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第70章

    这一顿晚饭吃得施婳食不知味,她有些走神,谢翎替她盛了汤,放在一旁,温声问道“阿九心里有事”

    施婳猛地回过神来,垂下眼帘,道“不,没事。”

    晚饭过后,谢翎依旧去温书,他举着烛台,站在施婳的门口叮嘱道“阿九,早些休息。”

    施婳点点头,看着那一点昏黄的光芒渐渐移向阁楼的楼梯处,少年身形挺拔,几乎将那光都遮挡住了,肩宽腿长,他已经长成一个大人了。

    施婳回身关上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心中的难过是因何而来,为什么叹气呢

    第二日晨起,谢翎一早送了施婳去悬壶堂,便往城南而去,他没有回头,自然也就没有看到施婳站在台阶上,目送他远去。

    谢翎到了城南,却没有直接去往学塾,而是往县衙的方向过去了,县衙大门处站在两个差役守值,见了人来,一个喊道“站了,做什么的”

    谢翎朝那人拱了拱手,道“新科举人谢翎,特来拜会黎知县,还请二位帮忙通报一声。”

    他说着,便拿出帖子来,那两个差役一听说是新科举人,连忙道“原来是举人老爷。”

    一人恭敬接了帖子,道“稍待,我这就去替您通报一声。”

    另一名差役忙引着谢翎入门房内休息,是一间不大的房子,备有一套桌凳,差役又殷勤倒了茶水,不多时,那通报的差役回来了,道“请谢老爷随我来。”

    谢翎站起身颔首“有劳。”

    那差役引着他入了后堂,黎知县早已等着了,两人互相见了礼,黎静斋笑呵呵道“不想你今日会来,实在是意外,坐,快请坐。”

    他说完,又叫人奉上茶来,两人寒暄一阵,谢翎这才道明来意“实不相瞒,静斋兄,我今日是为一事而来的。”

    黎静斋见他提起正事,便也端正了些,道“请讲。”

    谢翎道“是这样的,静斋兄可记得八年前,临茂一带大旱的事情”

    黎静斋答道“如何不知那一年大旱,不知死了多少百姓,听说流民足有十万之多,成群结队,死者不计其数,饿殍遍地。”

    谢翎道“我便是那时逃荒来苏阳的。”

    黎静斋略微吃了一惊“想不到谢贤弟竟然还有这等遭遇。”

    谢翎笑笑,道“当年我听从父亲遗嘱,带着家传信物,前来苏阳投奔世伯,也是我命大,果然找到了那位世伯。”

    黎静斋点点头,欣慰道“这是好事。”

    谢翎却不置可否,道“若是好事,我今日也不会来找静斋兄了。”

    黎静斋一听其中还有隐情,便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谢翎道“一日世伯叫我前去,让我交出父亲的遗物,便是我一直带着的家传信物,乃是一枚金鱼玉佩。”

    黎静斋皱起眉来,道“你这世伯怎么能做下这样的事向一介孩童索要其父亲的遗物,实在是过分了,你后来予了他不曾”

    谢翎摇头道“彼时我正气头上,如何会肯便趁着雨夜,带着姐姐一同离开了世伯的宅子,后来的事情,静斋兄恐怕想不到。”

    黎静斋果然追问道“怎么发生了何事”

    谢翎道“那苏府不肯罢休,连夜派了下人缀在我们身后,将我姐姐打成了重伤,几近濒死,又抢走了那金鱼玉佩。”

    黎静斋倒抽了一口凉气,用力一拍桌案,怒道“竟然还有这种人,向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下手,简直是畜生不如”

    谢翎向他拱了拱手,道“所以我今日前来拜访静斋兄,为的就是这一桩事情,依静斋兄看来,此事该如何判”

    闻言,黎静斋拈着胡须,思索道“按照我大乾律法,抢夺他人财产者,应当归还所抢财产,杖三十,徒两年,霸占他人家产者,应当归还所占财产,杖四十,徒三年,玉佩属于你父亲传给你的遗物,也算是你的仅有家产了。”

    他说着,又迟疑了一下,道“不过你这事情时间远了些,恐怕不好判。”

    谢翎道“若有物证呢”

    黎静斋听了,忙道“贤弟请说来。”

    谢翎从袖子里取出一枚金鱼玉佩来,道“静斋兄有所不知,昨日早上,那位世伯又找上门来了。”

    黎静斋打量着那块玉佩,听谢翎慢慢地道“我这才知道,这玉佩原本有两块,一模一样,先父曾与世伯约好,用作信物,以结两家秦晋之好。”

    黎静斋立即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恍然大悟,道“当年你逃荒来投奔,这人想是嫌贫爱富,不愿意将女儿许配与你,是以才做下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如今见你新科高中解元,便又巴巴找上门来,真是令人不齿”

    他说着,语气厌恶,脸上不由露出几分鄙夷来,谢翎一笑,将那玉佩往前一推,道“若真如他所说,那这玉佩一共有两枚,他昨日拿给了我一枚,他家中应该还有一枚,这算不算是物证”

    黎静斋点点头,道“算,若能在他家中搜出来,这玉佩自然算是物证。”

    他拈着胡须,又道“我这就着人去,将那人拿回衙门来。”

    闻言,谢翎笑了笑,拱手道“一切就托付给静斋兄了。”

    黎静斋笑着摆手,又问清了苏默友的住址名姓,便高声唤来差役,吩咐一声,那差役连忙领命去了。

    谢翎又与他寒暄几句,这才告辞离开。

    却说这一日苏老爷在家,一早起来心情十分不错,坐等谢翎上门来谈亲事,苏夫人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

    上午还未过去,苏老爷正在自家书房里头看账本,忽闻外面嘈嘈杂杂,不由皱起眉,暗道这些个下人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定要好好责罚一番。

    他扬声道“怎么回事”

    门外有小厮进来,道“老爷,外面有衙门的差爷来了,说是要找您。”

    “衙门的”苏老爷狐疑,放下账册起来,道“莫不是又来催税的上个月的税不是才缴了这些个二腿子,成天就知道打秋风。”

    他语气厌烦得很,但还是理了理衣袍,起身出了门,果然见四五个差役站在院门口,一人看见他,高声喊道“苏默友”

    苏老爷连忙应下,赔着笑拱手道“几位差爷好久不见,今日屈尊莅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啊”

    打头的差役道“乃是公干。”

    他说着一摆手,道“请苏老爷往衙门里头走一遭。”

    话一落音,其余三四个差役便如狼似虎地扑上来,抓住了苏老爷,打头的差役挥手“拿回去”

    “走”

    苏老爷一脸发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挣了几下,那差役不耐烦了,吼道“老实些,若敢妨碍公务,回头吃上几板子,可别怪我们兄弟几个不讲情面。”

    苏老爷连忙不敢再动,只能踉跄随着他们走,连连追问道“几位差爷,这是做什么我上月的税钱也都是按时缴了的,衙门里头既然要拿我,也要给个章程出来。”

    带头的差役道“放心便是,等到了衙门,咱们县尊大人会给你一个章程的。”

    说完,也不听苏老爷废话,押着人就往县衙去了,等到苏夫人接到消息赶过来时,人已押出府去了。

    苏夫人急得不行,吩咐下人道“快去将少爷请来。”

    又一面派脚程快的人去县衙打听情况,不多时,那人回转来,道“差爷们说老爷犯了事,昧了别人的家产,如今那人已告上县衙了。”

    “家产”苏夫人结结实实愣了一下,道“什么家产我们家何曾做过这样的事情”

    倒是苏晗脑子转得快,追问道“可知那告人的是谁”

    苏夫人一迭声道“对对,是谁告的”

    那人连忙答道“差爷们说了,是一个叫谢翎的,乃是新科举人。”

    乍然听到这一句,苏夫人一时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愣住了,苏晗气得眼都红了,破口大骂“放他狗屁我们何时昧了他的家产他有什么家产”

    那下人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低头不敢吱声,苏晗却听见身后噗通一声,惊得回身去看,却是苏夫人一头栽倒了。

    “娘”

    霎时间鸡飞狗跳,好一片混乱,又是掐人中又是叫大夫,苏夫人悠悠醒转,她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上方的房梁,才想起来今夕何夕,然后猛地一把抓住苏晗的手,惊慌催促道“快去快去我房里。”

    苏晗扶着她,不解道“娘要做什么”

    苏夫人来不及与他解释,自己坐起来,急匆匆往房里去,翻出那个装了玉的匣子,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块玉佩了,苏夫人拿着那玉,咬牙就要往地上砸。

    苏晗见了,连忙拦住她,道“娘,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地怎么砸起这玉来了”

    苏夫人眼圈发红,颤着声音道“若非因为这玉,你爹今日如何会被抓去县衙里”

    她哀切道“我早知道那谢翎不安好心,一劝再劝,你爹偏不听我的,还做着乘龙快婿的梦呢。”

    苏晗皱着眉道“你别哭,与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夫人拭了泪,将事情仔细说了,苏晗道“我还道是什么原来是因为这事,娘你也太大惊小怪了些。”

    苏夫人急道“怎么说”

    苏晗答道“当年的事情,都这么久了,谁知道总不能他谢翎空口无凭,就能让知县给我爹定罪了,大乾有律法在,我们这就去衙门,只休与那知县说,这两块玉原本就是我家的,后来为谢翎所窃走,被我们发觉了,如今他是倒打一耙,这不就没事了”

    苏夫人听了,颇觉有理,连连点头,大松了一口气,道“是娘方才着急了,没错,没错,那玉本就是我们家的东西,是娘当年的陪嫁之物,有单子在的,他谢翎没有证据,晗儿,我们去县衙。”

    苏晗也露出一丝笑来,点点头,眼里闪过兴奋,谢翎这下可算是要栽跟斗了

    作者有话要说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当然是死在谢小狗手里啦,来自剧透的作者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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