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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珠就这样大摇大摆的从茶楼回了将军府,在入将军府大门没两秒的时候,后头便是追上来的大饼爹,从后面直接捞起他,夹在咯吱窝下,就一言不发将他拐进了明园,放在桌子上定定看着他。
雨细如丝,轻轻打在窗台上,顾珠大眼睛越过大饼爹的身边,看见窗边摆着的花瓶里插着一捧西域来的玫瑰花苞,红得热烈尊贵,像火又像寂静的猎豹,等待时机绽放。
他不等大饼爹说些什么,便张开双手抱住他的胖爹爹,脸颊埋进大饼爹的怀里,娇气地要命“我私自回来,你生气了”
是的,很生气。
顾劲臣手心都是汗,天知道他得知家里的小家伙又不知天高地厚的跑回来,还跑去见了三皇子,他有多害怕。
顾劲臣不想做任何麻烦的事情,不想参与那些尔虞我诈的争斗,不想他的宝贝沦为工具,被利用,更不想他的宝贝对他失望,所以他不想跟皇室敌对,还钱便还钱,整治家风便整治家风,只要他的顾珠开心,顾劲臣这辈子都打算这样平淡度过。
但顾珠但凡被蒙蔽,被掳走去了长安,被控制着拿来威胁他,顾劲臣发誓他不会放过那对愚蠢疯狂的姐弟
他发誓,若是他回家没有看见他的顾珠,他就要跟相府合作。
不过还好,回来的第一眼就看见娇小的小朋友拉着他最喜欢的大朋友在府上等他。
顾劲臣从不明白他的珠珠怎么这么喜欢那戴面具的傻子,但喜欢就留着,毕竟珠珠喜欢。
“不、爹爹没有生气。”顾劲臣的气在看见自家小宝贝的瞬间便什么都不剩了,唯余一片劫后余生的欢喜。
“可是我很生气,我不喜欢跟你分开那么久,你对我不好。”顾珠委屈。
再没有人能这样娇纵地发脾气,都让顾劲臣觉得可爱“是、是爹爹不好,以后,再不会了,爹爹就是上茅房,都把你背着好不好”
“好。”顾珠撒起娇来很有些没完没了。
之后用膳都是坐在大饼爹的腿上吃,午睡也要大饼爹陪着在旁边看着自己,晚上听见下头的人说二哥哥的小媳妇已经被放回来了,刘灵那家伙认了罪,直接不必流放,秋后问斩,倒是于心不忍了一瞬,却又没有去做些什么,只是把大饼爹推出去,自个儿带着谢崇风去了书房,坐在宽阔的椅子上,咬着笔头,要给远在长安的娘亲写一封信。
谢崇风双手背在身后,站姿端正气势不凡,身材颀长而修健,单是站在那里,约莫没人看得出来是个傻子。
顾珠习惯了这样不像傻子的傻子,一面思考怎么跟娘亲说起三表哥的事情,一面跟谢崇风说心里话。
“我觉得吧,表哥就是有点缺爱才会这样,童年没个好的引导,所以变得坏坏的,也不是他的错。我看他来扬州接我,主要是想要跟他的那些哥哥们一样有个好的婚姻,奇怪,才这么小就想着要娶老婆了”
“对了,你有没有老婆啊”顾珠撩起眼皮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谢崇风,“应该有了吧,尉迟沅说他都有个娃娃亲,等过了十四岁就要下聘礼了,你都十八了”
“不过也不一定,你要是有老婆,她肯定会知道在长安的不是你,你也不会变傻了也只知道叫娘,而不是叫老婆媳妇什么的。”
谢崇风站在满室的烛光里,垂眸看着宽大书桌后头模样精致得不像话的小朋友,耳边是窗外细密的雨声,胸腔里是平淡的暖意。
“铁柱,你说,三表哥是想要当太子吧”
当然是。
“也对,他从小被欺负,长大自然是希望能够做给那些人看,让他们看他多么厉害。可是他这样的话,一辈子都是在为别人而活,是为了证明别人是错的才去做那些事情,那真是怪难受的。就好比你吧,根据本柯南大兴分柯的分析,你跟三表哥差不多。”
哦怎么讲
顾珠一边聊天似的说话,一边在纸上写下工工整整秀气的字体“你是庶子,大兴庶子地位有多低,这个我知道,但是一般庶子的亲生母亲都会很疼自己孩子,哪怕地位低,只要得老爷疼爱,吃穿用度也不缺什么,我家二伯伯留下来的遗孀和那三个庶子哥哥便是很好的例子,虽然他们已经分家出去了,但过得应该也不错。”
“你大概比较惨,爹不疼娘不爱的,于是就有点想要证明自己根本不缺那点儿爱,别人看你只觉得你厉害,都说你不比那嫡子差,你很开心,可开心过后呢”顾珠说到这里,摇了摇头。
所以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就该跪下任由别人欺辱
“所以,为什么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真是造孽啊”
谢崇风眼睫颤了颤。
顾珠说完,信也差不多都写好了,他将信纸叠起来,装在信封里,用蜡封好,这才从怀里掏出娘亲给自己寄来的信。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连信封都不太想破坏,随后从里面抽出厚厚的一摞信纸,顺带着掉出一朵干花。
花是长安特有的小型牡丹,很漂亮,大概是娘亲亲自晒干夹在书里做成的,摘了花蕊,只留下花瓣,于是不臃肿也不会鼓起一块儿来,只薄薄的一片,看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顾珠捏着干花闻了闻,总觉得娘亲的身上大概就是这样夹着花与书的味道。
再看信,信上都是些家常的话,大片大片都是对他被绑架的关心,和隐晦的对大饼爹的指责,对他身边捡到的谢崇风,娘亲根本不信,还说长安的已经确定是真的谢崇风,让他捡到的那个随便找个地方丢了、或者喜欢就留下来养着当个玩伴,都行,对谢崇风的处置就这么简单,最后重点则是问他要不要回长安,说长安的夏天很漂亮,七月七的时候,全城彻夜不眠,想带他去庙会,一块儿戴着面具在长街玩耍。
顾珠看罢,失落得很,怔怔的,问谢崇风“长安的庙会比扬州更好玩吗”
谢崇风自然是不能回答,但若但真让他说,他也只能回一句不知。他可从未参与庙会的,旁人吵吵闹闹,戴着面具在长街嬉闹,放灯、丢红线、挂平安符,这些事情都无聊透顶,所以谢崇风没做过,也不觉有意思。
“算了,又不是不去,等我这边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肯定是要去长安玩儿的。”顾珠算了算时间,天真地想,“三年一次考试,这次如果顾炙考上了,待今大哥没有考上,那么我还要在扬州待上三年,等我十岁的时候就能上长安去,恩,也不错嘛。”
顾珠露出个大大的微笑来,伸了个懒腰,捏着准备寄给娘亲的信,狠狠亲了一口,跳下椅子便拍了拍谢崇风的手说“走啦,晚上了,睡觉前的宵夜还没吃呢,我现在自由啦,咱们喊上阿妄还有尉迟沅一块儿来吃番茄味的小火锅怎么样”
谢崇风对吃从不讲究,可听见这小东西说番茄能吃,那真是有些好奇了,据他所知番茄基本都是养在盆中的观赏性花卉,从海外传来,所结的果子藩人称之为有毒的浆果,但由于其色泽鲜艳,又在大洋彼岸被称之为情人果,专程送给爱人观赏。
谢崇风会一些藩人的语言,那番茄又来自外面,自然是不敢冒着生命危险陪这小东西乱来,皱了皱眉,打算一会儿这小东西当真是要吃番茄,就把锅给掀了。
谁知道晚上雨过后,云月当空,顾珠的朋友们都过来了,却是没得番茄吃,顾珠买来的番茄还只是一颗苗苗,果子的影儿都没见着。
“那还是吃鱼肉火锅吧。”顾珠倒是好脾气,亲亲热热地跟阿妄坐一起教大家伙打牌,又让下头的小厨房准备小火锅,玩儿了一夜。
隔天顾珠让人送信去给三表哥,却得知信刚送到表哥手里,表哥就启程离开了。
扬州似乎又恢复了平静,虽然吧,顾珠发现很多世家族的小朋友都不跟他和尉迟沅玩,但是他无所谓,他把自己的时间都拿去跟阿妄游山玩水去,当然,不时总是偶遇尉迟沅就是了。
而且顾珠还发现自家大饼爹似乎也恢复了咸鱼的本性,成天不是跟他躺在太阳底下睡午觉,就是问明天吃啥。
顾珠闲来便想出一些菜式,自个儿不会做,让厨子去做,做的好有赏。
正当顾珠以为日子会如同从前一样平淡如水地过去,却没想到没几日就收到了来自长安公主娘的回信,信上字字都善解人意,温和又通情达理,可紧接着一道圣旨直接让顾珠懵圈。
大兴要跟匈奴联姻,要他爹做两国友好使臣,亲自去千里迢迢的北方接匈奴公主入朝接封。
举家欢庆,泷族长差点儿没跳起来,激动地道是他们家还钱还得好,这是被朝廷重用了。
四伯也喜极而泣,觉得五弟虽然是个驸马,没有什么正经官职,但出使去接公主这样的大事能够派给五弟,这显然是表明顾家圣眷正浓,其中定然也有他的一分功劳
老太太许久没出来蹦跶,中了风,偏瘫在床,说话也说不利索,听了这事儿,却是依旧不大高兴,隐隐约约感觉顾家所有人都越来越好,越发的不高兴
顾珠则觉得此事颇有些蹊跷,他爹什么官职都没有,哪里有驸马去迎接皇帝小老婆的因为驸马身份高贵高贵是高贵了,那他能去吗
顾珠问了问前来宣读圣旨的侍卫,侍卫摇头“圣旨只说驸马亲去,小侯爷身骄肉贵,受不得一路艰苦,怎能跟着前往还请驸马着手准备,即日便要启程。”
所有人都跪着,等顾劲臣接旨。
顾珠看了大饼爹一眼,注意到大饼爹捏着拳头,俨然有要抗旨不尊的意思,可这时候抗旨不尊会有什么后果呢
紧接着皇帝就能数罪并罚大饼爹,说不定还要连累顾炙跟待今哥哥不能参加科举,诚然,他也不喜欢跟大饼爹分开,但若是让顾珠选,他绝不愿意看见爹爹反了皇帝的那一幕,自古反了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只是去接个公主过来,要不了多长时间吧,忍忍吧要不然他偷偷跟着大饼爹走也行啊。
顾珠悄悄拽了拽大饼爹的袖子,小声说“爹爹,接旨。”
顾劲臣深深吸了口气,到底是接了旨意,但等宣读旨意的人离开,顾劲臣便大逆不道的直接将圣旨往地上一摔,拂袖而去。
泷族长吓了个半死,连忙心疼又害怕的将圣旨抱起来,追上五叔,说“五叔啊,这是好事啊,咱们顾家总算得到陛下重用了,您这又是何必”
五月初的太阳日光不烈,却落在顾家头顶上,叫泷族长觉出一身的汗来。
顾劲臣步步生风,走在最前,进入大堂后坐在右边的第一个位置,端起大丫头送上的茶水便狠狠砸在地上,直将在场所有人包括族长、四老爷还有一些小辈吓得身体一僵。
唯有顾珠不怕,看了一眼地上的瓷片,走到大饼爹面前去,伸手摸了摸大饼爹的脸,说“实在不想去,我去求娘亲,看能不能收回这圣旨”
“不可能的。”顾劲臣知道自家小宝贝到现在估计都是不信那该死的女人恶毒不堪,不愿意为了那个女人跟顾珠争辩什么,只说,“不可能的有人就是希望我与你分开,他们便好乘虚而入,带你走,等我回来,这一去一回怕是年后,珠珠,届时你还记不记得我”
这是杀人诛心。
顾劲臣无法想象等着自己几年后回来,他从小当命一样呵护长大的孩子跟自己生疏的画面。
他想自己会疯掉。
面前的珠珠会被人教坏吧会吃不了热饭会不会等他回来,只得到一个病歪歪的珠珠
顾劲臣无法抑制自己的想象,无数可能出现的惨状都是他更恨那对姐弟的原因。
此时还需要忍吗
还需要卧薪尝胆吗
“我怎么会不记得你”顾珠打了大饼爹一下,打在肩膀上,“我会跟你一起去,偷偷的好不好不要不要做傻事,爹。”
顾劲臣知道珠珠让他不要做傻事是什么意思,他不会的,如果珠珠害怕,他不会做,但要他忍气吞声却也绝不能。
顾劲臣可太清楚那女人打的什么主意了。
珠珠是从小没离开过人的孩子,心地好,吃软不吃硬,一旦他不在身边,珠珠怕是就要被那女人磨得去长安,要不然就是被顾家这些根本不清楚那女人恶毒面孔的蠢货亲手送到长安去。
他们这样肆无忌惮,无非是觉着他顾劲臣不敢跟皇家反目,是他不够强悍,是他不够让那对姐弟忌惮,所以才敢来打他的珠珠的注意。
顾劲臣突然在这一刻感觉自己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他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刻意隐瞒他所能影响大兴的实力,他要让所有人忌惮,而不是让所有人认为他有软肋所以只会一退再退。
那对高高在上的姐弟不是见好就收的人,显然,他们是非要去招惹相府,要宣告天下这江山姓曹的,他们是非要拉他顾劲臣做垫背,要拉他的珠珠做筹码
“不,宝贝你去做什么”顾劲臣须臾之间转变了他长久以来对那姐弟的态度,对着面前的小宝贝珠珠微笑着说,“匈奴之地处荒蛮,冬日寸草不生,常年积雪,夏日当头烈火,能将人晒成人干,你去是想变成小人干吗”
顾珠没去过那些地方,但隐约凭借那模糊的上辈子记忆,对大饼爹口中的荒蛮之地不如何害怕,感觉像是旅游胜地,草原、骏马、雪山,多好看啊;羊肉、羊奶、烈酒、篝火舞蹈,应该是这样吧
“放心吧,爹爹忽然想通了,去就去,你不必跟着,只是过两日爹爹临行前,得请几个好友过门一叙,说来也是爹爹疏忽,从未跟你介绍些爹爹的好友,以后爹爹不在,你那些叔叔伯伯们便是你的靠山,有什么事情只管跟他们说,爹爹也比较放心。”
顾劲臣说完,看了一眼泷族长,道“去准备准备,半月后我请好友过来。”
泷族长哪有敢不听的,现下整个府上的主心骨就是五叔顾劲臣了,连连点头称是。
泷族长可不知道五叔有什么好友,他从前跟五叔不熟悉,只知道五叔曾经在扬州跟好几个公子被人称作是四大才子来着,难道是那几个公子
可那几个公子也是纨绔子弟不是现下都娶妻生子,也没有什么名声了,淹没在人才济济的扬州。
听说要见大饼爹的朋友,顾珠还紧张了好几个时辰。
第二天就叫来尉迟沅打听消息,尉迟沅不愧是八卦之王,对他大饼爹的从前也是略有了解,说他爹从前跟其他三个扬州的公子哥儿并称四大才子,只是有两个才子家道中落,并非什么豪门大族,还有一个早已娶妻生子,不在扬州,目前也没有什么建树。
顾珠听了,摸着下巴觉得古怪。
大饼爹既然说自己以后的靠山就是那些叔叔了,怎么也不可能是这四大才子的其他三个才子吧这哪儿是靠山啊还没他铁柱厉害的样子。
说起铁柱,顾珠最近发现铁柱不咋爱跟着自己乱跑了,好像长大了一点点似的,不爱跟着自己屁股后面撒娇说自己不关注他。
晚上顾珠还特意摘了谢崇风的面具,捏着谢崇风的脸,左看看右看看,非要瞅瞅这个谢崇风是不是恢复记忆了,才会这样反常,结果自然是看不出什么异常,傻子依旧是个傻子的模样,会傻乎乎的抱住他,然后喊着他的名字岁岁。
等到了要见大饼爹朋友的日子,顾珠特意让梳洗的大丫头给自己好生捯饬了一翻,生怕自己哪里搞得不够好,让爹爹丢脸。
他换上比较庄重的深红色袍子,戴着他保命的长命锁,佩戴着他阿妄送的五福金钱,挂着香囊,头顶红缨明珠,一派富贵人间的气势,身后跟着同样有架子的面具保镖谢崇风,款款登场。
见面会就在明园的大堂里。
五月末的明园各色花卉含苞待放,太阳雨阵阵绵绵落下,顾珠被大饼爹牵着出去,便见着不大不小的圆桌上已坐满了三个跟大饼爹一样年纪的叔叔,怎么说呢只能说是不愧是大饼爹的朋友吧,一个个儿的,肚子都怀胎六月的样子,和善可亲的笑着,气氛极好,根本不像顾珠想象的那样,来几个凶神恶煞的大哥式人物。
“来来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儿珠珠,小字岁锦,你们几个当叔叔的,见面礼可准备了”顾劲臣多年未见这些好友,却再见犹如从未分离过。
顾珠更是不会怯场,只是好奇,坐上桌子,便瞧见一个戴着紫色帽子的胖叔叔乐呵呵掏出一个小盒子来,放在他手里,说“岁锦好名字啊,珠珠这乳名也好,比我家那猴儿漂亮不知多少呢快拿着,我是你鸿叔叔,为了见你,真是跑了老远的路,坐船了十日呢。”
“鸿叔叔。”
顾珠喊了一声,耳边便是大饼爹更为详细的介绍“你鸿叔叔家住兖州,在兖州曾任知府,后入长安两年当差,现如今又回了兖州,做兖州节度使,同你那做淮南节度使的吴叔叔差不多,管着不少的人,威风的很呐。”
被叫做鸿叔叔的胖叔叔立马笑着调侃顾劲臣“我能有你威风这又是尚公主,又是出使的,咱们几个可是比不上咯。”
说着,穿着颇时尚有品位怀胎起码八月的胖叔叔插话笑说“就是,劲臣现在别提有多风光了,我可羡慕了,像我,也就成日守着家里那点儿薄产过活,每日算账都要算出毛病来,还不能请人来做,不然睡觉都不踏实。”
顾珠看着这个手里捏着串珊瑚珠就往他手上塞的时尚叔叔,看了一眼大饼爹,就又得到了介绍“这是你兆叔叔,祖上受封过国公,但告老还乡后,家里便没什么人出仕,只有些良田分出去给百姓种,种得的粮食每年同淮南这边不差多少,虽品质不如这边的好,但百姓买得起,宫中的下人也都吃的他的粮,颇有些钱,也爱好养马,你以后要是看上你兆叔叔的马了,只管挑,不用理他,牵回来就是。”
元兆哈哈大笑,点头说“好你小子,我才来就要我一匹好马,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一旁又一位胖叔叔说话了,声音跟体型极为割裂,好听的就像、就像广播员低沉华丽的嗓音,说“你敢不来你家老爷子不揍死你我家老太太一听说我来过来跟堂堂驸马爷践行,叫我带了好大一车的梁州茶叶,让你捎带着在路上喝。哦,忘了介绍,岁锦,我是你梁叔叔。”
大饼爹介绍“你梁叔叔在梁州曾是梁国君主的子嗣,后来归降大兴,就是一逍遥小王爷,不比你鸿叔叔厉害,可以不必搭理他。”
顾珠被逗笑了,只觉大饼爹跟这几位叔叔感情但真是很好的样子,玩笑都是随便开的,只是怎么从未听大饼爹说起过当然了,顾珠也看出来了,这三位可不是当年跟爹爹并称为四大才子的那几个,是他大饼爹在他还没出生之前神秘的过去
大兴几十年前曾东征西讨,收复山河,归降几十个小国,最终成为如今土地辽阔、来往贸易繁荣的大兴。
所以这个梁叔叔虽然是王爷,但大兴有不少异姓王爷,这些王爷都没什么本事了才对,都是被严密监视被控制了财权,只能混吃等死的人。
那家里良田无数的兆叔叔倒是有些本事,能够供给大半大兴的口粮,其中各种关节便不是普通人能打通的,估计跟尉迟家一样是皇商一类的商户,每年交给上面的粮食怕是也多得数不清楚,再加上这是古代,哪怕是海上贸易如此频繁的大兴,食物也应当是很重要的资源,这兆叔叔的确厉害。
最后是给了自己小盒子礼物的鸿叔叔,这节度使管着兵呢,很明显跟这边淮南节度使的吴叔叔一样不得了得很,手里的兵是只听他们号令的,这加起来起码得二十万兵了,他ua的,他爹如果能随意调动二十万兵,又有兆叔叔的粮草做供应,这就已经具备造反三要素的其中两样,人、粮、钱,只差钱了。
钱的话难不成是梁叔叔这个小王爷给归降了几十年的小王爷,能有多少钱顾珠不知道,也不敢想,但他爹是真牛逼啊这么光明正大的让别人知道你有造反的本事,就不怕别人掺一本结党营私吗
别说皇帝舅舅是害怕还是想要利用,就是相爷这会儿估计都要看家里不爽了啊
一顿饭顾珠吃得食不知味,好不容易送走了几个叔叔,晚上便揪着大饼爹的脸搓来搓去,要求大饼爹说清楚是怎么跟那几个叔叔勾搭上的,分明没有交集呀。
这段日子顾珠一直是跟大饼爹一块儿休息的,铁柱都不要了,让铁柱自个儿休息,晚上便很方便在被大饼爹捉住脚丫子洗脚时,谈起这件事。
三日后便要启程的顾劲臣跟他的小朋友自然是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他知道自家珠珠聪慧,很多事情一点就通,但很多事情又固执得很,所以选择性地解释说“是爹爹很小很小时候的事情了,你自然是不知道的。”
顾劲臣给小家伙捏脚,捏完又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拿着干净的帕子给小家伙擦。
顾珠蜷了蜷脚趾头,声音低低的,软软的“我要听。”
“是是,反正就是很小的事情,你大伯伯还没有去世之前,你爷爷还在的时候,他们有一回带我去长安拜见皇太后的大寿,就是那时候跟你那几个叔叔碰上,几家人凑在一起吃了个便饭,顺便喝了结拜酒,磕了黄天后土,发誓成为异姓兄弟,日后肝胆相照。”
“啥就这么简单原因呢不可能就见一面就结拜吧难道是看爹你长得帅”虽然现在在顾珠面前的大饼爹依旧是一张圆脸,但在顾珠的心里,大饼爹真是贼帅,不接受反驳。
“哈哈,自然不是这么简单,说到底也都是你爷爷留下来的人脉,你那些叔叔的祖宗,都欠你爷爷一条命,虽然你爷爷不在乎,但大抵是看出日后咱们顾家恐怕日渐衰败,所以把后手留给了我,让我以后靠着这些人脉,让咱们顾家的子子孙孙,都有着享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
顾珠哇了一声,水润的眸子凝视大饼爹,总觉着大饼爹骨子里大低也是个不甘人后的狂狷才子,只是因为自己,所以变得小心翼翼,什么都不愿意出风头,只想着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甚至还跟皇帝舅舅起了龃龉,明显不像是个要报效国家的忠臣,而像个一心想要颠覆朝堂的刺头,谁踩着扎死谁。
“咱们将军府现在的确好像不是多么风光,可扬州许多老家族都是这样,家里没什么人读书,也觉得读书没什么用,反正有朝廷养着,总是饿不死的,走到哪儿,当官的说不定还要给自己下跪,这等荣耀,比辛辛苦苦去考学当兵可来得容易。久而久之,就变成了这样,新的豪族一茬一茬的起来,不是皇帝扶起来的,就是老相爷扶起来的。”
“咱们这些没用的人,自然是靠边站了。”顾劲臣此时刚好给小朋友擦干净脚丫子,抱上床去,继续跟讲睡前故事一样继续说,“原本爹爹觉得,这辈子跟宝宝你啊,就在扬州,好好的活一辈子,等你大了,给你找十几个温柔的姑娘成亲纳妾,倒也是不错的一辈子。”
“可是那样的爹爹,是不是有些丢你的人”顾劲臣难得说这样更深层次的心里话,是笑着说的,“我希望我的珠珠走出去也是无人敢小看一眼的,哪怕日后你不是侯爷,只是我顾劲臣的儿子,那也得是皇子见了,都要低下脑袋。”
顾珠听得心惊,他哪里想要这个啊他就是个小小侯爷,皇子见了都低头,那得是什么玩意儿
“我”
顾珠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又听大饼爹沉着无尽的悔意说“珠珠,你说,假如给你选择,你还愿意做我我孩子吗”
顾珠抱着大饼爹的大脸,心酸地要命“我自是愿意的啊。”
“即便爹爹不叫你去长安”
“即使你不叫我去长安。”
“既是爹爹只是个小小驸马,说出去叫人笑话”
“不,身份如何并不重要的,我顾珠不在乎这些,爹你哪怕是个杀猪的,我也爱你。”
顾劲臣知道,但亲耳听见却是又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他的珠珠,是天底下最善良不过的孩子了,所以他怎敢是个杀猪的他得不只是个驸马,他得让天下人都对他的珠珠恭恭敬敬,要这天下人都捧着他的孩子,他的孩子,值得这世上一切最好的东西哪怕是皇子呢那愚蠢皇帝生下的儿子们,哪个能跟他的珠珠比
顾劲臣知道自己这个驸马怕是当不了太久,但无所谓,他做好了准备,他要做,就做第二个相爷,届时他的顾珠便是皇帝见了,也得把头低下
他现在已经将实力展示给那对姐弟看了,那对姐弟只要不是太蠢,都不会在他离开扬州的这段时间动他顾珠一下,相爷顾劲臣也了解,这老东西早就将江山看作是自己的,估计巴不得看他跟皇家闹起来,最后不管谁赢了,老东西都能够高举利剑,前来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事。
聪明的话,那对姐弟就应该知道,三足鼎立才是维持稳定的良方。
要他去迎接匈奴公主也不是不行,正好让他跟匈奴王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合作的方面。
顾珠跟大饼爹又说了许多有的没的,但小孩子本身就觉多,经常性说到一半就自己睡着去,等第二天醒来,晚上的事情就忘了大半。
后来送行时,顾珠被大饼爹三令五申不许离开扬州半步,自然乖乖点了点头,还被命令说是必须要听郭管事的话,不然会很生气。
从扬州出发前去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可以说是给足了匈奴王面子。
顾珠坐在自己的胖白马背上,拿着小手帕跟大饼爹在城外十里亭相送。
全城的百姓都来看热闹,看的是喜气洋洋,鞭炮送别。
顾珠拉着阿妄的袖子,也是喜气洋洋的,半夜在明园,却是抱着谢崇风抽噎了好久,说“我才七岁,怎么就这么难呀”
谢崇风虚虚搂着这个小朋友,心道你哪里像是七岁倒像是十七岁,当然觉得难,别的小朋友可没你想得这么多,当然也就显得轻松许多。
谢崇风虽是这样想,却又见不得这小东西哭,于是原本决意六月就离开此地回相府将替身解决的事情便一拖再拖。
拖到谢崇风看小家伙送走了喜欢的朋友白妄,拖到谢崇风看小家伙送顾炙进长安赶考。
拖到不能再拖冬日再来之时,谢崇风守了顾珠小朋友一夜,等小朋友熟睡呼吸沉稳的时候,才摘下面具放在桌上,翻窗跳墙,骑上了等候多时的骏马背上。
前来催促谢崇风的,是他最忠实的部下罗玉春。
罗玉春依旧是操着一口夹生的长安官话,苦着脸在昏沉沉的冬日凌晨跟谢崇风说“我的将军欸,您可算是愿意走了,再不回去,我看也不必回去了,那替身当真是把你给替没了你大哥真是绝了,面面俱到,我都怀疑那躺着的就是你了。”
谢崇风一路骑马出城,与罗玉春并驰在扬州城外的官道上,扬州城的雾气将他二人笼罩,城头的灯笼与天上的夜星落下寂寥而浪漫的微光,像极了这座水乡之城,静默又让人难忘。
是的,难忘。
谢崇风依旧是谢崇风,只是从不回头的他在远离扬州城很远很远的地方中途歇息时,却突然望着扬州城的方向看了一眼,茫茫的山野里哪里找的见扬州城呢但却不由得他不望。
“大哥,你在看什么呢”罗玉春一边啃着干粮,一边跟着看,跟猴子似的把手放在眼睛上面,却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谢崇风这才收回目光,感觉那多日来的平静渐渐离自己远去,他对着一个小东西撒娇卖萌、涂脂抹粉、叫娘亲的事情仿佛时上辈子的事。
“无事。”
“对了,那将军府咱们要不要偷偷送点儿什么礼啊”罗玉春是个有恩必报的汉子,觉得那边的小侯爷养了谢小将军这么久,怎么着也该表示一下,所以有此一问。
谢崇风却摇了摇头,略淡漠地道“我早便给了报酬,告诉那小东西他们家大祸临头,这已算是大礼一件。”
罗玉春哦了一声,也就不管了。
谁知道隔了好一会儿,却又听见老大垂眸补充说“每年送三十万两过去。”
罗玉春啊了一声,随后才明白老大说的是给将军府的小侯爷送礼要送每年三十万两“好是好,但咱们没那么多钱啊咱们的军饷是不能动的,下头的孝敬咱们也都大部分拿去给了军属,这个每年给三万行不行”
谢崇风可记得那小东西收到白家那小白脸给的零花钱时有多高兴了,嘴上说着不好吧,但收得可是比谁都快“三万就三万吧。”
另一边,起夜的顾珠披着锦绣的小外衣,在橙色的烛光下,看着手里的半张面具愣了愣淦谢崇风跑了可这货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这么能装的吗
不过,铁柱柱肯定是去长安了吧
“一路顺风哦。”顾珠露出个甜甜的笑来,“乖崽。”,,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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