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表

    作为集团大股东,王老板的确长袖善舞,能说会道。

    一到别墅,就编起了故事,说是在林中看到了一群怪鸟摆出奇怪的队形,话语里有真有假。怪鸟的原型就是他们在山庄外看到的样子。

    他说得神乎其神,众人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周祁安趁机把灰白的鸟屎用水冲开,浇在鱼肉上面,随后若无其事回到客厅,加入众人的讨论。

    聊到一半,荀二突然站起身,众人这才发现荀富翁来了。

    荀富翁每天固定时间下楼吃早餐。看到陈缄捕捞的一大箩筐鱼,喜笑颜开“不错,不错”

    他一连说了几个不错,陈缄收到了荀富翁友善度上涨的提示,小幅度勾了下嘴角。

    韩氏兄妹多少有所得,得到了一句荀富翁还行的评价,友善度上涨了两个点。

    “你的捕鱼能力太一般了,不过还是有点技巧的。”荀富翁最后评价大学生。

    大学生运气好,脑子也挺灵活,想起了昨晚山庄外的一幕,于是他自制了一个弹弓,趁着飞鸟捕食的刹那,选择攻击鸟。

    弹弓没有完全命中鸟,不过鸟受惊后,嘴里的鱼掉了下来。

    他沉不住气,兴奋地小声说“我也收到了友善度上涨的提示。”

    只有王老板一无所获。

    紧张和微妙的不舒服开始挤压着他的心脏,生意人最清楚有时候一旦慢了半拍,就会满盘皆输。

    饭间荀富翁没有假惺惺再给韩丽夹鱼,作为一家之主,他和往常一样最先动筷,吸溜一下,汁液先一步流进喉咙。

    “呕。”

    荀富翁险些吐了出来,面如土色。

    他挥舞胳膊甩开荀二好心递过来的纸张,怒气冲冲问“你做得什么东西”

    正常情况下,荀二听到这句话是要下筷子尝一下,但想起周祁安饭前好像特意仔细洗了手,他动作停了一下,收回胳膊问“怎么了”

    “一股臭味”荀富翁脸臭得可以和这盘鱼媲美。

    荀二摇头“都是和平时一样的步骤,不过今天”

    他看了下周祁安,问“哥在给我打下手,可能是他厨艺尚不熟练吧。”

    诚恳的字句间处处体现着事不关己的冷漠。

    周祁安比他还能演,语气都是困惑的“应该不会有问题,我只是负责清理内脏,当时你还是看着的。”

    言下之意,要是有问题,他们谁都逃不过。

    荀二不再咬着他不放。

    荀富翁起身去漱口。

    周祁安殷勤地帮着荀二一起收拾桌子。

    王老板眼珠子一转,跟着荀富翁走去厕所。

    几分钟后,重新从厕所出来的荀富翁怒容未消,反而上涨了很多。

    “你,你”人未至,先传来气喘吁吁的怒骂。

    他疾步走来,拐杖都快戳到周祁安脸上“说,为什么要在饭里加鸟屎”

    一句话引来其他玩家的注意。

    王老板站在一边,起初还有点心虚,但自从斯先生给出选择,他选择朋友祭天后,心里的某个闸口仿佛打开了,恶意一泄如虹。

    他要活着。

    自己还这么年轻,资产过亿,怎么能莫名其妙地死在副本里

    “没错,我亲眼看见的。”王老板挺直腰板“而且之前我们剩下的人一直在客厅说话,只有你有机会接近厨房。”

    其余玩家没有反驳。

    荀富翁的脸色更加阴沉,看周祁安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周祁安不慌不忙“谁说只有我”

    他回忆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做饭的时候,我衣服脏了,上楼换衣服。”他看着荀二“荀二可能担心我找不到衣服,之后也上楼了。”

    周祁安“你这么确定是鸟屎,该不会中途偷偷溜进来加了料我记得昨晚你也没怎么吃鱼虾,好像不太喜欢的样子。”

    “你胡说,你”

    周祁安一脸赤诚地望着荀富翁“爸,您仔细看看我,我那么喜欢海鲜像是会污染食物的人吗”

    荀富翁怒目圆睁,这一看,却越看穿着绿马甲的青年越顺眼。

    你的迷惑绿发挥了作用,这是荀富翁最爱的颜色,他对你的友善度15。

    当然,昨天周祁安一口一只虾也佐证了他对海鲜的热爱。

    荀富翁脸色缓了下来“你说得对,你不像。”

    刀锋一样的目光倏地对准王老板。

    周祁安暗示性地看了陈缄一眼。

    陈缄平静站出来结束这场闹剧。

    他看着王老板说“是你干的吧我捕鱼时瞧见一道可疑的人影往回走,不过我那时被鱼咬伤了,不太确定,但现在想想就是你。”

    捕鱼达人才增加过友善度,这会儿的话语权要更大一点。

    陈缄也想看看,少了一个遗产竞争者,副本会不会产生积极变化。

    韩天生见风使舵,亦是一脸沉痛望着王老板“都是一家人,你这是做什么”

    王老板脸色难看,不明白两名老玩家为什么转而去帮周祁安“你们胡说明明就是他”

    可惜荀富翁压根不想听他说话,走到陈缄身边,有些亲昵说“为了捉鱼你还受伤了,真不容易。”

    陈缄嘴角有了些笑意。

    他的笑意和王老板丧着的一张脸形成强烈反差。

    “原来是贼喊捉贼啊。”满是皱纹的皮狰狞地跳动两下,荀富翁恶狠狠剜了眼王老板“我这辈子最恨贼了。”

    荀富翁对你的“欺骗”深感恼怒。

    荀富翁持续生气中。

    系统连续两次发来提醒,王老板再也控制不住表情,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原本想走个捷径,举报获得荀富翁的好感,不想弄巧成拙。王老板急火攻心又没处发泄,最后跑回了房间。

    荀富翁拐杖重重一砸地板,细窄的眼睛扫过王老板的背影,一脸阴沉地也上楼休息。

    大学生站在周祁安旁边,声音低不可闻“你是故意引诱他举报,借此除掉遗产继承人的竞争者这样这样是不对的。”

    他可以感觉到,林间对方说的那些话充满了暗示性。

    一旦开了自相残杀的头,之后会越来越糟糕。

    周祁安“我可没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去举报,不是我,你这时还在啃食生鱼。”

    他的余光瞄着一旁,正站在那里的韩丽脸上泛着些不自然的青紫,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吃了口生鱼片的原因。

    韩丽冲他笑了下“在看什么”

    周祁安嘴角勾起“没什么。”

    那种含笑的冷酷让大学生忍不住后退两步,屋子里的氛围太过窒息,他出门喘口气。

    斯先生出现在怀疑人生的大学生身后“不要妄想改变他人,保持本心即可。”

    工作人员的话天然带着权威性,大学生重重点了点头。

    韩丽看到这一幕,挑了下眉。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工作人员这么照顾新玩家,你说那个大学生有什么特别的”

    “不知道。”同为新玩家,周祁安脸上看不到一丝的嫉妒。

    韩丽摊牌道“什么不忘初心,斯先生自己恐怕都不信,其中肯定暗藏玄机。”

    周祁安只是笑笑,没有吃她抛下的饵去探究,反而轻柔地在她耳边撂下一句话“还是过副本重要,稍后帮我个忙”

    韩丽静静听着他的话,略做思考,点了下头。

    “我去补觉。”周祁安和众人打了个招呼,转身上楼。

    屋内,老旧的录音机安静地摆在桌子上,有一种死人身上才有的安详感。周祁安细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按键处,片刻,插上插座。

    墙上的秒针转完最后一圈。

    作息表上九点到九点半间是音乐时间,参照昨天晚一分钟上床睡觉就撞了鬼,这半个小时应该要一分不少的听音乐。周祁安刚插好插座,正要按下按键的刹那,突然收回手。

    他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目光微微一顿。

    一分钟后,周祁安敲响王老板的门。

    这位在现实世界也算一个市里能呼风唤雨的人物,现在浑身上下只剩恐惧。

    “你是来兴师问罪吗”王老板靠着吼叫壮胆“我举报了又怎么样有本事你杀了我。”

    周祁安认真解释“现在还不知道游戏里杀人犯不犯法。”

    王老板被噎了一下。

    好像知道了不犯法就会来捅刀子似的。

    周祁安没有征求同意,强行进来。

    王老板常年泡在酒色里,哪里有年轻人力气大,阻拦不成,转眼周祁安进入室内。他并未有什么过激的动作,看了眼墙上的表就要离开。

    “你到底要干什么”本来就十分紧张的王老板被搞得更加神经衰弱。

    “校对时间。”过长的额间碎发让旁边人很难看清周祁安的眼神,不过王老板感觉到他口气冷了点“有人动了我房间的时钟。”

    “动它干什么”话一出口,王老板已经想到了答案。

    在这里的任何小动作,无非就是为了害人。

    他脸色铁青“不是我干的。”

    “我知道,你没这个脑子。”周祁安临走前看了他一眼“不然我为什么到你这里校对。”

    王老板不会狡猾到连自己房间的时间也故意调整来误导别人。

    说是校对,精确到分秒太麻烦,周祁安直接当着人面,把表调换了一下。

    直到周祁安人都走了,反应过来被羞辱的王老板用力一踹门“妈的”

    有作息时间表,那时间自然很重要。之前检查屋子时,周祁安特意把钟表挂斜了点,刚刚钟表却是很正地摆在那里。

    说明有人动过它。

    “玩家干的,还是鬼”

    周祁安一时也无法确认,他转而看向作息表,上面的完整内容早已熟记于心。

    7:107:20起床穿衣

    9:009:30听音乐

    9:3010:30跪拜上香

    21007:10睡觉

    对比昨天,作息表又出现了一些变化,起床穿衣和睡觉后面多出了一个小勾,代表他已经完成的事项。

    “所以上面剩下的两件事是必做项目。”

    昨晚撕裂的床垫今早竟然又诡异的复原,周祁安屈指敲了敲“小兔子乖乖,把门打开。”

    女鬼和小鬼“”

    周祁安“我这么骚扰你们,都不出手,看来只要不违背作息表,白天暂时是安全的。”

    实木沙发睡得咯人,一晚上没睡好,周祁安重新躺回床上。

    他房间的表被人调快了十分钟左右。现在实际距离九点还有八分钟,周祁安准备小睡一会儿,然后起来听音乐。

    睡觉的时候,周祁安拨了拨恼人的刘海,额头露出的瞬间,睡颜干净又美好。

    不过那张嘴却是十分恼人,他薄薄的唇瓣忽然动了下“对了,我胆子小,万一尿床了,你们不会怪我吧。”

    床垫震动了一下,冰冷的杀意从下方涌现。

    周祁安没有睁开眼。

    没有视觉做辅助,周围的声音开始无限放大,墙上挂钟指针每移动一格,周祁安都能清楚无比地听到响动。

    “一、二”

    他安静数着秒数,快到九点的时候,一个弹跳从床上下来。

    老旧的录音机比之前看起来像是蒙了一层淡淡的血色雾气。提手掉漆的部分也被血红色填满,周祁安盯紧墙上的时钟,在快要过点前,毫不犹豫按下播放键。

    九点,音乐时间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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