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程姣回到都城的那日,就发现了萧夫人的偏心。那日在宴席之上,她并没有只顾着听少宫和少商非议长辈,萧夫人说的话她也听到了。当时萧夫人对桑氏说家中之事,说这个是姎姎安排的,这个是姎姎布置的萧夫人已经手把手教程姎处置庶务,人情往来,和各家的送礼的学问。

    之后少商日日读书写字,不看宗谱账册,甚至连谁和程家交好都不知道萧夫人这种举动显然是要把她们俩个低嫁。程姣并不是觉得寒门不好,而是讨厌萧夫人这种行为,奈何这个时代,女子的婚姻就是由父母做主。

    想要破局就要先动摇萧夫人的威信,程姣盯上了程姎,计划下手时天降大礼包,队友少商还格外的给力。少商将萧夫人的偏心挑破了,萧夫人便不可再像之前那样随心教导几个女公子,反之,程将军和程家兄弟都会怀疑她是否又偏心了。如今程颂俩兄弟驾车带着少商满城乱逛,萧夫人心里不是滋味也没说什么,那么她的要求,想来也会默许。

    “你想和我学音律”桑氏惊讶地看着女孩儿。

    “想必三叔母看得清明,阿母不教我和少商祭祀管家,那我们将来肯定是要嫁与低于程家门第的殷实之家。少商也明白,只不过她不在乎,可我不想就这么被人定了下半生,也不想受嗟来之食,阿母不教,我就自行拜师。”

    “三叔母为白鹿山山主之女,才学眼界,庶务掌家样样精通。都说女子嫁人如再次投胎,请三叔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想由别人决定我的命运。”

    “你可知,如果你阿母知道了是什么后果”

    “所以,姣姣只是想和三叔母学习音律而已。”桑氏和程止对视一眼,双方在对方眼中,都看到了叹息。

    “此事我答应了,明日我便去告知你阿母,说你在音律上颇有天赋,我见之欣喜。”

    “多谢三叔母。”程姣对桑氏行了跪拜大礼。

    看着程姣离去,桑氏叹气“嫋嫋和姣姣是多么好的孩子,可”

    “元漪阿姊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执拗。”程止摇头叹气。“不过姣姣也不对,哪有这么算计的。”

    桑氏回头道:“那我来问你,将来我们有女儿,你希望她将来是像姎姎呢,还是像嫋嫋和姣姣呢。

    程止想了想,叹道:“那还是像嫋嫋姣姣吧。我宁愿她算计我们,也不愿她像姎姎一样出了事,吃了亏都束手无策。这世上可未必处处有人护着你呀。”

    程姎是走了大运,可是谁也不能保证运气会永远跟着你。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程家阖府出门游玩。少商兴奋的不行,一下车就长长呵了口气,白茫茫的气息须臾散去,愈发冻的她唇红齿白,颜若朝华,程姣站在她旁边神情恹恹大冷天出来看灯笼,灯笼有什么可看的,不过多了几行字几幅画,还不如她脑内回忆某珠格格有意思。

    萧夫人不悦的看了眼少商,再去看程秧,只见她身着一件绀碧色曲裾配雪色百褶内裙,温婉秀美;少商穿了朱红蜀锦的三绕曲裾,边上裹着三指宽的金色绣缎,明丽无边;再看幺女,更让她气不打一处来她明明为三姊妹准备了一样的衣裙饰物,好让她们今日穿戴出来。

    谁知她那不省心的女儿装傻,反而穿上桑氏赠送的,小女儿喜庆的日子非得穿一身月白。倒不是不好看,不算性情恶劣,萧夫人觉得这俩孽障的容貌实是没说的,大的娇美如花,稚弱柔娆,我见犹怜;小的容貌妩媚,气质殊冷,冰肌玉骨。

    就这么下车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已有几位经过的华服少年瞥眼过来偷看了。程始昂头挺胸走在最前头,故意装作没看见,心中得意难言。女儿貌美,做父母的自是有面子的。

    少商拉着程姎在一个首饰摊子前停下,萧夫人不满少商不穿自己为她准备的衣服,左劲儿又上来了,拉着程姎的手说带她好好逛逛。程姣轻哼一声,拉着少商往前走。

    “阿姊,我手头可宽裕了,你瞧上什么我给你买,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摘下来”

    “嫋嫋,三兄带你看灯去”少宫忙拉起少商的另一只手,程颂更是扯着脖子往萧夫人那边喊。

    “次兄也陪你去”

    “阿父也陪你去”

    少商东瞧西看,街上的人又多,一会儿就把身边的莲房甩开了,要不是程姣不看灯一直跟着她,现在依然寻不到她的人。

    “阿姊,你慢点,等等我。”

    “这位女公子,在下有礼了,不知”

    “麻烦让一让”程姣一直以为古人早熟但含蓄,当街搭讪的事做不来,结果事实证明她错了。

    程少商此时正兴奋的脸颊通红,望着那些伎人在高高的绳索上跳跃来回,在空中腾翻自如,一忽儿颠盆,一忽儿倒缸她从未这样近距离观看过。还有表演喷火吐雾的,刚才她凑的太近,几乎燎到头发,程姣眼疾手快将少商拽回来,结果刚扭头,少商又不见人了。

    “嫋嫋,嫋嫋”程姣心里着急,街上这么多人走丢了可怎么办古代可没有摄像头。

    程姣拨开人群,刚走没几步就感觉肩膀撞到了什么人,随后一只手抓住她的上臂,那架势比起说是防止她摔倒,更像是抓小偷。

    “这位女公子,可小心些,不然摔到在下怀里,旁人就误会是你投怀送抱了。”投怀送抱程姣心中冷笑,不想搭理傻缺,她道了声多谢就头也不回的继续寻少商。

    行至一家酒楼,里面忽然传出一阵鼓掌声,还有人说什么那女公子真厉害,程姣莫名觉得那人说的女公子就是少商,跟着瞧热闹的人进了酒楼后院,当真见到了少商。

    “阿姊,你让我找的好苦。”

    “姣姣,你怎么来了”

    “还我怎么来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个人跑开很危险,这绣球又从哪来的”

    “上面扔下来的。”程姣顺着少商的目光看向二楼,好家伙,那正站了七八个公子。

    “绣球有择偶之意,此物可不能轻易收下,当”

    “那我不要了”少商说着用力将绣球往程姣怀里一塞。程姣当时就被少商的举动给惊呆了,你不要为什么给我啊恰逢外面有人大喊有人落水了,少商听了就想去看热闹。

    “姣姣,你在这等着店家给我的千里醉,我去去就回。”

    “喂,阿姊,阿姊”

    看着手中精致的绣球,程姣无奈地向二楼看去“敢问是哪位公子不慎掉落的绣球小女这就让人送上去。”

    楼上的人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程姣,仿佛在看一只癞突然张口说了人话,还说自己不想吃天鹅肉。程姣搞不懂这帮读书人的脑回路,叫来酒楼的小厮,让他把绣球送上二楼就离开去寻老板要千里醉。

    “谁能想到,袁善见公子第一次抛出的绣球,竟然有人要还回来。”见程姣走了,二楼的人纷纷开口。

    “那个小女娘可不一般。”

    少商这厢刚看完了热闹就听见有人喊田家酒楼灯笼烧了,她想起程姣还在田家酒楼等自己,急忙跑去。少商赶到时,田家酒楼外围已经烧起了熊熊大火,酒楼里也没了人影。

    “姣姣,姣姣”

    开始还有人试图救火,但火势越来越大已经难以扑灭,四周的人纷纷逃散,少商被撞到在地。

    “阿姊,阿姊。”

    程姣听到少商的声音,忙顺着声音寻人,结果就见少商被一高大男人从地上抱起,躲过了砸下来的花灯架。那男子一身黑衣,眉目深邃俊朗,怀中的女子红衣楚楚,娇俏可爱。

    程姣我去这是古代浪漫爱情故事的相遇吧

    “留在此处。”男子放下少商就转身去巡视火情。

    “阿姊。”程姣刚想问少商救她的人是谁,程始焦急的跑来。

    “嫋嫋,姣姣你们跑哪去了,阿父好生找你们。”

    “我方才听到阿父叫我,我也在找阿父。”

    “你们没事吧”

    “没事。”

    “没事就好。”程始上下打量姊妹二人,深怕受了伤。

    灯会上闹了火灾,程母听了顿时觉得不安全,闹着要回府。马车上少商想起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千里醉,忙对程姣眨眼,程姣拍了拍自己的膝盖,示意已经藏好。回府后,少商等到程始夫妇都歇下来,悄悄来到程姣院子,两人一起偷喝那坛千里醉。几杯酒浆下肚,少商才想起问程姣,自她走后发生了什么,为何田家酒楼会发生火灾。

    “你走之后,我还了绣球就去找老板要酒了。拿到了酒见你还不回来我就准备去寻你,结果刚出了酒楼,灯笼就着火了。对了阿姊,我听到了件事,与你有关的。”

    “与我有关,能是什么事”少商喝得满脸通红。

    “我打听到,今晚抛给你绣球之人,是胶东袁氏袁州牧家的公子,袁善见。”

    “袁善见”

    “袁善见。”

    “那,那又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他看上你了。”程姣不明白少商如此聪明,怎么男女之事上这么呆。难道这就是钢铁直女

    “他看上我了又能怎么样,我现在又不想嫁人。”

    “你别装糊涂啊,阿母不教我们宗妇本事,就是想好了让我们低嫁。人品家世脾气秉性也肯定是挑她喜欢的,到时候嫁的郎君也是古板执拗,你我受的了要我说,那还不如不嫁呢”

    “不,不会吧阿父不会同意的。”

    “阿父就是个妻奴到时候阿母一句终身大事父母做主,阿父肯定没有二话。”少商眉头紧皱,显然把话听了进去。

    元宵节之后,程姣开始跟着桑氏学习。这日萧夫人亲自到场,言从此以后桑夫人就是程姣的师父,做足了拜师的礼仪。桑夫人笑意连连,又赠给了程姣一匹成色极好的锦缎,引起了萧夫人的不满。

    “昨日娣妇独独送与嫋嫋蜀锦做衣裙,我未说什么,今日你又给了姣姣,唯独落下了姎姎,你这是厚此薄彼”

    不论萧夫人心中怎样,在几个女孩的吃穿用度上她都是一碗水端平的,当初她偏袒程姎,也是因为葛舅母的嘱托。程少商看似不压制,实则被程将军和她的兄长妹妹时时记挂,天天照看,在外面看见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带回来给她。奴仆们不是傻子,见女公子如此受疼爱,谁还敢怠慢。

    桑氏喝了口热汤,慢条斯理回答“那匹蜀锦,是前年家慈做寿时收的礼,只得一幅,颜色又不衬我,少商皮肤白自然就给她了。”

    “那为何不给姎姎”

    “那颜色也不衬姎姎啊。”程姎浅蜜色皮肤,桑氏自己肤色偏黄,算来算去还是嫋嫋合适。

    “那还有姣姣呢。”程姣被还有俩个字扎到心了,顿时泪眼汪汪地看着萧夫人。

    “阿母,原来我是凑数的吗而且你看女儿这身长,三叔母说了那蜀锦就一匹,可不够给我做的。”这个时代的内裙多数都长裙及地,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萧夫人被噎个够呛“可今日你又赠了姣姣一匹,你就不想想姎姎是否心里会难过”

    桑氏故作惊讶“姒妇何出此言姎姎这样宅心仁厚,诚善温良的孩儿,如何会做这样狭隘之想。再说这锦缎是象牙黄色,一般人可压不住。”

    萧夫人顿时又被噎住了,确实是她一直夸程姎品德敦厚的,而且程姎本身就不白,再穿象牙黄色那就是自取其辱了。程姣在一旁看得心里直叫精彩桑氏这几句话以柔克刚,借力打力,顿时让萧夫人没话说了,佩服佩服

    “送了就送了。可这嫋嫋为何非要元宵灯会穿,我明明为她准备了一样的衣裳”

    “这正是嫋嫋的体贴之处呀。原本三姊妹就容貌有差,”桑氏说话时,和萧夫人俩人不约而同的看了程姣一眼,后者低眉顺眼,好似说的人没有她。“再穿同色衣裳,姎姎岂非更被映衬得毫无优点穿得不一样还可以说各有千秋。”

    萧夫人又一次被噎的上气不接下气,但桑氏说得话却一点都不违心。要是全都城的小女娘都穿一样的衣裳,一样的打扮,任谁都会被她生的这俩个孽障比下去。还不是稍有逊色,是碾成渣渣的那种

    萧夫人瞪着桑氏,桑氏一脸无辜回望这不是我说话难听,而是事实就是如此。最终萧夫人败下阵来,人有长短,就像她两个女儿把女子该有的柔顺娴静全加到美貌上了,也像她把嘴皮子功夫全加武力值上了,所以论斗嘴她从来都不是桑氏的对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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