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
日照荧荧, 大街上人潮熙攘,扶风从一间陈旧的古玩铺里走出来,想着刚才看到的回信, 唇角挑起微笑。
居云岫在信里说,可以带乔簌簌去一趟洛阳。
肃、赵二家联手大局已定,扳倒太子的棋局也已铺开, 就目前而言,洛阳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而且扶风有种直觉, 这一趟, 居云岫会让乔瀛跟乔簌簌相认。
想到那个一天到晚念叨大哥的少女, 扶风一笑,走出古玩铺后,到街对面去买糕点。
是乔簌簌点名要吃的山楂糕。
午后阳光明艳,大街上正是拥挤喧哗的时候, 靠墙一侧的摊铺旁, 乔簌簌挨着酒旗等人,目光无聊地在大街四周转,转到第三圈时, 还是没有等到那个要自己留在原地的青年。
想到他三令五申,一再强调不准乱跑的情形,乔簌簌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不会是去透风报信, 想把自己绑回衡州吧
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念头一起, 竟然再也没办法遏制,乔簌簌脸色逐渐发白,仔细回顾这两日的种种细节, 越想越肯定这种可能,心一横后,还是决定先跑为上。
“站住。”
结果刚一动,身后便传来了熟悉的喝令声,乔簌簌闭紧眼睛,被迫收回脚步。
扶风手里握着装满山楂糕的纸袋,大步走过来,先前的笑意已被严肃的替代,乔簌簌回头,道“扶风侍卫,我是犯人吗”
扶风微微一怔,回道“不是。”
乔簌簌道“那你为何像盯犯人一样盯着我”
扶风抿唇,道“是姑娘先答应过我,原地等候,不会乱跑的。”
乔簌簌就知道他会这样说,嘁一声,抓走纸袋,拈出第一块山楂糕,先递给扶风。
扶风脸色稍霁,接住糕点。
乔簌簌这才拈出第二块,塞进嘴里吃了,吃完后,气也解了一半。不管怎样说,扶风是一片好心,而且这两日也是多亏有他,她才能顺利来到汴州。
只不过气消归气消,正事归正事,乔簌簌不喜欢猜谜语,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是不是想要把我抓回衡州啊”
山楂糕酸,扶风吃完一块,眉头还皱着,闻言掀眼,眼底很亮。
“郡主有令,要我带你回洛阳。”
乔簌簌的杏眼也在一瞬间亮起来,人跟着一蹦“当真”
扶风微退半步,别开眼。
乔簌簌一蹦完,余光倏地瞥到人潮那头过来的一行人,定睛一看后,脸色一变。
扶风衣襟突然被乔簌簌抓住,紧跟着往下一蹲。
人潮被一队骑兵冲散,两位锦衣华服之人骑在马上,并排着走过大街,一位身着玄色锦袍,玉冠束发,眉眼冷峻,另一位年纪相对小些,大概未及弱冠,生着一双顾盼多情的桃花目,然而眉间充满戾气,给人难以接近之感。
扶风被乔簌簌拉着躲在摊铺后,看到这二人,神色也跟着变严肃。
原因无他,玄袍那人正是赵霁,而同他并肩策马的,则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皇子四殿下居昊。
“真倒霉,居然在这里碰上这个小霸王。”
乔簌簌盯着居昊,等人走后,愤愤嘀咕。
扶风心里惊疑“你见过四殿下”
“四殿下”乔簌簌讶异,语气更鄙薄,“这样又蠢又坏的人,居然会是狗皇帝的儿子,难怪这一家人会被叛军”
摊主就在二人身旁,扶风伸手捂住乔簌簌的嘴。
二人大眼瞪小眼。
扶风掌心里滚烫,确定耳畔的马蹄声远后,松开手。
乔簌簌脸颊莫名有些发热,站起来,捧着一纸袋的山楂糕往客栈方向走。
扶风跟在半步开外。
乔簌簌退回去跟他并肩。
“来汴州前,我在潞水县碰到过他。”乔簌簌回忆起这件事,知道不能当众说,压低声音道,“他被一个女人骗了。”
扶风侧目。
那日在潞水县里,乔簌簌满大街打探乔瀛无果后,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走进了县里最大、最热闹的赌坊。
那会儿天色已黑,赌坊里灯火通明,正是花样最多的时候,一轮赌完后,坊主示意众人朝台上看,一个身形娇弱、姿容昳丽的女郎被五花大绑着押上台,跪倒在地,后背还绑着块标有身价的木牌。
坊主称此女的父亲欠下巨额赌债,如今已无力偿还,故送来此女竞拍抵债,在座所有人都有参与竞拍的资格,但跟寻常竞拍不同的是,这次竞价的流程并是不由买主先开价,而是由那台上的女郎先物色买主。
换而言之,即是女郎先点人,恳求他出价买下自己,如果成功,则再恳求下一人出更高的价,直至没有人再出高价时,才算是竞拍结束。
厮混赌坊的人玩的就是一个刺激、痛快,这样楚楚可怜的美人在上,当众恳求自己出价相救,有几个能沉得住气何况美人相求时,怎样的污言秽语都可以讲,再如何荒唐的要求也都可以提,有人拱火,有人起哄,竞拍才到三轮,赌坊里就已热火朝天。
“她怎的还没点到我”
“嘿,就你这怂样,人家都瞅都懒得瞅一眼。”
“小美人,这回又准备如何求是跪着求,躺着求,还是撅了屁股趴着求”
“”
乔簌簌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躲在底下围观半晌后,便有些招架不住,正打算走,当晚那一句有名的“五百两,求我”便从耳后传开来了。
“你都不知道他那些求法有多恶心”
乔簌簌回顾当夜情形,捧在手里的糕也不吃了,一脸要作呕的神色。
众人怔然,循声一望,居昊悠悠然坐在圈椅上,觑着台上的女郎。
女郎被羞辱至此,已是梨花带雨,闻言潸然泪下“公子,奴求你。”
居昊道“求吧。”
女郎便知对方是有要求的意思,垂泪道“公子想要奴怎样求”
居昊玩味道“你怎样最值钱,就怎样求呗。”
赌坊里再次哄堂大笑,有人起哄,嚷着什么“吹一吹”“舔一舔”,乔簌簌虽然似懂非懂,但也知道肯定不是好事,掉头欲走,被居昊示意属下拦住。
乔簌簌还来不及回神,便听得居昊优哉道“求不出口,那不如求这个小姑娘替你求一求”
众人注意力转移过来,这才发现赌坊里竟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一惊之后,回味居昊所言,哈哈大笑。
乔簌簌恼道“你是谁啊凭什么拦我我为何要替她求”
居昊漫不经心道“你二人都是女子,在这赌坊里,便是同气连枝,你不帮她,难不成要我们这些男人帮她”
身后传来附和声,男人们大笑着,要乔簌簌上台去跟着女郎一块求。
乔簌簌恼羞成怒,愤然推开那属下,在一片哄笑声中跑离赌坊。
扶风听及此,脸色泛青,隐忍着道“日后不要再去那些地方。”
乔簌簌仍在生气,闷闷不语。
扶风叹息,又道“话说回来,你怎知道他被骗了”
乔簌簌道“因为我听到了啊。”
那夜跑出赌坊后,乔簌簌没有跑远,而是躲在赌坊偏门外生闷气,想着要不要等居昊出来时偷袭一下,又或是想想有没有办法帮一帮里面那个可怜的女郎。
不多时,赌坊里传来欢呼声,紧跟着,居昊领着那名女郎走出赌坊大门,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乔簌簌蠢蠢欲动,想要追,耳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忙躲回暗影里。
也正是这时候,乔簌簌清楚地听到了黑暗里的交谈声,哪有什么替父抵债,今夜这场竞拍,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局。
扶风神情复杂,听完乔簌簌的陈述后,交代道“此事先不要跟旁人提起。”
乔簌簌困惑道“为什么”
扶风沉默,没办法告诉她,这一场骗局正是居云岫亲自安排的,目的就是把眼线安插到居昊身边,方便日后使用。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四殿下向来跋扈任性,离他远些总是没错的。”
乔簌簌点头,想到另一事“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洛阳”
扶风道“现在。”
乔簌簌大喜,粲然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唉,没写完,写不动了哭。
明天下班后来补后半段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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