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沂秋觉得今晚的姐姐有点奇怪, 明明看着她的时候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吃着炖蛋。但姐姐安静吃东西的样子也好美, 沈沂秋坐在旁边忍不住欣赏起来。
平时秦千柔回来的挺晚, 她做的宵夜都会很注意份量, 怕太多了让姐姐难以消化, 影响睡眠。今天的炖蛋其实也只是很袖珍的一份, 秦千柔专注吃了几口便去了大半。
沈沂秋不知何时，已经变成双手托腮, 视线就没离开过她。秦千柔捏紧了勺子, 刻意不去看她。但这里就她们两人，距离又如此近，想要完全忽视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沈沂秋。”秦千柔轻声叫她。
还沉迷在眼前美、色的人忽而一愣, 迅速答道“在。”
“你先回房吧, 吃完了我会收拾好的。”
沈沂秋一听是要赶她走，立马不太乐意。
“没关系的，我等姐姐吃完了再回去。”
秦千柔抿了抿唇，捏紧勺子的手指有些泛白, 但声音仍是低缓的“今晚已经耽误了学习时间，别再浪费了。”
浪费跟姐姐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很开心的。沈沂秋睁大了眼，不明白秦千柔怎么会这么说。
她刚要开口, 又听秦千柔催她, 这次语气稍微强硬了些。
“早点休息，不要仗着年轻就总是熬夜。”
秦千柔严肃的时候还是很有气势的, 沈沂秋哪里舍得惹她生气。想到她工作那么累了，心疼都还来不及，又怎么能再让她为自己操心。
恋恋不舍站起来, 慢吞吞走出餐厅。快到房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眼餐桌方向，发现姐姐竟然在看她。
沈沂秋一怔，笑着说“姐姐晚安。”
“晚安。”
第二天早上，沈沂秋跟秦千柔在客厅相遇，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吃过早餐，沈沂秋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回房拿了外套跟书包，准备去学校。
秦千柔也是一副要去上班的打扮，却比平时出门时间稍迟了些。
“我送你去学校。”
“啊送我”
显然这样的安排是突然的，沈沂秋大感意外，尔后是控制不住的欣喜。又能跟姐姐多相处一阵，真是让人快乐的早晨啊
只是这错愕的神情落在秦千柔眼里，像是局促不安。
她错开眼，装作去检查出门的物品是否带全了，声线平静地说“我今天要去一趟经侦大队，正好顺路。”
噢，原来如此。顺路也没关系，反正能跟姐姐在一起就是好的。沈沂秋倒没计较这个，她更在乎实际结果。
可等她坐进车里，才反应过来，姐姐要去的是经侦大队。那位钱志飞副队长似乎对姐姐格外上心，每回姐姐去那里据说都是他亲自己接待的，然后又亲自送到门口，每次分别还总是找机会想约姐姐吃饭。
这些信息都是黎婉来家里蹭饭的时候偶尔提起的。对此秦千柔并不在意，甚至不回应，像是在听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玩笑罢了。
可是，沈沂秋默默听进去了。但她也只能做个听众，适时笑一笑。
心里有淡淡酸楚，好像有很多人都跟她一样，喜欢姐姐。
可其他人都比自己好，至少可以名正言顺表达喜欢，哪怕姐姐没有接受，但至少自己的心意能光明正大袒露。而她，却只能把秘密藏在心底。
车里异常安静，静到连平时不爱说话的秦千柔都觉得有些奇怪。她看着前方的路况，仍能明显感受到沈沂秋的情绪低落，而这种转变是坐上车以后才有的。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沈沂秋稍稍抬起头，慵懒无力地回她“嗯”
秦千柔的心里一紧，很久没有见过沈沂秋这个样子了。当初刚在医院见她时，这种情绪最为常见，今天怎么突然又这样了
“怎么不高兴了”
沈沂秋一惊，坐直了身体，故作掩饰。但她这掩饰的伎俩在秦千柔眼中，便是欲盖弥彰，越掩饰越明显。
“没有啊，你送我上学，我怎么会不高兴。”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想到待会你要见钱志飞，我就很不开心。
可是，我不能告诉你。
秦千柔忽然握紧方向盘，收回视线。对于沈沂秋的回答很不满意，她分明就是藏了心事，却一个字不肯说。
秦千柔本以为，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们之间虽不至于无话不说，但也不必像现在这样吧
油然而生的怒气让秦千柔也恢复了沉默，车内的气氛更加沉寂，寂静到沈沂秋几乎都听见自己纷乱的心跳声了。
她咬唇，眼看着距离学校越来越近，犹豫着该跟姐姐说些什么好呢。手机突然响了，她一看，是表舅舅。
沈沂秋迅速瞥眼去看秦千柔，见她仍是专注前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保持平静地接起电话，语气也没什么特别的。
“小秋啊，今天你几点放学啊”
“你问这个干什么”
“来接你啊。”
“我今天不想去。”
袁崎似乎正在健身，周围不时传来器械声。他自己说话的声音也有点喘气，但听得出心情不错。
“哎呀，今天不是去吃饭。我约了中介看房子，你也来给点参考意见。”
沈沂秋张了张嘴，还是想拒绝。她今天放学想去买菜回家做饭的呀，姐姐说不定今天能早下班呢。
可是想到表舅舅刚回蒙城不久，现在还住在酒店里，是该有个落脚的地方。而且他这么匆忙赶来，也都是为了她。虽然不太乐意陪他去看房子，但在蒙城，表舅舅也就自己这么个亲人了。
就当帮个忙吧，沈沂秋没再拒绝。
她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妥协“那好吧，到时候我给你发消息。”
今天下午本来是有四节课的，但上周有位老师说她临时有事，可能会调课，所以具体时间还没定。沈沂秋自己也不知道今天究竟几点放学，得等午饭后的通知才行。
袁崎很开心地又叮嘱了她几句什么按时吃饭，注意保暖之类的话后便挂了电话。不过是分钟的通话，沈沂秋却觉得车厢内的温度陡然降了不少。
她把电话握在手里，忍不住失落。原本以为，今晚能有机会跟姐姐一起吃晚饭的。
现在是没机会了，但她依旧关心秦千柔。
“姐姐，你今晚还加班吗”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随便问问。”沈沂秋捏着书包背带，垂眸不去看她。
她在撒谎，根本不是随口问的，秦千柔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里很不舒服，从那通电话起，她的这种不舒服就非常明显。
刚才她以为沈沂秋察觉到了她的心情，可是听这问题，更像是想要确认自己晚上是否早回家，是否会发现她放学后另有安排。
秦千柔深吸了口气，努力维持平静“那你呢今天放学后是留在学校自习还是回家”
沈沂秋犹豫着，摇头说“今天不自习。”
但她也没说，会回家。
很好，秦千柔不再问了。再问下去，反而显得她多事了。沈沂秋是成年人，她有自由，可以安排自己的生活，她又何必去处处管束。
转眼就到了蒙大的门口，送完她，秦千柔就要去经侦大队了。沈沂秋推开车门正准备下车，忍不住转过身。秦千柔漠然地等着她下车，见她像是有话要说，才转过去看她。
“姐姐，记得准时吃饭，不要饿着了。晚上别加班到太晚，宵夜太晚吃其实也不健康的。”
说罢，沈沂秋便下了车。秦千柔隔着车窗看那道走得飞快的身影，情绪复杂。
沈沂秋是个温柔体贴的人，这点从她们住在一起后就发现了。沈沂秋的性格其实很软，就和她的头发一样，但她也有属于自己的倔强。
黎婉有时会开玩笑，说秦千柔是坚冰，沈沂秋就是温水。时间久了，坚冰终究是要融化在温水中的。这话秦千柔只当是玩笑，可她自己也无法否认，面对着总是默默关心她，在细节处给她无数体贴的沈沂秋，她并非无所动容的。
恰恰，她的情绪越来越受影响了。
无奈摇头，秦千柔掉转车头往经侦大队去了。她昨晚临时改了工作安排，把本该下午才去的行程换到了早上，不过是想借着送沈沂秋上学的路上再问几句。
她对于昨晚出现在沈沂秋身边的陌生男人并不像她对黎婉说的那样放心。风华正茂的女大学生太抢手了，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是很危险的事。
钱志飞果然在门口等她，秦千柔在业务上跟他偶有联络，每回来经侦办事也都格外顺利。她能感觉到对方的示好，但钱志飞没有表态，她便装作不知。
她总是跟他保持适当的距离，从不给对方任何幻想余地，除了公事，甚少提及私事。她把跟钱志飞的关系，稳稳控制在业务交流的范畴。
大约是到了一定年纪，钱志飞也不像毛头小伙般激、进，他淡淡的关怀与在意，让秦千柔无从拒绝。他想，如此坚韧的女强人，是需要时间去融化的。
所以，他不着急。
秦千柔对于工作的安排是很有计划的，她不会三天两头跑经侦，索性把需要了解的信息统一归整，集中到这一天来统一查询。还真是亏了她调整行程，要不然得要忙到晚上才能离开。
从经侦大队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接近三点了。钱志飞被一个临时会议拖住，午饭也只是匆匆跟秦千柔说了半个小时的话。本想要约她吃晚饭，被秦千柔说另有安排婉拒了。
太阳已经不太见得着了，阴冷的感觉又强烈起来。秦千柔回忆了下沈沂秋的课表，依稀记得她今天下午好像是四节课。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刚开始的时候，沈沂秋就抱怨过，下午上四节大课简直太折磨人了。有时为了不打瞌睡，沈沂秋会选择午饭吃的很少。
但凡沈沂秋抱怨过，她好像都记得
路过街边的便利店，秦千柔进去买了个小的饭团，便开车去了蒙大。
还没到下班高峰，路况不错，秦千柔看了眼时间，应该没放学。她把车停在路边，拿出手机跟组里的同事沟通工作，她不准备回台里了，要把剩下的工作安排一下。
等忙完工作安排，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秦千柔有些慌乱。她赶紧给沈沂秋发了个消息，但迟迟没有等到回复。沈沂秋上课的时候很少看手机，但下了课她跟其他同龄人一样，手机基本不离手的。
秦千柔又在车里耐心等了一阵，视线一直注视着校门口。人群中她依稀看到了沈沂秋，正准备开门下车，却看见有人比她快了一步。
那人快步都到沈沂秋面前，用背影挡住了秦千柔的视线。这样的高度跟身材，和昨晚夜色中看不太清楚的背影几乎重合。
秦千柔这下确定，果然是个男人。
那男人穿了件黑色机车皮夹克，带了点雅痞风，秦千柔不禁皱了下眉。她看不到那人的脸，但却能看到他的肢体语言。
他应该是特意来等沈沂秋的，见到她出来便立马迎了过去。他们之间好像挺熟悉，站的距离很近，而且一见面，他就把手搭在了沈沂秋的肩上。
身边不时有同学路过，这些年轻孩子的目光几乎都会在那男人的身上停留一阵，可见是极受学生欢迎的类型。
也对，年轻女生往往对成熟的男性更有好感。秦千柔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当年同学间讨论热度最高的，不是同龄男生，而是学长或是年轻的辅导员。
秦千柔抱臂看着，眉头紧锁，冷眼看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上前一探究竟。这样凭空推测不如亲眼所见更实际，只是当她迈步向前，沈沂秋便被那人揽着迅速带走。
秦千柔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自己眼前，被一个高大而陌生的男人揽着，上了他的车。
仅仅怔愣片刻，秦千柔毫不犹豫地打了沈沂秋的电话。现在他们还没走远，自己开车也能追的上。
只是，电话没有回应，然后提示关机。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秦千柔很是生气，情绪有了明显波动。就连身边有人靠近，她都未能第一时间察觉。
“秦记者”张梦一开始以为自己看错了，走近了才确定真是她。
“张梦，你好。”秦千柔收敛思绪，调整了状态。
张梦对于秦千柔很有好感，但也觉得她难以接近，所以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你来找沈沂秋的吗”张梦的思维里，秦千柔跟沈沂秋总是捆绑在一起的。
“正好下班路过，想接她一起回家。”
张梦了然点头，然后又说“我刚才好像看到她了，一下课就着急往外赶，还说有人在等她。怎么，你没看到她吗”
秦千柔放在外套口袋的手握紧了些，面上依旧从容。
“最近她有认识什么其他的人吗”
“其他的人”张梦对于这个定义不太明白。
秦千柔顿了顿，进一步解释“就是跟她之前圈子不一样的，或者是校外的人之类的。”
张梦被她这么一提醒，立即想起来了。
“还真是有的，最近有看到一个男的常来学校找她。”
沈沂秋叫秦千柔姐姐，她住在秦千柔家里，这些张梦都是知道的。虽然她们没有血缘关系，但这种事还是应该让秦记者知道的吧，张梦不觉得自己是在打小报告。
说实话，她也挺担心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的，只是她没什么立场去多管闲事。
幸亏今天遇到秦记者了，张梦并未多做隐瞒，把她最近看到的，还有偶尔听到同学间议论的话都说了一遍。
秦千柔面色沉郁，心情很不好，但还不至于在张梦面前表现出什么。
“好的，情况我了解了。我会注意的，谢谢你对她的关心。”说完便不再逗留，转身上车。
张梦看着消失的车尾灯，感慨秦记者的性格是随着季节变化的，在这初冬里更冷了。
袁崎拉着沈沂秋一口气看了五六套房子，把她累的够呛，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下午预想中的调课没有来，她午饭吃得少，硬扛到现在。
昨天跟着表舅舅吃到撑，今天却要忍着饿。沈沂秋越发坚定了以后不能和他一起生活的决心，不然自己撑不过一个月就要挂了。
“小秋，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这些房子啊，你喜欢哪一套”袁崎很是兴奋地看着她。
沈沂秋认真思考了一下，坦诚说“都差不多，但我觉得对你来说有点大了。”
袁崎无所谓地摆手“别担心钱的问题，你搬过来总要住的舒服点的，太小了多别扭啊。”
沈沂秋无奈，只好再次强调“表舅舅，我说了不想搬家，我现在真地挺好的”
当着中介的面，袁崎也不好多说什么。况且他在沈沂秋面前也没什么长辈威严，自然凶不起来。
“好好好，等你什么时候想搬了再搬。但是这房子先备着，肯定比将来再换要方便。”
这倒是真的，蒙城房价一年一个样，现在能买就尽量买大的，将来能省不少钱。反正这是表舅舅的房子，沈沂秋便没多说什么，纯粹从房子本身的结构和实用性提了几点看法。
袁崎本来要带她去吃饭，沈沂秋正要给秦千柔打电话才发现手机没电了，说什么都不肯在外面逗留了。袁崎见她这么坚持，只好送她回去。
“小秋，你是不是很怕千柔啊”
“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你刚才那个样子，急得差点都跳起来了。不就是晚点回去，又不是不回去，你怕什么。”袁崎顿了一下，试探问，“她是不是对你很严格，给你定了很多规矩”
沈沂秋赶紧摇头，心里很是焦急，她没想到下午竟然上满四节大课，没顾得上充电。最后一格电估计是被舅舅那两通催促电话给耗光的，唉真是倒霉。
“姐姐很好，从来不会限制我的。她太忙了，哪有那么多时间管这些。”
我倒想让她多管管我。
沈沂秋黯然，不知道姐姐今天跟钱志飞相处如何。她发现对秦千柔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已经不能接受她的身边出现多个追求者了。
她想要拥有秦千柔多一点，想要她只做自己一个人的姐姐。可是她又不想让秦千柔只做姐姐，她想要秦千柔只是她一个人的。
这般念头冒出来，吓了她一跳，甚至开始冒冷汗。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得这么大胆又贪心了。
袁崎见沈沂秋处处维护秦千柔，又是一副归心似箭的样子，只得摇头，但也没耽误她回家。
他依旧是不敢进小区的，这次连车都还没下，沈沂秋就像兔子一样冲出去了。他不得不摇下车窗，喊她“小秋，你慢点，注意安全到家后记得给我发消息。”
沈沂秋头也不回，背对着他挥了几下手，表示听到了。
袁崎这才掉头离开，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并未看到小区门口另一侧停着的车里还坐着个人。
他的侧脸隐在车里，看不清楚，但他下巴的胡子还是依稀可见。
秦千柔回来后并没着急回家，而是等在门口。好在沈沂秋并未晚归，她等了不太久。
然而，那男人跟沈沂秋的互动，他的声音，他的胡子，都证明这人比沈沂秋年长不少。
黎婉的话再次响起年轻的女孩最容易被老男人骗了
秦千柔不再耽搁，开车进了小区，然后直接回家。
沈沂秋心急火燎地回来，失望地发现她还是第一个到家的人。
姐姐不在家，突然有点难过。沈沂秋赶紧去房间给手机充电，生怕错过姐姐的消息。
门突然响了，沈沂秋知道是秦千柔回来了。她笑着小跑出去，人还没到，就先喊了声“姐姐，你回来啦”
往常秦千柔虽是冷淡，但也只是因为疲倦。可现在，她却是怒气冲冲，见到沈沂秋后就更加难以控制。
她看着从房间里出来的人，看着她满脸喜色的白净小脸，心里的怒火却翻滚激烈，开口便是“为什么不接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姐姐发火，可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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