,眼神逐渐变得清明。

    下一秒,赫尔曼倒飞出去,把桌子砸成了两半。

    紧接着,幻象开始消失,四周的墙壁、桌子、椅子都消融在深蓝色里,这里又变成了阮笙一开始见到的样子。

    温暖柔软的翅膀把她带离了冰凉的地面,包裹住她的身体,她身上的小划痕和手腕的齿痕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着。

    她好像飞了起来。

    视野可见处是一片白茫茫的,羽毛铺天盖地,明明看上去每一根都锋利无比,她的手指抚摸时却温柔地弯曲,像是主动把头递过来揉的宠物。

    “海洛茵。”

    从未听过却像是从灵魂中发出回响的声音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再也不说自己九点能更新了,果咩那塞

    庆祝男主角第38章说了第一句台词撒花

    今天6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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