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是两个中年人, 看起来是一对夫妇。男人身材不高,容貌平凡,微微发福,女人穿着布裙, 面容慈祥和蔼, 搓着双手, 看到金色短发少女的时候眼睛绽放出惊喜的光芒,动容地想要上前, 却又迟疑地停住了脚步。
她的女儿, 或者说是曾经的女儿,已经变得连她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曾经的小女孩, 扎着麻花辫,脸蛋圆圆,清澈的蓝眼睛和粉红的嘴唇让人心生怜爱。棉布花裙也遮不住她满身的活力。
现在的少女苗条了不少,穿着收腰的贵族学校制服, 仰着尖下巴,婴儿肥消失,原本下垂的眼尾用笔勾勒上挑,抹着玫红色的唇釉,短发利落地内扣。
确实更挺拔更好看了。
可是也更加刻薄了。
她看起来彻底融入了那些贵族之中, 丧失了她原本全部的特色和辨识度,她逐步培养起了贵族气质,也一点点丢掉了那些难能可贵的品质。
妇人有些手足无措地翕动了下嘴唇,不敢接近她。
似乎不敢确定这就是他们的女儿。
最后还是男人先小心翼翼地开口“瓦丽塔”
他看到少女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连忙改口“德蒙特公女”
“还是继续叫我瓦丽塔吧。”
瓦丽塔冷笑了一下,“毕竟,我可还没被德蒙特承认这个姓氏呢。”
两人大吃一惊, 什么也顾不上,担心之色从眼神话语中流露出,忙赶上前询问。
这可是他们宝贝了十七年的女儿啊,从小捧在手心里养大,平时连呵口气都不敢
瓦丽塔的面色有些怪异。
她看着自己的父母,即使没有血脉关系,他们仍旧这样什么也不求,什么也不要地真心对自己好,关心自己。
他们是世界上最爱自己的人了吧。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却感觉不到一丝触动呢
她交易出去的,只有善良和死后的灵魂,不应该连爱也感觉不到的。
困惑、尴尬、无感和些许的不耐在瓦丽塔心底交织,在她的脸上呈现出的表情于是显得怪异。
落在夫妇俩眼里,就变成了厌烦。
他们面面相觑一眼,在对方眼神中看到了落寞和黯然,却又不敢询问少女,只好默默拉开距离,简单地问问瓦丽塔的近况。
得到了对方敷衍的回答。
“我们也不打扰你了,就是想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妇人伸出手,想摸摸瓦丽塔的脸颊,看到精致的妆容时却又收回了手,“我们给你带了一些吃的和用品,都是你喜欢的,让公爵府的佣人代放了,你记得去拿。”
男爵也说“假如过腻了城里的生活,就回来看看,你小时候我常带你跟着商队一起去北境,你记得吗有时间写封信给我们也好。”
不应该是这样的,明明是应该令人落泪的话,应该让现在处于这种境遇的她痛哭流涕,扑进爸爸妈妈的怀中大哭一场的温柔的话语,现在却只让她觉得不耐烦。
瓦丽塔僵直地站在原地,绷得像一根弦。
直到夫妇俩最后提起
“说起来,原来的那位小姐也跟你住在一起吗听说叫海洛茵,本该是我们的女儿,却长在城里这么多年,不知道怎么样,有没有机会见一见呢”
原本只是随口提的一句话,俩人心里都知道,亲生女儿也不太可能回来。
可是,不知道哪句话,就把瓦丽塔这根绷紧的弦扯断了。
她叫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话,浑身都耸了起来
夫妇俩被她吓一跳,一动不敢动,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她死了”
瓦丽塔吼出了这句话,突然间好像打开了一个阀门,这些天在公爵家里受的怒气都倾泻而出。
她快意又怨毒地重复“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别在我面前提到这个抢了我人生十七年的人了,她已经死了好久,尸体都腐烂发臭了”
她狰狞、眼睛发红的样子吓了对方一大跳,他们连连后退,无措、不敢相信地看着瓦丽塔。
可是这样的眼神却让她越来越难以忍受,她的心脏揪着痛,却又不想停下这样恶毒的话语。
“明知道我恨她,却还在我的面前提她,你们是故意的吗也对,反正她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而我是乡下的老鼠,你们都爱她,所有人”
瓦丽塔的喃喃逐渐停住,她大口地喘着气,最后才狠狠说道“滚开,别再来找我了,你们这群乡巴佬”
瓦丽塔回去的路上一边走一边揉眼睛。眼睛揉得通红,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抬头想看看太阳,试试这样能不能刺激泪水,却一仰头直接撞上了一个身影。
卢修斯以女体形态穿着院袍,蓝色长发挽到一边,冷漠地看着她跌倒,绕过去。
瓦丽塔拽住祂的衣角“你还拿走我的什么了即使是神明也不可以在誓约面前撒谎”
卢修斯微动手指,衣摆自动从瓦丽塔指间被抽出来,捋平褶皱。
“善良和灵魂,仅此而已。”
“你撒谎”
瓦丽塔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如果仅仅只有这两个,那为什么我一点触动都没有”
卢修斯看了她一眼。
在很早之前,瓦丽塔被蒙蔽了心神,糊里糊涂和卢修斯做了第一桩交易。
她用善良,换取卢修斯为她谋取身份的谋划和执行助力。
后来,计划失败不能说是完全失败,只能说瓦丽塔对这个结果不满意而已。
她找上卢修斯,做了第二笔交易。
用死后的灵魂,换取过人的天赋,越来越美丽的外貌和受人崇拜的魅力。
现在,她的光魔法已经能够点亮五柱光了。只是学院里一直没有让学生进行第二次测试,升入三年级,也就是明年二月底的时候才会测试第二轮天赋。
那才是瓦丽塔真正大放异彩的时候。
瓦丽塔不后悔交易,她只是恼怒卢修斯欺骗了她。
“因为我拿走了你的善良。”
青年高高在上,逆着光,冷若冰霜的话语把她的怒气轻而易举地堵了回去。
“善意和良知。我一开始,拿走的就是这两样,善良包含的这两样东西,失去前者会让你变得冷血,失去后者会让你变得无情。”
卢修斯扔下最后一句话,“亲情、友情、爱情,都已经被你亲手典当给我了。”
瓦丽塔的手愣愣地垂下。
卢修斯离开了。
她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太阳,虽然流下了眼泪,却感觉不到痛楚。
阮笙的训练已经进行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
黑魔法的相关书籍并不多,帕斯塔莱为她找来了所有已存的、优秀的典籍,带着她学会了基础魔法和进阶魔法,她隐隐感觉自己到了一个瓶颈期。
简单的,类似清洁魔法和漂浮术这些,她不使用魔杖也可以轻松施展,但是就如同所有一脚跨进魔法大门的人一样,她需要在脑海里进行一个转换才能施展魔法。
她得先把记忆中的咒语抽出来,进行一个辨认,默背,凝聚,等待,最后才能看到结果。
打个比方。
好像一个去国外留学的人,她一到当地,想要跟那里的人交流,需要在脑海里,先把自己的母语翻译成当地语言,才能说出口。
魔咒更加复杂一些。
她再频繁地练习,也无法做到如那些已经学习了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天才们一样行云流水。
“去学习其他的吧,骑术、射箭、狩猎”
帕斯塔莱为她牵来一匹小马驹,“放松一下,怎么样”
“我看不见它。”阮笙低声说。
“摸一摸它,感受到了吗”帕斯塔莱牵着她的手,放在小马驹的背上。
阳光暖洋洋的,小马甩了甩尾巴,发出温顺的鸣叫,踩了踩蹄子,草地发出簌簌的声音,泥土和花朵的芬芳传来。
这片草甸和附近的森林都是魔王的私人领地,没有魔障敢靠近。
跟动物接触,阮笙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她扶着帕斯塔莱的手,踩着脚蹬,坐上了马背。
因为看不见,所以竟然没有一开始想象中的那么害怕。
她原本伏在马背上,后来逐渐直起身子,它绕着马场跑了一圈才停下来,阮笙感觉身心都被风吹得舒畅起来。
她轻轻喟叹一声,忽然感觉到马身一沉,紧接着温热的身体从背后贴近,两只手臂绕过她的腰,牵走了她手里的缰绳。
“你不是说是小马驹吗”
“我骗了您,海洛茵小姐。”帕斯塔莱为自己诡辩,“但是我看您的样子,似乎对目前的速度并不满意。为了带您领会一下吃魔域草的马儿的本领以及贴身保护您的绝对安全,我认为这是必要的。”
阮笙没回答他,也没回头。
帕斯塔莱知道,她默许了。他这才敢扯动缰绳,让马跑动起来。
像是骑着一阵风。
这是阮笙的感觉。正是由于什么也看不见,她才能够感受到更加纯粹的、原始的不被束缚的自由与快乐。
她伸出右手,迎着风,念出咒语,手中幻化出一把黑金色的弩弓。双手握住,举起,黑雾凝成一支弩箭。
她对准了视野里一只拳头大小,跃动速度极快的一团魔力。
因为速度极快,那团魔力成了残影。她计算出魔力的跃动轨迹,凝神聚气,射出一箭。
那团残影在半空中蓦地凝滞,定格住了似的,半秒后坠落。
阮笙知道,这一箭中了。
她问“那是什么”
“进化失败的魔障,一只兔子。”帕斯塔莱声音激动得微微发颤,“您您简直太令人震惊了,海洛茵小姐,我的士人,移动靶竟然精准度这样的高,我多希望,被您的箭射中的是我”
“”
因为帕斯塔莱太过激动,马有些许的不安。它甩了甩尾巴,打了个响鼻,阮笙摸它的鬃毛以示安抚。
“它叫什么”她问。
“啊,您问这牲畜吗”
“”
“您可以为它取一个名字,它是雌性。”
阮笙挠了挠它的耳朵“叫瓦尔基里吧。”
“真让人嫉妒”
“帕斯塔莱,你不觉得你的话太多了吗以及我希望你离我远一些,你的身上很热。”
“抱歉不过,今年的魔域狩猎大会,您会去吗”
“狩猎大会”
阮笙扯着缰绳,让瓦尔基里停下来。她把头发捋到耳后,在阳光下眯起眼睛。
“第一名可以拿到非常丰盛的奖励、名誉、金钱以及魔域高层、权臣的认可。”
阮笙低头思索。
如今德莱特、帕斯塔莱、赫尔曼的羁绊值都已经达到70以上,只有罗兰是一个极度不稳定的因素,他还在远离她的沃米卡。
瓦丽塔留在公爵府,必定多了更多与罗兰接触的机会,更何况她当时在两人那里各说了谎,假如这两个人一对面,肯定会拆穿这个拙劣的谎言。
她忧心忡忡地点开罗兰的羁绊值。
冷冰冰的39。
而解锁罗兰对瓦丽塔的羁绊值,则需要5000万金币。
真是疯狂的游戏。
她的钱都留在公爵府,就算没被没收也凑不齐五千万的金币。
明明只是一个乙女游戏而已,氪金点只有体力、服装和约会。现在却多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氪金点。
不过也是间接掌握情报的好机会。
魔域离沃米卡太远太远,她只能在脑海里依靠系统推理帝都发生的事情。
“我会去试试的,帕斯塔莱。”
阮笙回答,“另外,把你的尾巴从我的脚踝上拿下去。”
“是,士人。”
魔域最大的狩猎森林,绵延七百多平方公里,总共划分为十三个区域,按照危险等级依次划分。
这里魔力充沛,尽管每一个个体在阮笙看来都是一团涌动的魔力,她还是假装双目健全地一一望过去,不表现出半点残疾。
瓦尔基里早上吃得很饱。
阮笙把它拴在树上。
狩猎之前是篝火晚宴,整整一个晚上被用来庆祝,紧接着,次日一早,狩猎大赛开始。也就是说,篝火晚宴才是狩猎赛的重头戏。魔域风气开放,美艳的雌性受到雄性的追捧,在社交场合大放异彩,求偶的雄性施展魔法展现自己的实力吸引雌性,或者追求自己心仪的人。
这原本是正常的事情。
假如阮笙没撞到那该死的魔域情侣暧昧现场的话。
她今晚穿着行动不方便的黛紫色长裙,随身带了一套明天要换的骑装。长裙在腰及以下做内收设计,她艰难地弯腰,低着头小心地提着薄纱挪动,还得当心踩到裙摆。
面前停下了一双长靴。
作者有话要说 b崔崔决定躺平
每天都会发更新通知十月之前应该
因为这段时间太忙了,好多时间花费在无意义的交通上,跑来跑去tat,国庆,你快来,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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