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丞相受罚

    谢大公子对再次被太子抓壮丁很是无语。

    但事涉和州灾情, 他也对丞相隐瞒此事感到不满,便还是帮太子写了这封折子。

    只是没有按照对方希望的那样茶里茶气。

    而是以一种平静的口吻描述了整个事情经过, 点出和州灾情没有得到处理的重点,以及对奏曹大臣办公怠惰的批评。

    除了刚开头提到一句丞相之外,再没有任何与之有关的发言。

    在回答“为什么要上吊”的问题时,也仅仅说了句“苍生苦楚,恨不能以身受之”。

    简明扼要,脉络清晰,句句客观的同时又透着一股子为天下苍生的浩然正气。

    萧云拿到的时候感到十分惊艳。

    甚至惭愧地觉得自己格局小了, 人家这个一拿出去,表演都不需要, 就能站在道德的最高点把所有人衬托成小人。

    上官迟“我觉得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爱屋及乌, 她对能让谢攸帮着干活的上官迟也温和许多, 问道“你想改进哪里”

    他“我们应该重点描述一下那四位老大人上工的时候喝汤聊天的模样, 陛下肯定会很生气。”

    她“你也喝了, 是想跟他们一起被罚吗”

    “不了不了。”

    太子的奏折送到皇帝的面前的时候, 皇帝正躺在月贵妃的怀里,被对方按头,看得出来心情很烦躁。

    月贵妃看着面露难色的内廷总管, 温声问“这么晚了, 是哪位大人上的折子”

    “是太子殿下。”

    皇帝睁开眼, 没忍住吐槽“自从朕立了太子,碰到的事比前面一年都多。”

    月贵妃“太子殿下今日受罪, 肯定是考虑到您担心他,才在醒来之后匆匆给陛下递信。”

    “有什么好担心的,国师不都说没事了么”皇帝哼了声,“他要是真怕朕担忧, 就不该做那么离谱的事情。”

    越说越生气,他坐起来猛拍一把桌子“一点小事就要死要活的,这是太子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吗”

    月贵妃也觉得太子这事儿干的离谱,但还是心累地继续替太子说话“太子不久前刚走过一道鬼门关,正当是惜命的时候,不该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

    皇帝“可不是。”

    到底是疼了许多年又与自身息息相关的孩子,他态度软和了些,问内廷总管“送折子来的人,有没有说太子醒来之后如何了”

    内廷总管略带心疼地说“殿下昏迷了一个白天,到晚上才醒过来,现在喉咙疼得吃不了东西呢。”

    皇帝言不由衷地骂“活该”

    月贵妃“所以臣妾的意思是,太子如此做,是有别的原因。陛下已经听过苏丞相的解释,也该听听太子的解释。”

    “说得也是,但只怕这小子的折子上通篇都是骂丞相的话。”皇帝拿过折子,随手翻开,看了第一行就忽然站起来。

    等看完整封奏折之后,他神色阴晴不定,突然抬脚踹翻了面前的矮桌。

    “和州有灾情,朕怎么不知道”

    无极宫里跪了一地的人,除了发怒的帝王,无人敢说一句话。

    在又打碎了两个大花瓶之后,皇帝终于冷静下来,在无人敢看自己的时候,露出了几分颓丧的神色。

    “或许,朕真的”成了个耳聋的昏君。

    他还清晰地记得自己意气风发的少年时期,记得自己大权在握,令天下俯首称臣的青年时期。

    那时,他曾带着盛国的强兵,一路打到夜国的都城附近,抢了夜国的太子妃回来,夜国却不敢有丝毫不满。

    才过去了不到二十年,他竟然已经被别人攻破过国都。

    此刻又因和州的灾事而恐惧夜国的趁机侵略。

    皇帝出神地站了许久。

    才喊来暗卫去调查和州旱灾是否属实,丞相又是否真地收到了折子却没有告知他。

    以及,太子是怎么知道和州旱灾的。

    月贵妃深知这不是她能够插嘴的事情,便提醒皇帝给太子送些药材和伤药。

    在得到“还是爱妃周到”的评价后,确认这件事是太子胜过丞相一筹后,才仪态万千地退场,回宫就让贴身侍女给太子送信。

    她的贴身侍女出自夜国的皇室暗卫,曾是暗卫之首,为着她能够与夜国探子互通消息,才作为她的贴身侍女跟着一道来盛国。

    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她早就得到了对方的宣誓效忠,成为对方唯一的主子。

    萧云收到消息的时候,正伪造完一盒从和州寄来的信件。

    每一封信件上都写了不同的收件人,但寄信人和内容都是一样的。

    寄信人写的是和州别驾魏林。

    内容大致是“和州同时出现了旱灾和蝗灾,秋收无望,刺史说已向朝廷上了折子,但言语多有闪躲,恐怕没有说实话。自己不得不病急乱投医,拖路过的行商将信带来京城,希望有人能够将实情告知陛下”。

    而被委托的行商,是与杨氏有合作的小商队,本身不知道密信里的内容。

    由于在京城没有人脉,见不到其他的大人物,至今也只通过与太子有联系的杨八小姐将其中一封信送到太子府上。

    所以太子才会成为苏丞相之外唯一知道和州灾情的人。

    她要借着这件事,将杨谷绑在自己的船上,再借机将对方往前推一把。

    至于和州别驾魏林,她也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对方。

    只要对方想要当刺史,就会认下这件事。

    如果对方已经跟刺史同流合污,掰扯不开,那在皇帝的暗探抵达之前,这位别驾就会死于“刺史买凶暗杀”。

    虽然已经将细节安排妥当,萧云还是对月贵妃表示了感谢“多谢娘娘提醒,若非如此,孤这边难免慌乱些。”

    深夜,皇帝的暗卫潜入太子府的书房。

    书房内堆着这两天从丞相府送来的奏折,暗卫将每一封都打开查看,发现最近的一封奏折竟然还是七日前的。

    而且也没有提到和州的奏折。

    搜寻一番后,他将目光放到一侧的架子上。

    上面摆着些古籍与古玩,还有几个带锁的盒子,他一一撬开查看。

    最终在一个专门装信件的机关木盒中找到了一封从和州送来的信,当场用薄纸临摹了一边,再将一切还原成原来的样子,悄悄离开。

    而另一个去到丞相府的暗卫,也从丞相的卧室中找到了和州刺史递上来的折子。

    没有找到刺史给丞相的信。

    但公文出现在卧室的密室中,本身就很有问题。

    皇帝拿到这些“证物”后,一夜未睡,前所未有地清醒。

    第二天早朝,他照旧半睡不醒地坐在龙椅上,看那些与丞相交好的人抢先弹劾太子,说其枉顾国家社稷伤害己身,意图以死逼丞相让权等等。

    皇帝打了个哈欠,似乎并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上,语气随意地问“丞相也是这么觉得的吗”

    苏丞相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皇帝要硬保太子,自然不会逆着对方的想法说。

    便为难地说“殿下是在微臣府中臣本不该就此事发表看法,但陛下既然问询,自然需说出心中所想。臣觉得,殿下尚且年轻,性子急些也正常,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才出此下策。”

    皇帝“那你可知,太子是为什么情绪激动”

    苏丞相自然在事后问清楚了。

    那几位老臣虽然做得不对,但没有到能逼迫太子上吊的程度,这件事最大的过错方显然是太子。

    他叹了口气说“是微臣管教不言,因担忧几位老大人年迈体弱,命厨房为他们炖了补汤,以致他们因喝汤而耽误了公务。”

    众大臣闻言,纷纷侧目,都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各自在心中嘲笑太子道行不够。

    打不过丞相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如女子做派一般。

    “你是这么认为的”

    苏丞相心中一沉,仍旧一脸茫然,用犹豫的语气说“或有臣未得知的原因也说不定,昨日殿下昏迷,臣还未能与殿下说上话。”

    皇帝看着丞相。

    觉得对方永远都是这样一副能够体谅人,放低自己姿态的模样。

    过去他觉得对方安生懂事,野心小。

    现在看着却十分厌烦。

    当了这么多年的丞相,还能是兔子不成

    “昨夜,太子给朕送了一封请罪折子。”皇帝从袖子里掏出折子来,看了底下一圈,没看出来哪个不是丞相一派的人,心情更是不佳。

    最终,他选了个绝对不会出问题的人“谢爱卿,你来替朕读一读上面的内容。”

    御史大夫上前,双手接过折子。

    一打开就差点儿没绷住。

    这怎么像是他侄子写的才过去几天,伯珩就被拉上太子的贼船了

    待看清里面的内容之后,他的脸色也冷了下来,肃声念完整封奏折,每说一句话,朝堂就死寂一分。

    等念完的时候,方才参奏过太子的大臣已经跪得将头贴在地上。

    丞相更是满眼惊骇。

    不知道太子是怎么知晓和州之事的,但他知道,这一次他输得彻彻底底。

    御史大夫合上奏折,没有像以往一样等其他人发言,而像是终于记起来自己是干什么的一样,对大臣弹劾太子一事做出点评。

    “太子殿下一心为民,为和州灾情急如浴火,奏曹之人却尸位素餐,难以共情,丞相更是在公务期间擅离职守,微臣以为,诸君此刻更该声讨的是后者。”

    他的话一出,御史台的人也纷纷活过来,声讨之声充满整个大殿。

    姗姗来迟的萧云在幕篱之下露出一抹微笑。

    太子上吊,那不叫上吊,叫“恨不能以身代苍生受苦”,叫“为民生而急,不得不出此下策”

    再荒唐的举动,上了价值之后,那也是崇高而有道德的。

    奏曹的几位老臣没想到里头的事情这么大,也不敢再装哑巴,纷纷为自己解释。

    “陛下,殿下只说有事向丞相大人请教,未曾同我们说过和州灾情啊。”

    “我对和州的灾情毫不知情,没有见到过任何与此有关的折子,底下的人也没通知过我啊。”

    皇帝敲了敲龙椅“丞相昨天早上干什么去了”

    苏丞相“臣昨日早晨告假去处理了些私事”

    皇帝“告假你跟谁告的假,朕怎么丝毫不知”

    萧云在旁边添油加醋“丞相大人总理朝政,其中包括为下属批假,自己给自己批假也是合乎规矩的。”

    官制混乱带来的漏洞不少,自己给自己批假都算轻的。

    丞相“”

    正当他想自己要怎么说才能最大限度地降低皇帝怒火的时候,忠勇侯突然站了出来,以刚正不阿的语气说“回皇上,今日丞相告假,是来了臣府上。”

    皇帝语气听不出喜怒“放着公务不处理,去你府上见你,朕怎么不知道你们的关系如此之好”

    没有一个帝王不忌讳文臣与武臣相勾结。

    忠勇侯“皇上误会,丞相来找臣,是想谈他的七女儿与犬子宣儿的婚事,苏府七千金刚满十岁,犬子也不过十四,实在是不必这么早定下,臣便选择回绝。”

    苏丞相“”

    早知道太子昨天会去丞相府,他绝对不会出门。

    早知道忠勇侯是这么个态度,他绝对不会向对方提出联姻。

    可惜没那么多早知道,他现在只能跪在地上,声泪纵横地说自己小女儿是如何的身世凄苦,因为自己的疏忽过得很不好,他才想着补偿女儿,给她找一门好亲事。

    丞相一派的人纷纷替他说话,极力将此事与权利勾结撇开关系。

    联姻的事情连皇室都不能避免,皇帝也懒得计较这个,只问“那和州的天灾,你为何隐瞒”

    苏丞相一脸冤枉“和州递来的折子上,并未说有旱灾啊微臣实是不知此事”

    一听皇帝这语气,他就知道对方派暗卫查过自己。

    幸好他早就将和州刺史的信烧了。

    那封折子上也确实只提到“今年收成不好,朝廷能不能减免一部分赋税”。

    皇帝连连冷笑,完全不相信他的清白。

    但也确实拿不出证据,也明白丞相此时绝不能倒下,那会使整个朝廷一片混乱,变成他收拾不了的烂摊子。

    最终,皇帝也只是砍了奏曹的那四位大臣,连坐其直系下属,罚了丞相三年俸禄。

    和州刺史罢官,即刻押送至京城问罪。

    遣钦差前往和州核实灾情,之后由太子全权处理此事。

    又当众夸赞太子“有爱民如子之心”,给了许多赏赐,责令十三曹要在公文下达前送至太子府上给其过目。

    看似轻轻揭过,可谁都知道,丞相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会大不如前。

    杨谷拼命地压住自己上扬的唇角,觉得这一票干得超值。

    朝臣散去之后,萧云特意等了会儿苏丞相,等对方暗藏冷意地看向她时,扶着幕篱心情舒畅地说“丞相大人,孤早就提醒过你了,少做为他人遮掩罪行的善人,那不是行善,是在作恶。”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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