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因尖叫着“冕下您居然, 居然”
哈蒙飞身上前扒拉开克莱因,“小姐,小姐她怎么样了小姐,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青年一言不发。
克莱因爬上祂的羽翼,痛心疾首“冕下,您要是想化人, 可以找我要糖果呀您的阈值还没有恢复到正常水平,强行化人会拖慢您重返众神山的进度”
“闭嘴,你这海鲜。”
哈蒙一阵风似的追上前行的人的步伐, 抬手把克莱因揪了下来,恶狠狠地,“要是吵到了小姐的耳朵, 今天的午饭就是你了”
“噫”
克莱因被吓到,缩了缩脑袋, 心情也很难过地不再多话。
塞缪尔走得很快。
是那种明明这一刻还在眼前, 哈蒙眨了一下眼睛, 祂就突然拉开了几米远的距离的快。
即使她身体素质很强, 也得一刻不放松才能够气喘吁吁地勉强跟上。
“你是那只白鸟”
哈蒙喘着气皱起眉头,“你能化人,为什么现在才出来听那只章鱼叫你冕下, 你应该不弱吧小姐都这个样子了, 你才舍得出现, 你对得起小姐对你的偏爱吗”
“冕下是因为陨落,力量被剥夺唔唔唔”克莱因话说了一半就被捂住了嘴一般无法开口。
哈蒙看青年没开口,还是只有一个冷冰冰的后脑壳,磨了磨牙齿“你是装聋作哑到底了我也听到了,这只海鲜说, 你吃下糖果就可以化人,为什么不为什么要拖延到现在你是迫不得已,还是故意而为”
塞缪尔停住了步伐。
很突然的。
哈蒙直接撞车,在地上摔了一跤。
她抬起头,眼中刚刚升腾起的熊熊怒火被面前的景象浇灭。
青年垂下头,看着怀中的少女,她嘴唇干裂,脸色惨白,宁静得没有一丝生息。
青年白色的睫毛像是覆盖了薄雪,金色的瞳孔却又那样哀败与心碎。
天边的朝阳越升越高,灿烂而辉煌的金橙色阳光洒满了云间和大地,建筑物的阴影迅速退散着,阳光一点点地入侵所有的黑暗和残缺之地。
哈蒙不由自己地张大了嘴,睁大眼睛看着前方。
她想起来自己以前在帝都辗转打工的时候,曾经见过的一副拍卖行里的画。
云间的神明面色悲戚,仰着脸,面向光芒的来源,祂没有流泪,神情却让人共情到一种无法言语的悲伤。祂怀里抱着一个背影,白色的羽翼交叉在身前,严严实实地护住那背影,宛若护住稀世珍宝。
神明怎么会露出那种神情呢
哈蒙当时不以为意,嗤之以鼻。
然而今天,她忽然明白了。
假如这只白鸟真的是神明的话。
拍卖行的那幅画被神殿拍下,装裱在祷告厅内,供信徒瞻仰。
然而画终究只是画。
哈蒙见到那幅画时,所有的情感只有震撼、赞叹。
今天的她,面对这个场面,却想要落下泪来。
“我一直在想,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塞缪尔轻轻开口,“我把她的意愿,当成是我的意愿来执行。至今为止,一直是这样。”
哈蒙捂住耳朵。
祂的声音让她痛苦,好像是从另一个维度传来。尽管捂住耳朵,却自然能够听清祂的每一个咬字。
“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明白,那是不对的。”
青年抱着蜷缩的身形,张开了宽大的羽翼,轻轻卷起,克莱因和哈蒙都惊呼着飞上了半空。
祂拥着阮笙,紧紧地拥着,前往德蒙特公爵府。
祂把下颌搁在少女的头顶,下意识地数着她的心跳声,仿佛那就能够让祂安心一般。
“往后,我将按照我的意愿来执行。因为她的意愿是我,而我的意愿,则全都是她。”
*
阮笙回家之后就发起了高烧,哈蒙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放满了温水的浴缸里,每过十分钟就忍不住去看看她醒没醒。
克莱因的容器被放在盥洗室门口,盖子被盖上,不被允许出来挪动。
两个小时后,塞缪尔起身,推开盥洗室的门。
“冕下冕下”克莱因用触手拍打着容器内壁,惊异道,“您要去干什么”
塞缪尔没有回答,祂合上了门。
落了锁。
哈蒙腾地站起来,飞过去,拧着门把“把门开开你不许碰小姐”
一道隔音的屏障设下。
那边,宽大的浴缸里,少女浸在水中,头发飘散着,湿淋淋的贴在皮肤上,浮在水面上。波光粼粼的鱼尾漂亮得令人忍不住去采撷,瓷白的皮肤在暖色的灯光下泛着浅浅的粉。
青年在她的身边俯下身,把手伸进水中,抓住她的右手。
祂把手捞出来,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水珠顺着手臂淋下来,浸湿了祂的衣衫和白发,祂缓缓地移动她的右手,最后贴在唇上。
冰凉的温度。从温水中一捞出来,温度骤降。
祂把唇贴在她的手背、指尖、掌心、手腕,试图感受她的温度。
场景变得很熟悉。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也经历过一般。
少女突然被水呛到了似的咳嗽起来,脸上快速浮现红晕,胸口起伏着,表情喘不上气一样痛苦。
塞缪尔附身抱住她,长袍和长发一半都浸入了水中也毫不在意。
阮笙咳嗽着咳嗽着,眼泪流了出来。她无意识地抓紧塞缪尔的衣服,死死地攥着,咳得撕心裂肺,到最后宣泄似的哭了出来。
她迷迷糊糊地一边哭,一边说着“滚开”“离我远点”“救救我”“我恨你们”这种话,一边浑身蜷缩且害怕地颤动着。
“塞缪尔。”她感觉到了拥抱着的人的温度,梦呓般地开口。
塞缪尔声音很沉很沉“我在。”
“塞缪尔。”
“我在。”
“塞缪尔。”
“我在。”
不知疲倦地重复着。
直到她忽冷忽烫的体温终于恢复正常,陷入了睡眠之中。
塞缪尔用指腹轻轻抹掉她脸颊上的泪痕,整理她的头发。
少女睡得很沉,好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似的。
塞缪尔不想打扰她,祂把少女轻轻放下。
这时,一道光屏闪现。
主线任务浮月森林事件探索率100
已获得奖励神明的记忆碎片*1
金色的拼图碎片浮现在半空中,旋转几圈后印入塞缪尔的额头。
祂被一瞬间拽入另一个虚空之中。
*
帕斯塔莱走在漫长的回廊里。
“为什么没有声音”
堕神不回答。
“我没有听见她的呼救声。她逃脱了吗”
堕神装死。
“其他人的声音也没听到。”
堕神眼观鼻鼻观心。
祂暗暗想,你自己做了些什么,自己心里他妈的没点数吗
帕斯塔莱越走越慢,越走越慢,走到后面已经几乎挪不动腿了。
清晨,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尸体,掉落在地上的带血的小刀,被火烧毁得惨不忍睹的现场。
帕斯塔莱走过去,蹲下来,抽出小刀。
不是她的那把。
院子里尸体很多,看来不仅人贩子被烧死了,协会那边过来接头的也大概率无人生还。
他跪在地上,用手翻着一具又一具尸体,试图从中分辨出一些能够证明不是她的痕迹。
他失败了。
尸体完全焦黑,什么也看不出来。
有人把这里的所有活口全灭了。
帕斯塔莱不相信,他拿着小刀,试图挖出尸体的眼球查证不是她,被实在看不下去的堕神制止了。
“你清醒一点,看到那边的破碎的斗篷和裙摆了吗”
堕神冷冷地嘲笑,“别忽视不想看到的东西和不愿意接受的事实啊,帕斯塔莱,衣服都烧成那个样子了,你认为她有可能生还吗连惨叫声都没有,说明在烧死之前就已经被灭口了。”
闭嘴。
帕斯塔莱很想这么说。
可是他嗓子干哑疼痛,气管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神魂被抽走了一样跪坐在地上,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萎靡下来。
眼瞳失去了光泽。
如果当时能够早一点,早一点出来,是不是就不会落到这种下场
为什么要多贪恋那一时半刻呢,明明可以及时出来解救她于危难之中,为什么想着要让她多挣扎,多痛苦一会儿呢
帕斯塔莱干呕起来。他十指扣进泥土里,被瓦砾磨出了血,他呕吐着,眼泪一起从脸上奔波涌出,大颗大颗地砸进土里。
“呕呕呕呕呕呕”
他被自己卑劣的行为和想法后知后觉地恶心到了。
浑身冰凉地颤抖起来,他把脸埋进泥土里,试图用窒息的方式杀死自己。
堕神连忙强制把他拉了出来。
开什么玩笑呢祂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魔王血脉继承者,好不容易觉醒了一个守护魔神,好不容易对方的白月光死了,继承王座的道路上终于没有了阻碍,他却要寻死
这不是坑神吗
“你冷静一点。”堕神把他费力地把他从土里扒拉出来,看着他狼狈又不堪的面容,语重心长,“她死了,但是杀她的人却还活着啊你难道不想快点变强,然后去为她复仇吗”
少年空洞的眼神没有一丝神采。
很长时间过后,堕神才听到他开口。
“不想。”
祂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道“什、什么”
“我最讨厌的,就是复仇这种事情了。”帕斯塔莱像一株枯萎的草,憔悴又东倒西歪,“杀死杀了她的人,并不能让她活过来,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这又有什么用呢复仇这种方式,只是在折磨失去她以后的我自己而已。”
“”
真是一个自私到堕神都失去谴责的语言的地步的人了。
怎么会有这种渣滓
他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想要留住一个人,从头到尾考虑的,都只有他自己而已。
他甚至不愿意为他爱的人复仇。
他真的把她当做一个人看待吗
还是仅仅当做一个信仰,一座雕塑,一个指向标,一面三角旗帜
堕神都快恶心吐了。
祂忍着恶心,言不由衷地劝慰他“为什么要这么想呢在遇到她之前,你一个人也可以生活的很好啊失去了她,并不代表你就失去了全部的生存的意义。你并不是离开她就活不下去的。”
“我确实不是离开她就活不下去,”帕斯塔莱垂下头,黯然地流着眼泪,“但是离开她,我就是一只无头苍蝇,一具行尸走肉,一条没有主人,人人都可以喊打的狗罢了。”
别,可别侮辱狗,狗还知道护主呢。
堕神绞尽脑汁,一边忍住唾骂,一边灵光一现。
“其实复活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祂知道自己在撒谎,一个弥天大谎。
“魔域的王可以得到专属于他的继承恩典,恩典上记录着有史以来三百多位魔王所有的游历和故事。传说,恩典上记载着失传了几百年的复活魔咒。只要有这个魔咒,就可以复活任何你想要复活的人”
“真的吗”
声音都在战栗,在颤抖。
他不敢置信,不可思议,眼睛里燃烧起了祂从未见过的亮光。
“当然是真的。”就怪了。
“所以,现在,你还不想继承王座吗”堕神轻声道。
帕斯塔莱已经完全变了。祂感受得到,从巨大的绝望和痛苦之中抽离出来,是完全能够让一个人洗经伐髓,改头换面的。他的眼神里不再是懦弱和胆怯,脊背不再躬着,看人也再不躲闪,塌下去的肩膀重新立起来,精神世界里是无穷无尽的欲望和不顾一切的决意。
“半年之内。”
帕斯塔莱眼睛闪闪发亮,病态的,狂热的,好像迸发出了能灼伤人的光芒。
“半年之内,我会肃清敌人,登上王座。
然后,复活她。”
*
塞缪尔发现自己戴着面具。
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穿着很长的白袍,戴着兜帽,上半张脸覆盖着一张白色面具。
桌子上摆着一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新鲜得仿佛刚刚才摘下来一般。
塞缪尔伸手去拿这支玫瑰。
才碰到的一瞬间,祂就感应到,这支玫瑰被施加了魔法,可以维持九十九天不败。
祂拿上这支玫瑰,朝着门外走去。祂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祂只是觉得,自己必须去。
祂离开了众神山,穿过裂谷深渊,来到人间界。
这个夜晚的人间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祂穿梭过人群,握着胸前的玫瑰花,它从神域来到人间,半丝灰尘都未沾染,半片枝叶都未凋零。
玫瑰花竖在祂的左胸胸前,像是红色的心脏一般,在随着祂的步伐跳动着,明艳地绽放。
广场上人山人海,拥挤的人潮汹涌,吵吵嚷嚷地声音不断,各种食物诱人的香气传来,情侣们暧昧的情话,交缠的双手,这些,塞缪尔通通都看不见,听不到。
祂自动屏蔽了五感,直到她的出现。
那个纤细高挑的身影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兜帽也一样被拉上,随着她的走动,海藻一般瑰丽的玫瑰色长发在斗篷和裙摆中若隐若现。
她不疾不徐地来到了祂的面前。
她戴着一样的白色面具,清透的湖绿色眼瞳注视着祂,浅粉色的唇角微微弯起,似乎是在按捺着愉悦和激动的心情。
她有很多话想说。
少女的眼睛告诉塞缪尔。
暗潮涌动,她跟祂面对面站了十多分钟,她最后只低头,清浅地一笑。
“晚上好,塞缪尔。”
她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三年一度的烟花大会又到了,你按时赴约了。”
“晚上好,”
塞缪尔垂眸看着她的玫瑰色睫毛,递出穿越了神域和人间界的那朵独一无二的玫瑰花,
“嗯,我来赴约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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