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家六口人,现今只剩下了凌广源一人,虽然在大众眼中,他是受害者,是剩下的那一个苦命人,但李维恩不是普通人,凌广源找上他的时候,李维恩已经六十多岁了,什么事情没经历过,他连派人证实都不用,光了解一下过程,就能将事情的全部经过推测得七七八八。
凌广源虽然是他儿子,但也就这么一层血缘关系罢了,得知凌广源是个狠角色后,李维恩倒是不急着解决他,而是先将他吊着,慢慢来。
凌广源知道李维恩在用甜言蜜语敷衍他,如果李维恩真的想要认他这个儿子,彼此早就相认了,哪里需要他给李维恩身边的人送那么多好东西。
身边人敢收他的东西,就是仗着李维恩没有将他凌广源放在心上。
即将三十岁的凌广源,手中多了五条人命后,再也不是一个傻乎乎的小毛头,他假装被李维恩安抚住的样子,心中也有自己的倚仗。
他是做音像影碟发家的,对这行最为敏感,这次过来,早在兜里藏了个录音笔,将二人的谈话完全录了下来。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拷贝了很多份,藏在不同的地方,李维恩要是不给他继承一些财产,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别的不敢保证,毁掉李维恩发家之后这么多年来经营的企业家好形象,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两个狡猾的人各有心思,互相拖延给彼此时间,就这么僵持了几个月。
凌广源为了接受李维恩的财产而开始做准备,音像店既然塌了,他就索性不做了,开始转行接触和李维恩一样的行业――酒店。
前妻等五鬼眼看着凌广源拿着死人财转行发家,心中自然愤愤不平。
经过几个月的沉淀,再加上心中燃烧的怒火,令五鬼的实力略涨了一些,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当凌广源松懈的时候,当他只有一个人处于阴冷的环境中的时候
五鬼跟随在凌广源的身边,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不断给凌广源制造惶恐,想要让他明白,他们虽然死了,但却依然在凌广源的身边盯着他
凌广源虽然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模样,但任谁被这五鬼纠缠着,都不好受,他的身体症状越来越不好,再加上刚转行经营宾馆,手忙脚乱的,层层压力袭来,令凌广源近乎崩溃了。
裴春秋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不仅点出了凌广源身后有五鬼跟随的事实,而且还给了凌广源两个选择。
让这五鬼离开他,还是让五鬼为他卖命。
“裴先生本来想带我们走的。”前妻黯然道,“他说我们都是好人,身上气运未止,如果不是碰上凌广源这种损功德的人出现,我们本该都是长命百岁的命格。不过人生哪有事事说得准的,当凌驾二老选择收养凌广源,当我决定嫁给凌广源,和他在一起后,我们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我们能变成鬼,不是因为我们心中有怨恨,而是上天还有别的安排,不会让我们就这般不明不白的死去。裴先生说,只要我们愿意,他会带我们走,为我们安排好之后的事情。”
前妻说到这,眼神冷了冷“不过,我们并不想走,没有看到凌广源的结局,我们都不甘心同样的,凌广源也不想轻易放过我们。
“我们纠缠他这么久,他心中对我们又重新燃起了怨恨,一定要将我们压榨干净才是,所以他对裴先生提出了,要将我们留下来,制作成五鬼运财符的提议。”
之后的事情就是云景所看到的这样,五鬼运财符看似帮助的是凌广源,实则滋养的是五鬼,二十年后,五鬼破开阵法出来,遇到了晋江水,遇到了云景。
云景道“这么说,凌广源和李琴,是同父异母的”
“不是。”前妻冷笑道,“当然不是,李维恩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舍得让自己养在身边的亲生女儿,白白送给凌广源糟蹋
“李琴是李维恩为了经营自己慈善企业家形象,而从孤儿院收养的小孩。
“因为小时候在孤儿院长大,李琴性格固执孤僻,养成了很多不好的习惯,虽然和李维恩生活在一起后,不少都纠正了过来,但本性却是难改。
“李维恩盘算着把养女卖个好价钱,所以一直忍耐着她的脾气,没想到这个时候,李琴看上了凌广源。
“李维恩当即和凌广源一拍即合,他将养女嫁给凌广源,附赠不少嫁妆,就当做是对凌广源的补偿,凌广源虽然不能成为他名义上的亲儿子,但是当了他的女婿,自然也是好处无穷。
“因为李琴的缘故,李维恩的老婆也注意到了凌广源,当知道凌广源的身世后,她对凌广源非常排斥,不断反对这场婚事,并且拒绝将李家的部分资产当做嫁妆,送给这个私生子。
“李维恩的老婆为了此事大闹一场,李维恩也趁此机会,理所应当地让凌广源和李琴暂时不要联系李家,借口等李家夫人情绪稳定了再说。
“这一等,就是几年的时间,等凌广源破财,将李琴的嫁妆糟蹋的差不多后,这两个人也彻底从李家出局。
“到了这个时候,哪怕凌广源大闹一场也没用了,李维恩将女儿下嫁,附赠丰厚的嫁妆,就是对他的补偿,凌广源若是不知好歹,李维恩占据道义的情况下,有的是手段让凌广源吃不了兜着走。
“这两个夫妻都不是李维恩的对手,却都想要继续巴着李家,期望李维恩有一天能转过身看他们一眼。
“凌广源舍不得李维恩名义上的女婿这个身份,李琴也舍不得凌广源私生子这个血缘,两人虽然互看不顺眼,但还是拉拉扯扯过到了现在。”
没想到这一个小小的宾馆之中,竟然还隐藏了这么多狗血的恩怨。
不过这也解释了,老板娘明明是富贵出身,为什么凌广源生意失败之后,她竟然也跟着凌广源过起了为柴米油盐而烦恼的平民生活。
如果李家人真的把她当女儿,是绝对不会自己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看着孩子每日为了钱财衣食发愁,而绝不伸手相助,眼睁睁地看着她在岁月的腐蚀下,最终成为了一名泼辣的市井泼妇的。
云景收回目光,转身望向宾馆门口“晋先生。”
在外头站了好一会儿的晋江水听到云景唤他,便走了进来。
阴灵没想到外头竟然还藏着个人,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几步,警惕地盯着从门外缓缓走进来的晋江水。
晋江水是云景刚才下楼之前,打了个电话叫过来的。
从外头的街道住处走到这小巷子,并不需要多长的时间,所以阴灵刚所说的一切,全都被晋江水听到了。
云景这次是应承着晋江水的请求入住这个宾馆,如今真相大白,不仅涉及到了凌广源这一对夫妻的贪婪,还涉及到了在这件事中,起了关键作用的裴春秋。
云景自然没必要插手此事,把一切事情交给晋江水来决定才是最好的选择。
“我是裴春秋的好友,名为晋江水,二十年前,与裴春秋一起研究过五鬼运财符,后来裴春秋失踪,我便一直关注着这家宾馆。小景他们是我请来相助的人,我的本意,也是想帮裴春秋处理你们这件事的。”晋江水目光复杂地看着阴灵道。
阴灵一怔,依稀记得多年前裴春秋使用五鬼运财符的时候,确实和他们提起过一些,时隔多年,如果不是晋江水提起,他们差点忘记了,有朝一日竟然真的
那天夜晚,乌云密布,广源宾馆内,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昏暗的大厅中,五鬼站在裴春秋的身旁,眼看着他将他们的尸骨放入祭坛,随着他口中低沉的咒语念出,裴春秋的双手和祭坛,都发出微弱的光芒,将他那对颜色不一样的眼眸,映照的更加奇诡。
五鬼运财符完成之后,哪怕天才如裴春秋,也有种体力不支的感觉,他脸色很苍白,但那对一红一黑的双眼中,却尽是兴奋疯狂的神色。
见五鬼都在阵法内感激地望着自己,裴春秋脸上的神情稍稍收敛了一些,轻笑道“五鬼运财符乃邪术,经过动乱后早已经失传,现在这个五鬼运财符,是我与好友共同在过去的基础上全新创建的,如果今后你们通过这五鬼运财符学有所得,要感谢的话,就感谢他吧。”
说到这,裴春秋阴鸷的面庞倒是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柔和的神色“他名叫晋江水,我想,他以后一定会来找你们的”
第二天,云景和墨菲斯收拾了一下,便下楼来到大厅办理离店手续。
凌广源还在楼上没有下来,大厅只有老板娘一个人,她正站在门口,好奇地看着门外的阳光。
像是一层厚重的浓雾终于被拨开,阳光从上空照下来,折射进了宾馆,将整个宾馆大厅都照的亮堂堂的,连老板娘身上常年那股子阴冷的感觉都没了,她只觉得阳光晒在身上,哪怕是夏天的日光,也令人感觉暖烘烘的。
虽然宾馆大厅乍一看,还是之前那个宾馆,因为常年没怎么好好收拾打理,瞧起来似乎还是之前死气沉沉的模样,但老板娘却觉得,宾馆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那一层笼罩在宾馆内几十年的雾霾,终于离去了。
从云景手中接过房卡,老板娘疑惑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两昨晚,是不是做了什么”
“做什么了”云景抬头奇怪地看老板娘,“我们下来看一下,什么也没有,就上楼去了,你可以看监控,我们可什么都没破坏啊。”
“我当然看过了。”老板娘不甘心地道。她发现宾馆不对劲后,就去查监控了,但奇怪的是,监控内一片平静什么也没发生,云景与墨菲斯就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大半夜的就下来走一走,转一圈,什么也没动就回去睡觉了。
但再看看服务台,那只破损的招财猫在不知不觉中自动四分五裂了,那盆茂盛的绿色植物,莫名其妙枯萎了,偏偏监控中,却看不出它们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云景道。
昨晚阴灵想起晋江水之后,他们一人一鬼便交谈了起来,二人谈的往事,有不少涉及彼此的隐私,云景与墨菲斯对此兴致不大,很快转身就回去楼上补眠去了。
一个多小时后,晋江水打电话给云景,说这件事情他已经想好怎么处理了。
五鬼已经修炼有成,他们生前不是恶人,死后就这样烟消云散太过可惜,但也不能任由他们在人间行走,晋江水一个人管不住他们,也不好意思麻烦云景,便决定将它们交给天峦门,拜托姜皓好好安顿五鬼。
天峦门作为本地最大的门派,不仅在修炼者之中很有地位,在有关部门那边,也较有话语权,由他们来处理这种事简直得心应手。
五鬼交给了天峦门,那么凌广源这事,自然也得由天峦门来接收处理了。
他做了这么多恶事,可不能仅仅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这么简单。
至于具体要怎么惩罚他,这过程怎么平衡调节,那就是晋江水与天峦门该头痛的事情了,云景是晋江水请来帮忙的,这后续的事情,处理的时候绝对会稳妥地将云景摘出去,绝不给他带来任何麻烦。
此外,因为他们提前发现了五鬼的踪迹,这宾馆内裴春秋布置的阵法,还没有完全没五鬼给冲开。
阵法是裴春秋精心布置的,里头有不少他的心血,晋江水知道云景与墨菲斯喜欢吸食灵气,这阵法便索性就留下来,送给云景和墨菲斯当早餐了。
“走吧走吧。”老板娘此刻心情复杂,宾馆终于不再阴森森的了,她个人是觉得很舒服的,但一想到这样子的尸源宾馆,可能不会再引来那些好奇心旺盛的人,她一开始打得主意还没正式实施,就直接泡汤了,顿时又有些郁闷。
云景与墨菲斯一步一步地往宾馆外走,他们每走一步,宾馆的阵法就消失一层,当他们彻底走出宾馆时,宾馆内忽然一静,紧接着,那挂在墙上一静停滞许久的点钟,忽然就开始行走了。
云景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恍然,上午六点五十分、上午六点四十五分、凌晨五点二十六分、凌晨一点十一分、凌晨零点零三,凌晨一点二十九分
对应的,岂不就是五十六、五十一、三十一、十二、三、还有三十吗。
二十年前,事发那一年,凌家父母分别是五十六和五十一岁,凌广源的前妻三十一岁,两个女儿分别是十二岁和三岁,再加上刚好三十岁的凌广源,这六个时钟,代表的便是他们六人。
刚从宾馆出来,阳光便撒了下来,此时正值清晨时分,云景还得赶着回校,他与墨菲斯没有再耽搁,很快离开了广源宾馆。
二人离开后片刻,小巷子中忽然传来了老板娘的惊呼“怎么又变回广源宾馆了,它自己变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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