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感情是很奇怪的。
程意心也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对顾定泽忽然动了心。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太过悲痛,但在之后她渐渐从悲痛中走出来后,她逐渐意识到,自己依旧会为顾定泽心动。
她确确实实仰慕了这样一个人。
那时候的程意心只有十六岁,单纯懵懂,喜欢一个人,就想努力去追寻。
于是她利用课余时间,给顾定泽画了一幅他的肖像画。
画的就是顾定泽站在讲台上,面容冷肃演讲的模样。
那个样子的顾定泽是年少时程意心最喜欢的,无论怎么看,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即便他气质冷淡,也不喜同人多交谈,但依旧让少女们趋之若鹜。
程意心就是那其中之一。
然而十年过去,当岁月随风而逝,现在的程意心却并不觉那般冷淡出尘是好气质了。
傍晚十分的疗养院安静祥和,走廊里静悄悄的,就连说话声都没有,程意心靠在赵未语身侧,感受着奶奶身上的温暖,让自己好有力气继续追寻下去。
十年都追过来了,现在让程意心放弃,是绝无可能的。
赵未语点了一下程意心的头,打开手机重新翻找,找到了两个人最初对视的那一张。
那一张是张副院长仓促拍的。
镜头没有摆正,光圈也不在最好的位置,可那张歪歪斜斜的照片上,两个人却刚好四目相对。
一个唇角染着笑意,一个面容泛红,看起来真是天作之合,好端端一对璧人。
再加上后面坐着的,面容慈祥的银发老夫人,让这张照片顿时生动起来。
“这张拍的真好,”赵未语慈爱看着孙女,“这一张跟我之后选的几张,你洗出来裱起来,我要时时看。”
程意心点点头,看着那张照片,重新笑了起来。
“好。”
另一边,顾定泽却没有去看晚餐,他跟张副院长一起去了医生办公室。
一进去,顾定泽便在椅子上落到,然后便抬眸看向张副院长“坐下说话吧。”
他身上的气势太强,颇有些反客为主的味道。
松山疗养院住的大多都是名流权贵,张副院长自以为见多识广,可如今这般强盛的气势在一个比自己还年轻的人身上见到,还是让他有些诧异的。
顾定泽面容沉静如水,他平静看向张副院长,好似一弯永远都不会泛起波澜的古井。
“为什么忽然给老夫人换药我要知道真实原因。”
顾定泽不是程意心,程意心满心都期盼着奶奶早日康复,也想让奶奶降低疼痛,所以她忽略了细节上的瑕疵。
但顾定泽却清晰听出了张副院长的弦外音。
“顾先生真是太敏锐了,”张副院长苦笑一声,道,“老夫人目前所用的抗癌药物,已经收效甚微,目前唯一能做的尝试就是那种新药。”
“如果药物管用,那就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无效,那”
即便淡漠如顾定泽,此刻心里也微微沉了下去。
他双手交握,搭放在扶手上,垂眸深思起来。
“确定只有这一种药吗其他国家没有新药”
“或者去思福坦那医院把史密斯博士请过来,有希望调整治疗方案吗”
关于赵未语的病症,顾定泽是用心了解过的。
张副院长都有些意外他对于这种癌症治疗的熟稔,闻言不由叹了口气。
“这个方案已经是请教过史密斯博士得出来的结论了。”
顾定泽垂下眼眸,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的。
但他从来不是丧气的人,既然这个新药可能有效,那就试一试,万一结果是好的那
顾定泽道“老夫人的病症你暂时不要告诉程小姐,按照新药的方案来治疗吧,稍后你把老夫人的病案发给我的助理,我会让他联系国外的相关领域专家,看是否有新的结论。”
张副院长点头“好的顾先生。”
顾定泽站起身,没有多做盘桓,转身来到了门口。
他修长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忽然回身看向张副院长。
“张院长,”顾定泽声音低沉有力,“你有心了。”
张副院长愣了一下,他还来不及反应,顾定泽直接推门而出,轻轻合上了房门。
另一边,程意心把奶奶选出来的那几张照片重新保存,其他的她也没删,想着一起洗出来再选一选。
“都快七点了,奶奶已经用过了晚饭,只能看着我跟顾先生用饭了。”
老太太的用饭是很准时的,每天中午十二点,晚上六点钟雷打不动,即便今天程意心要过来,她也不会特地多等一个小时。
她很清楚,自己只有身体健康,才是对孙女最好的慈爱。
“你啊,今天的晚饭很不错,口味也很清淡,你应该喜欢吃。”
两个人说着话,顾定泽带着晚饭回来了。
晚饭用的很安静,饭食也都很清淡,营养和味道却没话说,程意心吃了个七八分饱。
等到用过了晚饭,天已经全黑了。
落日的余晖被漆黑的天际取代,瑰丽的橘红晚霞也消失不见,只剩下满天繁星。
一弯银月缓缓爬至天际,温柔的银辉皎洁洒向大地。
松山疗养院位置偏僻,安静而祥和,待在这样的环境里,让人很容易就放松下来。
不过明日还要上班,程意心也知道奶奶九点多就要入睡,故而用过饭,又陪她说了会儿话,就对顾定泽说“顾先生,咱们回家吧。”
回家这个词,她现在说起来都觉得有些缱绻。
顾定泽点了点头,又低声叮嘱了赵未语几句,然后才跟程意心一起离开了病房。
两个人一路下了楼,外面已经点亮了一盏盏华灯。
他们并肩而出,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如果仔细去看,两个人的手甚至碰在了一起,仿佛牵手前行的爱侣,是那么的亲密。
等从疗养院出来,直到上了车,程意心才浅浅呼出口气。
“顾先生,今日多谢你。”
顾定泽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程意心垂下眼眸,伸手捏了捏有些胀痛的眉心,最终还是微微红了眼眶。
她缩在座椅的另一侧,跟宽大的座椅相比,整个人显得瘦小可怜又无助。
“顾先生,”程意心的声音低哑,带着不甚明显的哭腔,“奶奶的病是不是治不好了”
人人都说癌症是绝症,但当时奶奶做那么危险的手术,又高龄化疗,最后都挺了下来,在程意心心里,奶奶是世界上最坚强的人。
她这一生经历了许多事,同许许多多的亲人分别,却依旧开朗乐观,笑着面对每一天清晨。
她不会被病魔打败。
人人都说癌症是绝症,但程意心却不信。
在她心里,即便是癌症,奶奶也能打败病魔,重新恢复健康。
今天她在奶奶面前一直都是高高兴兴的,同顾定泽看起来也很和睦,但她心里却很清楚,奶奶这样忽然换药,并不是一件好事。
私底下她看了很多相关疾病治疗的方案,很多时候,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是不会让这样高龄的患者直接试用新药。
她一直忍着没说,直到顾定泽从外面回来,脸上甚至带着笑容的时候,她才忽然意识到,顾定泽一经发现了端倪。
但程意心还是有些胆怯了。
她很怕从张副院长那里听到痛苦的回答,所以她才等到现在,想听顾定泽同她说。
顾定泽从来不骗人,他一定会说实话。
她其实跟父亲一样,都是彻头彻尾的懦夫。
顾定泽倒是有些意外她如此敏锐,思索片刻,还是把同张副院长的谈话告诉了他。
末了,很难得的,顾定泽甚至安慰了她一句。
“我会让冯助理联系一下国外的医院,看看有什么更好的治疗方案。”
“程意心,你得自己坚强。”顾定泽淡漠的语气响起。
程意心低下了头。
她轻轻揉了一下眼底,没有揉到眼泪,只摸到了一手的苦涩。
程意心应了一声,末了哑着嗓子,真心实意说了一句“多谢。”
顾定泽也回“不用。”
很快,车里就安静下来。
他们从松山下来,往西郊赶去,一路上从冷清来到灯火辉煌,过往的车辆开着灯,一闪又一闪照亮程意心苍白的脸。
车里明明很暗,他们也看不清彼此,但程意心却忽然意识到,顾定泽也为了奶奶而难过。
她的心忽然有些酸涩。
顾定泽或许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什么是感情,但他对于长辈的孝顺和敬仰,却是从来不变的。
顾定泽对奶奶能有这份心,这份体贴,已经很难得了。
毕竟,他们两个这一桩儿戏的婚姻,还是奶奶和顾爷爷一手操办的。
程意心回过头,借着车外的车水马龙,去看顾定泽淡漠的侧颜。
车中昏暗,一切都藏在黑暗之中,这让程意心多了几分倾诉的欲望。
“顾先生,我真的很感谢。”
“奶奶生病了,是你一直支持我,让我能有个人依靠。”
“你真的很好。”
顾定泽浅浅抬起眼眸,看向了程意心。
从他身上,程意心很多时候都看不出情绪,即便他偶尔扬着恰到好处的得体笑容,可程意心却知道,那笑容是从来不达眼底的。
然而此刻,顾定泽的眼眸里,却清晰印刻这坚定。
“老夫人生了病,我们就尽全力医治她,详尽一切办法。”
“你放心,我同样不会放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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