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小说:找错反派哥哥后 作者:青端
    楼清棠被萧弄笑得毛骨悚然。

    俩人相识也有六七年了,他可从没见萧弄笑得如此柔情过。

    脑子里一窜出这两个字,楼清棠当即鸡皮疙瘩狂抖,赶紧倒了杯冷茶,一口下去半盏压惊。

    上午萧弄又去了趟大理寺,路上楼清棠跟过来汇合,话都还没说上一句,就看到萧弄让人把马车停人家淮安侯府外头,吩咐手下人跑来跑去的递话。

    过程中一直带着丝意味不明的笑,被人家敷衍拒绝了也不恼火,跟平日里大相径庭,行为可谓十分诡异。

    再一回想,那日在画舫上,把那个中了药的小美人捞上来后,萧弄那个堪称护食的态度

    天老爷,当真铁树开花啦

    楼清棠嘶了声,在这方面,实在不好调侃,也不好直接问萧弄的心思,但他又好奇死了,便兜了个大圈子“我听说,你不是有桩婚约的吗”

    萧弄瞥他一眼“嗯。”

    “我之前还以为,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是为了你那个传闻里婚约的对象,”楼清棠挤眉弄眼,“那现在”

    萧弄眉心微微一拧,不咸不淡打断“那桩婚约是我爹定下的,我没承认过,况且人也死了,不必再提。”

    外界只偶尔传萧弄有婚约,但也没听说过是谁,听他这么说,楼清棠反倒更好奇了“死了”

    “七岁那年,我爹回京赴万寿节。”

    看在楼清棠帮忙分析的份上,萧弄心情好,难得有了点耐心和兴致解答“回来告诉我,太子妃有了身孕,他与太子约好了结亲。”

    萧弄那时候在漠北过得自在,老定王的部下都对世子又宠又爱的,养得他成了个小霸王,自然不乐意。

    他都不知道太子妃肚子里的那个是美是丑是圆是扁,性子他喜不喜欢,莫名其妙就定了亲事,跟老定王闹得厉害。

    不过也就闹了一阵,后面就没闹了。

    先太子逼宫,被射死在宫门外,东宫上下被屠,太子妃自然也未幸免。

    楼清棠听着这桩隐秘的往事,总算明白为什么外头都传萧弄有过婚约,却少有人知晓内情的原因了。

    萧弄那个小七岁的娃娃亲对象,恐怕还没出世就没了。

    老皇帝从前有多喜爱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太子,在那之后就有多痛恨,自然无人敢再提。

    啧啧,真是太惨了。

    楼清棠心里感叹着,拱了拱手“节哀。”

    “从未见过,节什么哀。”萧弄语气散淡,不是很在意,也没兴趣继续这个话题,话峰一转,“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提到萧弄让办的事,楼清棠就有些纳闷“你突然要我去收什么春松先生的画,我就是这些年攒了些行商的人脉,速度也不会那么快啊,展戎不是被你派去姑苏了吗,我拜托他跟着一起找收藏的人了。”

    萧弄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尽快把画送来。”

    楼清棠没

    好气“是是是,定王殿下╳,你真把我当跑腿的了啊”

    萧弄兴致很好地摆弄着手里的田黄石章,没搭理他。

    田黄石这种东西,他书房架子和库房里多的是,比手中这块品质好的也不少,但手里这块却是越瞧越喜欢,越瞧越合心意。

    虽然不是独独送他一人的,不过送的另一个是淮安侯勉强能接受。

    见萧弄不搭理自己,楼清棠气得又猛喝了三杯茶“先说好,买画的银子你自己出,人家收藏了那么些年的画,要价肯定高,我可不给你出。”

    萧弄竟也不恼“自然。”

    楼清棠并不算萧弄的下属,他家三代行医,楼清棠自小于医术方面也极有天资,但他却对悬壶济世没什么兴趣,不爱行医,更喜欢当商人赚银子。

    历来士农工商,哪怕大雍立朝后,推崇行商,但在大多人眼里,商者依旧低贱,为此楼清棠差点被逐出家门,与家里闹崩数次。

    六年前,辽东还乱着时,特产的貂皮鹿茸等物价极高,楼清棠只身冒险,去辽东走货,不幸撞上了一骑瓦剌人,若非恰巧遇上前来平乱的萧弄,早没命了。

    击退那伙瓦剌人后,萧弄犯了头疾,楼清棠为报救命之恩,久违地掏出银针,为他施针缓解了疼痛,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这几年楼清棠边做自己的生意,边到处跑,给萧弄打探打探治头疾的法子,萧弄有令时就去办事,算朋友,也算半个下属。

    只是萧弄的头疾越来越严重,从前施针,还能略微缓解,如今施针是完全不管用了。

    每次一犯头疾,萧弄的脾气就极为狂躁,弑杀嗜血,他面上又不显,像暗暗汹涌的狂潮,反倒更吓人。

    前段日子刚回京,萧弄的头疾就发作得格外厉害,楼清棠一看没辙,直接跑了,去外头研究怎么给他解蛮子的毒。

    反正定王殿下皮实得很,疼了这么多年了,一时半会儿也疼不死。

    “对了,给你打岔,我差点忘了。”楼清棠低头掏袖兜,“你这头疾越来越频繁严重了,我估摸着这两日又快犯了,给你配了个新的方子,说不定能缓缓疼痛,你试试有没有用。”

    萧弄靠在原处没动。

    楼清棠纳闷地甩了甩手上的方子“好歹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呗,你不会准备生抗吧”

    马车四平八稳停下,抵达了定王府,暗卫弯身撩开了车帘。

    萧弄收起印章,不疾不徐起身道“不必了。”

    “本王有良药。”

    一整个下午,钟宴笙完全没心思读书。

    萧弄的人送来的药太多了,钟宴笙只好换了个地方藏起来,藏的时候不免想起在一本游记上看到过的,辽东一带有种叫松鼠的小动物,过冬时为了不饿死,会把东西囤积起来。

    虽然他不是怕饿死,但他同样感觉自己快死了。

    所以,定王殿下到底有没有发现他的身份啊

    钟宴笙脑子里第三十次飘出这个疑问。

    如果没发现,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如果发现了,怎么不直接来找他算账呢

    钟宴笙纠结不已,心里不知道是恐慌更多,还是疑惑更多,百爪挠心的,恨不得冲到萧弄面前,直接询问他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没那个胆气。

    第三次走神了。

    钟思渡停下讲解,垂眸看着钟宴笙那双黑亮亮的眼睛逐渐失焦,托着腮目光不知道飘向何处,薄薄的眼皮泛着点红,桃花瓣一般,哪怕发呆的时候,也漂亮得不似真人。

    看了会儿,他移开视线,两指并起,扣了下钟宴笙面前的桌案。

    “咚”一声,钟宴笙一下回神,被抓住了走神,又心虚又慌张,低头装作很忙地翻书。

    钟思渡看在眼里,抿了抿唇,没有戳破,但看他翻得乱七八糟的,还是开了口“第二十四章。”

    钟宴笙乖乖往回翻到第二十四章。

    云成在旁边捂着脸别开头。

    他一开始还以为这位钟思渡少爷怀着什么坏心思,想欺负他家小少爷,结果钟思渡似乎就单纯地是听侯爷的话,来跟小少爷一起读书的,还很有耐心似的,给小少爷讲了半日学了。

    怪哉,怪哉,上次在景华园,钟思渡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搞得云成都开始良心不安了,怀疑是自己小人之心。

    云成的心里很复杂,钟思渡望着钟宴笙的眼神也很复杂。

    只有钟宴笙始终昏昏欲睡的,心大得全然没多想,翻到第二十四章,看着看着,又继续纠结萧弄的事去了。

    等到淮安侯放值回府,钟宴笙才勉勉强强把该看的都看完了,跟着钟思渡一起去正厅里,准备一家人用饭。

    钟宴笙脑子里装了一天萧弄的事,这会儿才挤出点闲暇,瞅着钟思渡走在前面的背影,感到迷茫。

    昨日他回来时撞上钟思渡,钟思渡还告诉他“不会喜欢他的”,但今日钟思渡的行径,似乎跟他的话,不太一致

    这位真世子的心思,好像比定王殿下的还难猜。

    或许只是因为淮安侯的命令,所以才过来和他一起看书的

    钟宴笙思来想去,感觉只有这个可能,顿时又觉得钟思渡很可怜,明明很讨厌他,还因为父亲的要求,不得不忍着脾气来教他。

    钟宴笙很善解人意地想,还是找个时间跟淮安侯说清楚,让钟思渡别过来了吧,太为难人家了。

    钟思渡走在前面,听后面静悄悄的没声儿,忍不住回头看钟宴笙。

    又在走神想什么

    明明知道不该,但他还是对钟宴笙产生了好奇。

    这人的脑子里究竟都在想什么,为什么会对淮安侯说那样的话,他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在侯府的位置吗

    钟宴笙发了会儿呆,察觉到前方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奇怪地抬起眼“钟思渡,你怎么啦”

    暮色四合,天色已暗,侯府已经挂起了灯照路,暖黄的灯光映在那双眼睛

    里,璨若明星,极亮极亮。

    钟思渡像被灼了一下,绷着脸一言不发地扭回头。

    好吧。

    钟宴笙心里叹气,果然还是很讨厌他。

    平时淮安侯公务繁忙,很少有机会全家人坐在一块儿用晚饭的。

    跟第一次一起坐在桌前的氛围不同,这次钟宴笙和钟思渡的气氛显然和谐了些。

    侯夫人今日派身边的大丫鬟去春芜院端茶送水了好几次,得知俩人在一个屋檐下读书学习,气氛颇为融洽,心情极佳,笑盈盈地给俩人夹菜“迢儿今日学得用功,多吃一些。“

    钟宴笙很配合地表演兄友弟恭“哥哥教得好,哥哥多吃。”

    听到钟宴笙叫“哥哥”,钟思渡握着竹箸的手指一顿。

    第一次听钟宴笙叫自己哥哥的时候,他满心厌烦,极为不喜,淮安侯和侯夫人只应当有他这个儿子,钟宴笙只是鸠占鹊巢罢了,他哪来的弟弟

    可是不知为何,他现在竟然没那么排斥这个称呼了。

    用完晚饭,侯夫人去佛堂抄写白日里没抄完的佛经,钟宴笙和钟思渡则被淮安侯叫到书房,抽背了几条今日所学。

    钟宴笙有点磕磕巴巴地背完,紧张地偷瞅淮安侯。

    知道钟宴笙往日里没耐心看这些书,今日能背出来已经很不错了,淮安侯摸摸胡子,在小儿子眼巴巴的视线里,点了下头“不错。”

    看来是过关了,钟宴笙松了口气,脚开始往外挪“那爹,我先回去啦”

    一番小动作全落在淮安侯眼底,他无奈地摇摇头“去吧。”

    瞅到淮安侯书案上放着的田黄石章,钟宴笙偷偷抿了个笑。

    侯爷嘴上不说喜欢,实际上还是很喜欢的嘛,一直带着。

    想到这茬,钟宴笙不免想起了那个送错给萧弄的章子。

    没问题的吧

    钟宴笙惴惴地想,定王殿下别院里的书房中,那么多价值连城的东西,一枚小小的田黄石章,应当不会入他老人家的眼吧。

    见钟宴笙走了,淮安侯的视线落到钟思渡身上,冷不丁开口“昨夜偷听到了”

    钟思渡垂下眼,神色一如既往的和顺,没有说话。

    “我告诉过你,那孩子表里如一,不会与你争。”

    淮安侯背负着手,盯着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子,神色沉肃“斗花宴回来,我罚你在祠堂跪了一夜,你仍不觉得自己错了。现在如何,知道自己做错了吗”

    钟思渡抿紧了唇,还是没有说话。

    淮安侯看他不语,猝不及防丢出个惊雷“你觉得爹当真不知,是谁在京城传出的流言吗”

    钟思渡垂着眼睫抖了一下,平静地抬起头,与淮安侯对上视线。

    父子俩人对视良久,淮安侯沉沉地吐出口气“回答。”

    良久,他才听到钟思渡略微低哑的声音“没有下次。”

    淮安侯略微颔首,望了眼钟宴笙离开的

    方向“往后便好好做一个好兄长。”

    做一个好兄长

    往后就把钟宴笙当做他的弟弟吗

    钟思渡垂在袖中的手指蜷了蜷,想起饭桌上钟宴笙叫自己哥哥时的样子8,片晌,点了下头。

    经过昨日那一遭后,钟宴笙更不乐意出门了,生怕一出门就会撞上萧弄。

    但是待在春芜院的日子,也不如往日悠哉了。

    往日钟宴笙待在春芜院,每日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喝喝茶吃吃点心,躺在花荫下的秋千床上看看闲书,有兴致就看看那些正经的书,作一幅画,十分舒心。

    但现在他的闲书都被淮安侯收走了,每日还要被钟思渡叫去书房一起读书。

    而且钟思渡还来得越来越早了,从巳时变成了辰时大概又是淮安侯的吩咐。

    连续三日起早念书,钟宴笙逐渐变成了小苦瓜,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越来越蔫,终于忍不住跟钟思渡打商量“要不,你明日就别过来了吧”

    钟思渡对上他闪烁着期待的眼睛,停顿了一下“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不是本来就不想来的吗,我都给你台阶了。

    钟宴笙委屈又崩溃,语气很诚恳“我也不想你为难嘛。”

    他的语气越诚恳,越是体贴,钟思渡心里的火大越大,和他对视几瞬,翻了页书,语气生硬“不为难。”

    钟宴笙呆了两瞬,吞声饮泣“”

    他都不知道,原来真世子,这么听淮安侯话的吗。

    钟思渡是不为难,但钟宴笙快为难死了。

    云成负责照顾钟宴笙的日常起居,知道钟宴笙有点小小的起床气,眼睁睁看着连续几日的早起,快让脾气很好的小少爷变暴躁了。

    在被迫勤奋起来的水深火热之中,萧闻澜又出现了。

    六月将近,京城越来越热,午后的日头尤为热辣,就算待在书房里,还是闷闷的,钟宴笙看着书正昏昏欲睡,云成突然钻进书房里,来通报了一声“少爷萧闻澜二公子来侯府了,想见您一面。”

    上次在长柳别院过后,钟宴笙就不是很信任萧闻澜了。

    但在早起了好几日后,萧闻澜的横空出世,简直宛如救星登场。

    钟宴笙噌地站起来,双眼亮晶晶地望向钟思渡“萧二公子来找我,我今日就不读书啦。”

    又是萧闻澜。

    上次在景华园,钟宴笙也是一直跟萧闻澜待在一处,说说笑笑了半日,目光都没有往他这边侧一下。

    想起初次见面时,钟宴笙小心翼翼藏在袖口下的红痕,钟思渡惯来温润的笑意逐渐消失,脸色淡了下来“你想和他出去”

    钟宴笙没太懂他怎么就不高兴了,但习惯了定王殿下阴晴不定变换脸色的本事,这点程度还不足为惧,他接过云成递过来的帷帽,动作流畅地戴上,步伐像只扑腾着翅膀的小雀儿,轻盈地飞出书房“我走啦”

    徒留一段浅

    淡的芬芳兰香,在空气中逐渐淡去。

    钟思渡站在原地,看钟宴笙兴冲冲离开的背影,唇角抿得平直。

    他不想让钟宴笙去见萧闻澜,但他陡然意识到,他似乎没有立场让钟宴笙留下来。

    萧闻澜背着手,在见客的前厅候了会儿。

    钟宴笙出来的时候,和之前一样,戴着帷帽,身上浮着层甜腻俗气的香粉气本来钟宴笙是不打算用这个呛人的香粉的,呛别人也呛自己,但思考了下后,鉴于萧闻澜实在不靠谱,还是往身上又扑了两层。

    所以甫一见面,萧闻澜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股恐怖至极的香粉气就钻到了鼻腔里,禁不住先打了两个喷嚏,带着浓重鼻音哼哼唧唧,十分委婉“钟小公子要不,我送你几个香囊吧”

    钟宴笙眨眨眼“可是我挺喜欢这个味道的。”

    萧闻澜肃然起敬。

    堂兄还说他品味差,钟小公子的这个品味岂不更离谱

    想到堂兄,又想到出来前萧弄的吩咐,萧闻澜揉揉鼻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把钟宴笙成功约出去,试探着开口“钟小公子,要不要跟我出去耍耍”

    钟宴笙是很喜欢待在家里不挪窝的,但早起看了好几日圣贤书,看得头都大了,闻言答得十分迅速“好”

    嗯这么轻易

    萧闻澜本来还准备了好几个说法,见钟宴笙答应得顺利,愣了一下,惊喜万分“好好,马车就在侯府外头”

    就算不是堂兄的命令,他也喜欢跟好看的人玩嘛。

    跟着萧闻澜坐上马车时,钟宴笙欣慰地舒了口气。

    总算是能逃过一日了。

    马车稳稳当当行了好一会儿,钟宴笙从逃离的兴奋里抽出神来,想起来问“对啦,萧二公子,我们这是去哪儿”

    萧闻澜见他问了,嘿嘿笑“去我堂兄府上。”

    “”

    钟宴笙扒开马车帘子想跳马车的时候已经晚了。

    京城王公贵族几乎都住在这一片,淮安侯府离定王府也没那么远,萧闻澜又提前吩咐了车夫快一点,钟宴笙掀开帘子,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定王府。

    当年定王府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太祖赏赐下的府邸比其他亲王的更大,来往之人,无一不注目,钟宴笙虽然没进去过,但回京之时,也路过过定王府。

    钟宴笙沉默地放下帘子“萧二公子,解释一下。”

    萧闻澜用扇子挠挠背,腆着脸道“那日咱们擅闯了别院,我记起你说过要来赔罪,就想找你一道来我堂兄这儿,一起赔个罪嘛,我自己不敢来待会儿我们一起赔罪,赔完罪就走,骗你我是狗东西”

    萧弄派人带给他的原话是“带上钟小世子一道来免罚”。

    钟宴笙神色不善地盯着萧闻澜脑袋看了会儿。

    他这次是真的想拧萧闻澜脑袋了。

    但是都到定王府大门口了,也不可能现在跑。

    钟宴笙只能庆幸他

    看透了萧闻澜不靠谱的本质,提前做了点小小的准备。

    马车停在定王府大门口,钟宴笙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唾沫。

    若是萧弄清楚他的身份了,不会这么久没动静的。

    应当不会一去不回吧

    他犹犹豫豫地下了马车,萧闻澜比他还怂,人高马大的一大只,缩在身量纤瘦的钟宴笙背后,两指戳戳他“钟、钟小公子,你先敲门吧”

    钟宴笙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扣了扣门环,大门随即打开,后面露出张面无表情的脸,仿佛早就猜到了他们会来,往后一让“请。”

    背后的萧闻澜又在戳他“钟小公子,你先你先。”

    钟宴笙好想打他。

    他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定王府,刚一进去,还没看清周遭,迎面就扑来道黑影。

    钟宴笙吓了一跳,来不及闪躲,就被那道黑影扑得坐到了地上,灼热的兽息扑过来,发出兴奋的嘶吼声,蓬松的长尾巴摇个不停。

    钟宴笙傻了几瞬,呆呆叫“踏雪”

    是萧弄养在长柳别院那只艾叶豹,不知怎么竟然转移回了定王府。

    听到钟宴笙叫自己的名字,大猫好像格外开心,灰蓝色的兽瞳眯成一线,硕大的毛绒脑袋直往钟宴笙单薄的怀里拱。

    艾叶豹的皮毛厚重柔软,跟张沉重的大毯子似的,钟宴笙被它压得快喘不过气,软绵绵地推了它几下“你、你先起来。”

    踏雪好像又听不懂人话了,寻觅着去嗅钟宴笙的脖子,灰蓝色的眼睛里一片兴奋,蠢蠢欲动地想舔钟宴笙。

    钟宴笙都快想哭了,耳边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冷淡声音“滚回来。”

    踏雪欢快摇着的尾巴一僵,缓缓收回爪子,耷拉着耳朵退回去。

    钟宴笙心里跟着一突,死命低着脑袋,目光悄悄往后瞥,后面却没萧闻澜的踪影。

    萧闻澜呢

    不是说好了一起赔罪吗

    怎么就剩他了

    心慌之中,散漫的脚步声停在了他面前,一只手从帷帽压低的视线中递了过来。

    钟宴笙吓得一缩,但那只手却不是朝着他的帷帽来的,而是抬起来他的左腿,低沉的嗓音落入耳中,听得他耳根一麻“脚崴了”

    钟宴笙紧张得小腿发僵,嘴唇张了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已、已经好了。”

    那只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放下他时擦过他的小腿,登时将钟宴笙弄得浑身一僵。

    旋即右手被轻轻抬起来。

    萧弄跟检查什么贵重物品般,拇指在他掌心里扫过,细细的痒“烫伤的手”

    “已经好了。”

    那只手不紧不慢的,松开他的手,越过帷帽,探了进来。

    一瞬间,钟宴笙的呼吸都停止了。

    但那只手并没有掀开帷帽,而是托在他的下颌上,将他垂得很低的脑袋微微抬起来了一些。

    隔着帷帽的白纱,钟宴笙与那双含着若有似无笑意的深蓝色眼眸对上。

    发、发现他了吗

    “风寒呢”

    胸腔中的心脏跳得极快,耳边一片鼓噪,钟宴笙无意识吞咽了一下,细微的动静擦过萧弄的指尖,一片细腻温热。

    钟宴笙的嗓音细若蚊呐“也好了。”

    “嗯。”萧弄仿佛赞赏一般,懒倦的嗓音里带着丝不分明的笑意,“虽然钟小世子多灾多难,不过看来本王的药很有效。”

    钟宴笙脑中一片空白,唯有一个念头萦绕不散。

    萧闻澜,狗东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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