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觉醒了,猎杀时刻

    那一瞬间银粟是想把他另一颗门牙也踹下来的。反正是换牙期,又不是以后都不会再长了。

    但是在那之前,水声哗啦,一个黑影从河底破水而出,一下子吸引了银粟的视线,五条悟和枕石身上的氛围也突然变了。

    黑影有着长条的形状,乍一看像是一根从河面伸出来的巨大的黑色筷子,这筷子似乎是由河底的淤泥组成的,看上去黏糊糊软趴趴的。突然,筷子像是感受到三人的视线,对着他们弯下腰,身上的泥巴流动着发出腥臭的味道,吧嗒吧嗒掉进河里。靠近顶端的位置倏地出现两个黑洞洞的漩涡一样的圆洞。

    感受到了微妙的视线,银粟立即炸毛。

    那眼睛模样的两个圆洞下方就好像被看不见的刀砍了一刀,裂开了一半,黑漆漆的淤泥截面之间挂着几条雪白的鱼骨,从那里发出了空洞的,好像从水底传来的声音。

    “好深好黑啊”

    “好可怕,好可怕为什么这么深好长,好远”

    咒灵

    可以发出简单的词句,起码是准特级的咒灵。

    围观的人群也小小骚动了一下,有人往发出声音的地方伸出手指,惊奇地议论突然打起的水花和被抛上水面的花瓣。

    五条悟伸出的手一时顿住了,在指尖凝聚的淡蓝色浅光像萤火那样瞬间溃散。

    今夜赏花的人太多了,密集程度可不是闹着玩的。更难办的是,这个咒灵恐怕是因为人类对河川的畏惧而出现的,它的的本体明显是河流本身,在这里祓除咒灵,造成的影响太大了,不可能不伤及路人。

    万幸的是,咒灵从出现开始就一直那样弯着腰看着他们三个,一动也不动。

    最好能等到人群散开之后再动手。

    这样的考量几乎同时出现在银粟三人心中,一时间居然谁都没有动。

    咒灵还在喃喃着“好长啊为什么这么远好累好远”

    突然,它动了。

    巨大的黑影咧开那张像是被一刀砍出来的嘴,身体弯成拱形一口把白发蓝眼的小孩吞了下去。

    在黑影压下来之前五条悟瞳孔收缩,下意识把手上的兔子丢了出去。银粟顺从地被他丢出去,只是留了一小撮毛在他手腕的缎带上。

    关键时刻可以用毛变化成来保护他。这个法术还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在天宫共事的同事教给她变着玩的。

    黑色的泥巴拱桥吃了小孩之后像泥鳅一样滑进水里,消失在黑漆漆又飘满花瓣的河里。

    “啊啦”枕石接住兔子后扶着树干往河里探头,他搞不懂为什么在那种情况下他家少爷也没有动手,不过这种程度的咒灵不可能给五条悟造成生命威胁,他喃喃“麻烦了,流到哪里去了”

    银粟沉默了一下伸出舌头舔了舔爪子。

    刚刚那个,虽然丑得很离谱,长了一副看一眼就掉san的样子,但是却好像一点恶意都没有。

    远离东京的某处小镇。

    远离居民区的废弃神社里,为了逃避到处都能看到的可怕的妖怪,不小心在这里熟睡的男孩被惊雷惊醒。

    外面天色已经很晚了,山中的雷声总是很近,炸响的时候那声音就好像在耳朵旁边。

    好可怕。

    男孩的心脏怦怦直跳,慌张和恐惧让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但是要快点回去才行。他寄住在别人家里,绝对不能让别人担心,再给他们添更多的麻烦了。

    可他实在太害怕了,最后还是没能走出神社。打着手电的大人们找到了他,将他带下了山。

    收养他的叔叔阿姨很温柔,给他盖了厚厚的毛毯,脸上没有责备的神情,只是微微笑着对他说“贵志,快进屋里去好好吃晚饭吧,我们去跟大家赔个不是。”

    心脏咚一下沉了下去。

    都是自己的错。

    想要大声道歉,但铺天盖地的愧疚感堵住了嗓子,道歉的话语几乎吞咽在颤抖的嘴唇间。

    收养他的那个家里的孩子冲出来,推了他一把。

    哭泣哽咽的声音伴随着泄愤一样轻但快的拳头一起落下来“为什么爸爸妈妈要去道歉为什么他们要挨骂明明是你的错滚出去你为什么要来我家快滚出去”

    我也想要回家,我也想要和爸爸生活在一起,我也不想住在别人的家里啊。

    想回去,想要回家,想要回到爸爸的身边。

    男孩强忍着哭泣的冲动奔跑在夜晚的城镇里。

    代町,沿着城川一直向西边走,那里就是我的家,回去吧,回我真正的家。

    就算那里已经谁都不在了。

    可是城川好长,好远。

    他只能一声声徒劳的喊着已经没有谁会回应的爸爸,爸爸。

    为什么这么远呢

    城川为什么这么远呢

    回家的路为什么这么远啊。

    小孩重重摔倒在地上。

    突然倒映着两岸灯火的城川里有什么东西破水而出,巨大的黑影咕噜一下吐出了一个彩色的泡泡,那个泡泡落到他眼前,啪一声破掉了。

    他坐在地上用手撑着地往后退了一米,抬头后看到一个穿着粉色t恤的男孩,男孩拥有显眼的银色头发,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蓝色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此时正写满了嫌弃,他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的衣袖。

    “啧,一股鱼腥味,果然还是祓除掉算了。”

    那个长条形的泥巴妖怪不知为何变得蔫了一点,说着好黑,好深,像泥鳅一样滑走了。

    疑似妖怪的男孩眉眼间满是骄傲和不耐,说话时咬字不太清晰,闷闷的,“喂,你叫什么这是什么地方”

    坐在地上的男孩眨了眨眼,可能是同龄的外貌带来的亲近感。

    他小心翼翼回答他“夏目,夏目贵志。”

    “哦。”五条悟不太感兴趣的应一声,比起一个破小孩的名字,他更想知道那个疑似特级咒灵的玩意把他带到什么鬼地方来了,他拉着领口扇扇风想把鱼腥味散去一点,对地上的男孩摆摆手“行吧,我去问问别人。”

    夏目不敢答话,他在心底已经认定了这个男孩是个人形的妖怪了。等他走远了一点夏目才从地上爬起来,接着沿着城川往前走。

    他还要回家。

    五条悟回头看一眼浑身湿透了,大晚上一个人轻飘飘在河边晃荡的小孩的背影。

    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最重要的是赶紧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然后回东京去。

    冷血无情五条悟接着往房屋林立的地方走。

    走了两步之后猛回头追上晃晃悠悠的小孩。

    “喂”

    夏目一惊,以为自己被妖怪缠上了。

    “你要去哪那边什么都没有。”五条悟的视线可以穿过障碍物看很远很远,夏目走的这个方向除了森林以外什么都没有。

    夏目战战兢兢回答“我想回家。”脚步更快了一点。

    “我都说了这个方向什么都没有了。”五条悟烦躁极了,他掉了牙本来就不爱说话,偏偏这个小鬼还不愿意好好听人说话。

    尤其是听到自己的声音之后更是跟见鬼了一样脚步飞快,就差没有跑起来了。

    眼看夏目在分岔路口要拐到更奇怪的地方去了,五条悟一把拉住他“烦死了都说你走错了你是叫夏目吧,你家不是在那个方向吗那边有一栋挂了夏目门牌的屋子。”

    “诶”

    形势一转,现在夏目低着头跟在五条悟身后一米远,视线紧紧追着他的脚跟。

    妖怪一直都是可怕的,但是他好像不一样

    他应该是妖怪吧,不然怎么会知道我家在哪呢万一到了那里发现一个人都没有,会以为我在骗他吗会生气吗

    五条悟在仔细看过夏目家之后也很惊讶,长满了杂草,玄关,走廊到处落满了灰尘,一看就知道是很久没有人居住过了。

    他斜睨一眼,看到白净秀气的男孩满脸惴惴不安的表情之后什么都没有说,带着他继续走向他归家的路。

    通往夏目家要经过一条长长的林间小路,雨后的夜晚无星无月,林子里很黑。

    五条悟手腕上的缎带无风自动。

    银粟留在上面的几缕兔毛样的神识缓缓飘起,落进道路两侧的树林里分裂之后再化形,绿色的萤火闪烁的繁星那样在黑暗中亮起,星星点点在半空中飞舞。

    原本心情郁郁的夏目眼睛一亮,“是萤火虫”

    走在前面的五条悟停下脚步仰着头,摇曳的萤火倒映在他琉璃一般的眼中,某一只萤火虫亲近地落在他的手腕上。

    五条悟抬手,让它高高飞起来。

    真的好美啊,下次想要让雪也看到。

    心情似乎也跟着高高飞起,他拉住身后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男孩,扬声道“走吧我带你回家”

    四散的萤火虫随着他的话一齐动起来,光亮一点点向前蔓延,原本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小道,转瞬之间变成了陆上的银河。

    照亮了夏目迢迢的归家之路。

    作者有话要说交点好朋友。

    夏目第4季最后一集的家路远迢迢真的意难平,那种情况下就算没有人在了,也还是希望他当时能够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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