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被偷听的第八十二天

    那局长自然没话说,毕竟人家还挺讲道理，愿意去文物商店那边问问价。

    顾金水便拉着他们一起过去。

    那文物商店的经理听说有这么件事，便出来看看东西,他接过顾金水递过去的镯子,仔细看了看,这翡翠是冰种,清透如水，入手温润,放在日光下流光溢彩，可以想想倘若是完好无缺时是多么漂亮一镯子。

    陈室文心里直打鼓，鼻尖上都冒汗了。

    顾金水信心十足,道“经理您给说说，这是不是好东西可别叫人说我冤枉他。”

    他说着，斜了陈室文一眼。

    经理放下镯子,叹道“是好东西,难得水头这么好,还这么亮,这要是来卖能卖个一千多。”

    “一千多”

    陈室文失声，他着急地抓着经理的手，“你可别乱说话，你别是跟他事先串通好的吧”

    “嘿，你胡说什么呢，我这才刚见到你们，能跟谁串通，这东西一千多还是给少了，要是卖给外国人，一千多美金都有愿意的。”那经理拍开陈室文的手,脸上薄怒，本来他就是看在那孔局长的面子上才出来帮忙看看价，刚才给的价位也是尽量往少里说，谁知道这陈室文真是一点儿不会做人。

    “陈室文，你别瞎胡闹了”

    孔局长手背在身后，唇角带着怒气，“你碰坏了人家东西，就该照着价格赔偿，这事说破天去了也是这个理，你可别给咱们国土局丢人。”

    孔局长对陈室文是有些不满意的。

    这人的性子原先就有些恃才傲物，在局里不把人放在眼里，但孔局长一开始想着毕竟是大学生，有些傲气也是可以理解的，能办事就行，可没想到，他居然还撞坏了人家的东西不肯认。

    “不是，局长，这事肯定有猫腻”

    陈室文看顾金水在那边靠着柜台，唇角噙着一抹笑影，就感觉顾金水是在幸灾乐祸，他气愤之下，手指着顾金水，“他这是打击报复我”

    “你说什么呢你，不想赔钱就直说，谁打击报复你这么下重本了，这么好的镯子啊，一千多块钱，我这回家都跟我妈、我媳妇他们没法交代。”

    当局长看过来时，顾金水看着镯子，手捶着胸口，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他吸了吸鼻子，抬起袖子擦拭了下眼角。

    孔局长心里越发过意不去了。

    “这位同志你别伤心，今儿个我在，我肯定帮你主持公道，他这钱不赔给你，我就做主，从他每个月的工资里面扣，一千多，每个月扣五十还给你，两年也够还清了。”

    “真的您可真是太英明了。”

    顾金水感动不已，握着孔局长的手晃了晃，“怪不得您能当领导呢，您简直就是包青天，明儿个我就给你们局里送一面锦旗”

    眼瞅着一千多要被落实下来，陈室文急得不行了，他瞧顾金水那得意的笑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猛地推了顾金水一把，“你少来装腔作势，你分明就是报复我

    ”

    顾金水身体晃了晃，又站住，一脸纳闷地看着他，aaadquo你这人太无耻了吧，怎么还倒打一耙，我干嘛要报复你，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aaa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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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让人去算计你妹妹，所以你故意来讹我”

    陈室文恼怒之下失去理智，脱口说出心里话。

    他这句话说出，就意识到不对，脸色白了白，豆大的汗水顺着鼻尖滑落。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不少人都朝顾金水他们这边看来。

    “这出什么事了”

    孔局长意识到情况似乎没那么简单，他看向那经理，道“能不能借用下你们的办公室解决下事情”

    如果是旁人，这当然是不行的，不合规矩。

    但谁让孔局长是领导，这体制内彼此行个方便，落个人情都是捎带手的事。

    经理没多说什么，领着他们进了里头的办公室。

    这文物商店不愧是挣外汇券的，办公室桌椅都是黄梨木，墙壁上挂的是李可染的“春雨江南”。

    孔局长看向顾金水跟陈室文，他正了正神色，先发问了陈室文，“刚才那句话你是什么意思这件事背后到底怎么回事”

    顾金水似笑非笑地看向陈室文。

    这孔局长还是护短的，不然不能够先问陈室文。

    这种事先开口，就先掌握主动权。

    “局长、这、我没说什么啊，我就是胡说八道。”

    陈室文眼神闪烁，躲避孔局长质疑的眼神，他手掌心里满是冷汗，身上的衬衫也早就湿透了。

    “你没说什么，我听得真真的，好你不说，我问别人。”

    孔局长看向顾金水。

    顾金水这人也实诚，他道“局长，我妹妹呢以前跟这个人相过亲，可相亲之后发现他在插队那边结婚生子了，就吹了，这事本来也就这么算了，可最近我妹被人投诉说抓错药，被害的回家吃自己了，那个人呢，那刚好这么巧是他云南那边的老婆，您说这事是不是缘分”

    “你别胡说，我老婆可没冤枉你们”

    陈室文脑子里一团乱麻，见孔局长表情严肃起来，赶紧打断顾金水的话，说道。

    “这么说，你承认那是你老婆了”孔局长沉着脸，看向陈室文。

    陈室文嘴巴张了张，舌头跟打结了似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事是不是你指使的”

    孔局长拍了下桌子，喝问道，“要是真的，你现在坦白，还有挽回余地，要是你不坦白，回头咱们局里调查这件事，你到时候自己跟上面反映”

    陈室文顿时慌了。

    他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是，但这事我一开始真不知道，是我老婆吃醋了，就跑去跟顾银星开个玩笑，我回头就让她去撤销投诉。”

    “开个玩笑”

    顾金水拍了拍陈室文肩膀，“这谁开玩笑拿人家的工作开玩笑啊，陈世文，我回头也跟你开

    个这玩笑，怎么样”

    “这位同志，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孔局长呵斥道。

    顾金水见好就收，举起手道“行，我道歉，不过，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妹妹因为他们夫妻，还丢了考试机会，名声在医院也坏了，要是就这么简单就完事，那天底下还有公理吗”

    孔局长看向陈室文，陈室文尴尬、羞恼地低下头去，不敢吭一声。

    “那你想怎么样”孔局长问道。

    片刻过后，顾金水他们从办公室里出来，三人神色不同，孔局长是面无表情，陈室文则是黑着脸，活像是别人欠了他千八百似的，顾金水则是脸上带笑。

    “麻烦你了，侯经理。”

    孔局长打了个招呼，说道。

    “这有什么，你们要走了啊”侯经理寒暄道，眼神扫过顾金水他们，脸上神色有些好奇。

    顾金水跟侯经理点了点头。

    出了门，孔局长对顾金水道“同志，这事明天就能搞定，至于你那边的事嘛”

    顾金水会意，笑道“不过一个镯子，碎了也就碎了，就当是挡灾了。”

    陈室文松了口气。

    要是得赔那镯子，自己一家这几年都别想好过了。

    他打从心里后悔，要早知道顾金水这么难搞，当初就不应该收了人家的钱，搞这种事出来。

    事情办完，顾金水心里头一块石头也落了地，孔局长他们跟他分开走，顾金水走了一段才想起自己的镯子落在文物商店那边，那镯子虽然是安逸做的假货，可落在外面到底不是事，便折返回去拿。

    人柜台那边也给他留着，顾金水刚道了谢，就听到旁边有个大爷问道“你们不再看看，这东西是真的，真是好东西，我爹那年从宫里头拿出来的”

    大爷对面站着那小伙子满脸不耐烦，手里转动了一圈那玉壶春瓶，那玉壶春瓶是豆绿色，瓶身转动时光泽晕染，顾金水只瞧了一眼，就挪不开眼睛了。

    “大爷，您都来第三回了，我们都说了这东西我们不收，您换别家去吧。”小伙子没好气地说完，又嘀咕道“这人人来我们这文物商店都说东西从宫里出来的，这话能信才有鬼了。”

    那大爷面皮薄，听得这话，脸涨得通红，拿过春瓶，咬牙道“不买就不买，我跟你们说，你们都看走了眼，我爹亲口跟我说了这东西可是汝窑，咱们这边都没几件，好货都在宝岛那边，这要不是我家缺钱，我都舍不得拿出来卖。”

    他说了这番话，周围人都瞧了过来。

    可瞧见那老爷子穿的一身补丁衣裳，还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都不禁失笑。

    “汝窑，这要能是汝窑，您可发了。”小伙子嘲笑道，“行了，这么好的东西，我们不配，您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捡这个漏。”

    这小伙子说话是真损，他这么说，摆明了认定这东西不是开门货。

    这要还有人肯买，那他肯定就是傻子。

    顾金水就打算当一当这个傻子。

    aaadquo大爷，这东西我倒是喜欢，您能叫我瞧瞧吗aaa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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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金水压下心里的惊喜，故作镇定上前打听到。

    那大爷愣了下，“你想买”

    “这个我总得看了再说，是不是”顾金水笑眯眯反问道。

    那大爷点头，脸色好了些，把瓶子放下，顾金水这才上手查看，这玉壶春瓶样式起于东汉，在宋代彻底定型，基本形制为撇口、细颈、垂腹、圈足，两边各是一个s型，这形体之美就不必多说；

    更难得的是这是汝窑的，顾金水仔细地查看了两遍，确信自己没看错，高濂遵生八笺记载:aa“其色卵白，汁水莹厚如堆脂，然汁中棕眼隐若蟹爪，底有蘑细小挣针aa“，汝窑最鲜明的特征就是蟹爪纹，这件东西，这老爷子真没说谎，是开门货

    顾金水心里的惊喜这会子那叫一个甭替了。

    他正要问价，后面就有人喊道“这不是小顾同志吗”

    顾金水顺着声音看去，心里咯噔一下。

    这来人还不是旁人，正是那郭朴跟宋建设。

    这两人径直走了过来，郭朴一身中山装，打扮得很是讲究，他走过来，看看顾金水手里的玉壶春瓶，就笑了，“小顾同志，想买这件东西啊”

    “是啊，怎么您也瞧过这一件”

    顾金水手心握紧，心里忐忑。

    那宋建设是个棒槌，二五眼，好糊弄，这郭朴却不同，那是真有些本事的，这汝窑要是让他看出是真东西，半路杀出来截胡，这鹿死谁手真就不可知。

    “没瞧过，听说过。”郭朴笑道“不过既然你都看的上眼，这东西保不齐还真是开门了。”

    “什么叫保不齐，这就是大开门的”

    那大爷气得手都在发抖，“我爹那会子是在宫里当侍卫，这东西机缘巧合从里面拿出来的，百分百真。”

    郭朴脸上露出嗤笑神色，很显然他对这种话也很不以为然。

    早些年做古玩的，谁家收货的时候没听说这种话。

    顾金水瞧见郭朴这表情，突然心中一动，故意将壶底对准郭朴，“郭老先生，您来的倒是好，您给我瞧瞧，这瓶子下面怎么还有刻字啊，这能是开门货吗”

    听到刻字两字，郭朴顿时来了兴趣，他凑上前去一看，乐了，下面一个刻字甲，这搞不好是哪个造假的留下来的痕迹呢，这要是开门的，这么好的东西，下面能刻这种字，而且这字还不咋地。

    郭朴眼睛一转，咳嗽一声道“这个不好说，你要是喜欢就买吧，别问了。”

    “真的”顾金水脸上露出犹豫神色，“可下面这字”

    “这字怎么了，这字多好啊，大气磅礴，肯定是开门的，没的说。”

    郭朴惋惜道“本来我都瞧上了，不过既然是你先上手，那按着规矩，我就让给你好了。”

    “那可太谢谢您了。”

    顾金水高兴道。

    他扭过头跟那大爷问道“大爷，咱拉拉价吧。”

    大爷那人估计也是卖东西卖的没脾气了，直接道“甭拉价了，六百，你要是愿意我就卖给你。”

    “行，那您跟我走一趟，回家拿去。”

    顾金水很是爽气，也不带还价，直接把大爷带回家，钱货两讫后，那大爷忍不住又多嘴道“小伙子，我这可真没坑你，这件真是开门的。”

    顾金水脸上露出黄鼠狼似的那种笑容，“大爷，这您不用说，我知道是真的。”

    大爷愣了愣，他看看顾金水，一下明白了，拍着脑袋，对顾金水竖起大拇指，“行，你可真有你的。”

    顾金水哈哈大笑，“大爷您不怪我不厚道啊”

    大爷想得开，道“怪你什么啊，老子天天跟人说老子那东西是真的，愣是没人信，你小子有眼力，叫你得了也是应该的。”

    顾金水把大爷送了出去，他回来的时候碰上宋建设了。

    宋建设站门槛上，脸上那笑容叫一个幸灾乐祸啊，“顾金水，六百块买了个假货，你这回可打眼了。”

    “六百块，这可怎么回事”

    孙大娘在洗菜，听得这话，连忙问道。

    宋建设就赶紧添油加醋地把顾金水被人给坑了，掏了六百买了个假汝窑的事一说，孙大娘顿时心疼得哎呦个不停，她拍着大腿道“金水啊，你这也太糊涂了，六百块买什么不行，买那玩意”

    顾金水唇角勾起，看了看宋建设。

    他笑道“宋建设，别说哥不对你好，哥今儿个给你上一课，那汝窑瓶底一般有几种款识，一种是奉华、一种是蔡，还有一种呢就是甲乙丙。”

    “你少放屁，汝窑那种宝贝能用这种小孩子用的款识”

    宋建设想也不想就反驳道。

    顾金水道“这就是你没文化了，乾隆你知道不”

    宋建设愣了，“这谁不知道啊，大清皇帝啊。”

    “哎哟，对了看来你还是有些文化的嘛，不过你也就这点儿文化，你不知道那乾隆皇帝是出了名的爱折腾，像什么书画他都要盖个章，这瓷器虽然不能盖章，但他却叫人按照甲乙丙分等级，本来这东西我还有些拿不准，可瞧见那甲字的时候，我心里就有数了，这东西肯定是大开门”

    顾金水说着说着都憋不住笑。

    他师父可跟他说过，汝窑难得，尤其是这等宫里头流出来的汝窑，那搁在博物馆都是镇馆之宝，自己今天本来是奔着处理顾银星的事去的，想不到却捡了这么大一个漏。

    顾金水现在高兴得跟三伏天喝凉白开一样。

    宋建设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这、这怎么可能，你肯定是在唬我”

    “你不信就算了，老子今天也是心情好，不然懒得跟你说。”

    顾金水吹着口哨进屋。

    顾银星虽然也为亲哥高兴，但更紧张自己的事办得怎么样。

    顾金水道“事情成了

    ，明天他们就去赔礼道歉，你明天就回医院去，要是那陈室文再敢搞事，回头我就收拾他。”

    顾银星长舒一口气。

    “哥，可太谢谢你了，得亏你出手，不然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嘿还真难得，能听见你嘴里一个谢字。”顾金水拿起桌上苹果啃了一口，“不过这回的事也不只是我的功劳，还有你那对象也帮了忙。”

    “严韧”顾银星一怔，脸上泛起红晕，“他这人怎么这么多事，我也没叫他帮忙啊。”

    顾金水白了她一眼，懒得搭理她。

    事情解决，次日顾银星去医院后，没多久林凤仙兄妹俩就尴尬地过来赔礼道歉，还拿出一百块作为诚意。

    “对不住，真是对不住，我们都没想到是家里小孩给弄混了，昨儿个我们已经查明白了。”林凤仙压着火气，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歉。

    “就一百块你就给我给打发了”

    顾银星看着林凤仙，气不打一处来。

    要是不知道林凤仙的身份，顾银星还能憋着火，可知道她是陈室文老婆，这事顾银星怎么想怎么觉得恶心，“你们这误会害得我没了考试机会，害得我被所有人都说谋财害命，还停了职，这委屈我找谁说去”

    顾银星说到这里，都忍不住掉眼泪。

    护士长立刻道“就是，我们又不稀罕钱，我们这小同事平时工作多认真负责，你们一个怀疑就差点儿叫大家都误会了她。”

    “这、这都是我们不好，我们给你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林凤仙咬着牙，抬起手就给自己狠狠来了两巴掌。

    这两巴掌下去，脸一下肿了起来。

    “诶，你干什么呢，行了行了，既然是误会就算了。”

    主任也是满腹火气，要是顾银星弄错药的事落实下来，不但顾银星要出事，他们这些领导能逃得过责任吗

    主任道“你们可以走了，以后少再闹出这种事就行。”

    林凤仙兄妹这人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把道歉信跟赔偿的钱放下，匆匆离开。

    顾银星还委屈着呢。

    她看向护士长。

    护士长会意，咳嗽一声，道“主任啊，您看这回咱们银星受了委屈，还耽误了考试，这孩子在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很配合咱们医院工作的，也没说个不字，这要和解，她也答应，您可，是不是”

    主任也有些不好意思。

    她翻着旁边的单子，道“这资格证考试过了也就只能等明年了。”

    “啊这”顾银星猛地抬起头，要她等一年，那脖子都等长了。

    “不过，咱们医院最近有个住院医师培训计划，跟北京医科大学合作的，跟他们学校的学生一起读书，到时候毕业后回医院，名额就两个，”

    主任也很心疼让出这个名额，“我看银星平日里还是挺努力的，就给她一个名额吧，回头按照这单子把材料什么的准备好，九月份就入学。”

    顾银星被这馅饼砸的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护士长推了推她，她这才反应过来，接过单子后赶紧道谢道“谢谢主任，谢谢护士长，多谢你们。”

    主任笑道“这下不哭了吧，这事可别告诉别人，等回头落实了再说。”

    “是，是。”

    顾银星都后悔自己之前把这主任骂的狗血淋头了，她突然发现这主任是多么的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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