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第54章

    转眼间,便是两年倏忽而过,到了宣和二十九年,施婳已经十六岁了,她跟着林家父子学医,仔细数数,已有七载之多,时日渐久,施婳和林寒水也都能独当一面,不少人都认得他们二人了。

    出诊时不再需要跟随林不泊,施婳和林寒水也能外出,除非碰到棘手的疑难杂症,一般来说,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城北悬壶堂,此时正是八月初,桂树飘香,施婳坐在窗下替一个妇人把脉,细声问道“婶婶年岁几何”

    那妇人面色蜡黄,病容憔悴,答道“今年三十有二了,大夫,我这是得了什么病”

    施婳安抚道“这得诊治之后才能确定,婶婶除了精神不济,浑身酸痛之外,这几日可还有腹泻之症”

    妇人连连答道“是,是有,已半月有余了,起先只以为吃坏了东西,并不曾在意,大夫,这和我的病有关么”

    施婳闻言轻轻一笑,松开把脉的手,示意她换右手来,一边诊脉,一边道“婶婶莫急。”

    那妇人便收了声,耐心等着施婳诊脉,片刻后,她收回手,道“婶婶脉象濡弱,右关尤甚,乃是脾胃虚寒之状,可是总觉得喉咙干渴,时常饮水却不得缓解”

    妇人惊喜道“是,大夫真是神了,您若是不说,我都没有想起来此事,白日总觉得口渴,一喝便是一大瓢,起初以为是做活做累了,但是到了夜里,时常渴醒,十分烦人,大夫,这也是病么”

    施婳耐心答道“是,因为婶婶脾胃湿寒,不能健运,以致于气化不升。”

    妇人连声问道“严不严重可能治么”

    闻言,施婳不觉莞尔浅笑,道“自然能治,我先给婶婶开一个方子。”

    妇人忙道“好,好,劳烦大夫了。”

    施婳提起笔来,在纸笺上写起来,一个个秀气的小字便跃然纸上陈皮二钱,茯苓二钱,赤芍二钱

    写罢停笔,她将那纸笺提起来,轻轻吹干墨迹,笑着递给妇人,道“按照此方抓药,只服一剂便可解渴,三剂下去病就大好了,婶婶若是不放心,待服过三剂之后,可以来我们医馆复诊,不另收您的诊金。”

    那妇人闻言大喜,病容都去了三分,高高兴兴地接过药方,连声向施婳道谢,称赞许久,这才去抓药了。

    这时,旁边一直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语带崇敬地道“我什么时候能像婳儿姐一样厉害,给病人看诊”

    这时,后堂转出来一个青年,调侃道“那你怕是要再学个十几载,才能比得上婳儿一半了。”

    说话的青年正是林寒水,少年听罢,十分不服气,道“可是婳儿姐看起来年纪也不比我大多少,为何我就要学十几载”

    林寒水失笑,指了指他“你十二岁。”

    然后又指了指自己“你姐夫我如今十岁有九。”

    少年莫名,不知他这话何意,林寒水继续笑道“我六岁识字,七岁开始看医书,十岁已认得了大半药材,十一岁随同爷爷出诊,这样下来,我的医术还稍逊婳儿一筹,你仔细算算,你得学上多少年,才能与婳儿一般厉害”

    听了这话,许卫撇了撇嘴,道“我爹是秀才先生,说不得我就比姐夫你聪明呢”

    林寒水却是一笑,道“你还是老老实实读书去罢,明年年初县试,你若能过,你爹都要烧高香了。”

    许卫皱着眉头来,不高兴地嘀咕道“我不爱读书,县试肯定过不了的,何必浪费时间”

    林寒水笑着整理药柜,道“与你爹说去,你翎哥当年如你这般大的时候,小三元都中回来了。”

    许卫一听,颇有些头疼,心知这若是说下去,恐怕要没完没了,连忙岔开话题,转向施婳道“婳儿姐,翎哥是不是要参加秋闱了”

    如今谢翎也有十五岁了,他跟着董夫子学了整三年,八月一到,包括谢翎在内,大乾朝所有应试的学子都要前往省城布政司驻地,参加三年一度的乡试。

    施婳笑着颔首道“是,过几日就要考试了。”

    许卫信心满满道“翎哥读书那样厉害,此次肯定能中头名,解元非他莫属婳儿姐,我先走了,我姐若问起我来,你就说我回家看书去了。”

    他说完,吐吐舌头,一溜烟跑了,林寒水没好气笑道“看的什么书,估计又偷摸着哪儿玩去了,也就骗骗他姐姐。”

    林寒水一年前成了亲,妻子名叫许灵慧,是个秀才先生的女儿,很是贤惠勤快,夫妻两人颇是恩爱,林家娘子虽然对于施婳没当成自己的儿媳妇十分遗憾,但是遗憾一阵子,也就看开了。

    许卫是许灵慧的幼弟,经常来悬壶堂玩,对学医也很有兴趣,奈何他的秀才爹一心一意想要他考个功名回来,许卫小孩子心性,尚未开窍,只一味偷着玩。

    林不泊出诊去了,悬壶堂只有施婳和林寒水坐诊,今日病人不是很多,等到了上灯时分,天色暗下来,施婳便站起身,收拾桌上的纸笺,道“寒水哥,我先回去了。”

    林寒水正捏着一把药材嗅闻着,听了才回过神来,道“现在么谢翎下学了”

    “想是快了。”

    施婳才说完,外面便进来了一个人,身形清瘦,挺拔如青竹一般,手中拿着一把油纸伞,雨水顺着伞滑落下来,在地上晕开点点水迹。

    那人进了门,昏黄的烛光爬上了他的衣角,落在浅青色的棉布衣袍上,衬得他整个人显得很是斯文清隽,林寒水笑着招呼道“谢翎来了。”

    那人嗯了一声,道“寒水哥,我来接阿九。”

    林寒水道“想想你也该来了,过几天就要参加秋闱了罢”

    “是,”谢翎轻笑着点头,道“伯父出诊还未回来”

    “他下午去了罗村,大概在路上了。”

    两人寒暄一阵,施婳已收拾好了桌面,她提起一盏灯笼,见谢翎袍角上晕开了些湿润的痕迹,道“下雨了”

    “下了,”谢翎低头看了看,不甚在意地道“雨不大。”

    “走。”

    施婳两人向林寒水道了别,这才离开悬壶堂,往城西走去,细密的秋雨如丝一般,轻柔地落在油纸伞面上,发出绵软的声音,仿佛春蚕食桑一般,窸窸窣窣。

    晚风夹着雨丝吹过,带来几分沁骨的凉意,谢翎把油纸伞往施婳的方向偏了偏,好遮住大部分的雨丝。

    空气中饱含着湿润的水汽,施婳轻轻吸了一口气,道“什么时候考”

    谢翎答道“再过几日就是八月初八了,贡院就在城南,我和师兄他们一同进场。”

    施婳叮嘱道“你到时候要谨慎仔细,若有不知道的,应付不来的,可以先问问你的师兄们。”

    谢翎一一答应下来,两人小声说着话,身形挺拔的少年一手撑着雨伞,一手虚虚扶在少女身后,仿佛唯恐那风雨吹着了她半分。

    他们一路穿行过灯火通明的街市,那一方小小的雨伞,将两人笼罩在其中,就像是独立隔开了一个世界一般,再没有人能够插足其中。

    待进了清水巷弄,雨声骤然急促起来,好似一把豆子洒在了伞面上,劈啪作响,斜风挟裹着细密的雨丝扑过来,带来了初秋的几许凉意。

    施婳衣裳单薄,乍被这夹着雨水的冷风一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谢翎立即便察觉了,他没大犹豫,便伸手揽住了施婳的肩,将她整个裹进怀中,宽大的袍袖散开,将施婳纤弱的身子遮住了大半。

    温热的暖意自少年的掌心传来,透过薄薄的衣衫布料,印在施婳的手臂上,油纸伞打得很低,所以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她的鼻尖甚至能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经年累月浸润的墨香,在空气中氤氲开来,十分好闻,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但是她一时还找不到这不安的来源。

    天晚,寂静的巷子里,只能听见雨水落地时溅起的声音,还有轻微的脚步声。

    谢翎略略侧头,目光落在少女的身上,乌黑的青丝如云一般,鬓边的几缕被风吹起来,轻轻软软地擦过他的下颔,带来一丝轻微的痒意,那痒意像是一只细小的蚂蚁,顺着皮肤一路迅速爬到了心底,令谢翎眸光渐渐深了下去。

    他像是着了魔一般,盯着施婳望着,因为高了她一头的缘故,从谢翎这个角度,能看清楚少女鸦青的鬓发,还有她饱满雪白的额头,线条流畅地滑下,小巧秀气的鼻梁形成了一道优美的曲线,她的眉若远山翠黛,睫羽若蝶翼一般,微微颤动着,似乎伸手一碰,它就要翩然欲飞。

    此时此刻,心爱之人半揽在怀,谢翎心底的情意就仿佛要满溢出来似的,他情不自禁地抬起一直放在施婳腰后的手,试探着轻轻靠近那蝶,他想想碰一碰。

    正在手指几乎要靠近的时候,突然,一滴硕大的雨点打在旁边的墙瓦之上,迸发出无数细碎的小水珠来,溅落在谢翎的手指上。

    他突然从那一份痴迷中猛地清醒过来,略微发热的头脑迅速冷却下去,恰在此时,施婳抬起头来,道“锁匙给我。”

    谢翎几乎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在刹那之间,收拾好面上的表情,恢复如初,他眨了一下眼,点点头,将钥匙交给施婳,然后接过她手中的灯笼,听着那锁被扭动,咔哒一声,松了开去。

    就像是他心底的声音,克制而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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