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时光总是不知不觉过得很快。
陈安梨接到瞿清电话的时候, 天气晴朗, 她正哼着歌在别墅院子里除草。
一条毛茸茸的大黄狗叼着球球跟在她的身后,乖顺又渴望地等待她忙完陪自己玩丢球捡球游戏。
两年前一个雨夜,它还是只小奶狗,淋得浑身湿透闯进别墅院子里,被她捡到,又照顾着健康起来。
两年时间过去,当初的小奶狗早已长成了体型巨大的大狗,皮毛油光水滑, 因为每天都陪着陆屿修晨跑, 练就了一身腱子肉, 像是个健康的小狼崽。
陈安梨给他取名叫“咻咻”, 因为这小狗一开始看起来弱弱的, 跑的却超乎想象的快,咻咻的。
每当她这样喊的时候, 咻咻不论在哪, 总是会瞬间飞奔到她脚边亲昵地蹭着她,与此同时, 还有疾步从楼梯下来的男人,不满地敲着楼梯扶手, 瞪着地上抢走自己原本属于自己的关注的狗子。
陈安梨还是喊了好几次之后才意识到,她随口取的名字居然和修修小王子撞名了。
天地可鉴, 她一开始真不是故意的, 只是大概这个词在她脑海里根深蒂固, 哪怕是个拟声词,都会下意识地会联想到他的名字吧。
这是不是也是爱到深处而不自知呢
陈安梨明显对这个庭院里新到来的朋友爱到不行,给他洗澡喂粮,陪玩甚至想要陪睡,陪睡未果后,甚至还有亲手织的小窝。
陆屿修的不满一日甚过一日,甚至动过把小家伙送走的念头,但看到陈安梨委屈唧唧又护崽的模样,又实在于心不忍。况且他也不敢。
开玩笑,一朝破坏了他在陈安梨心底的形象和地位,他还不知道得要怎么才能找补回来。
于是腹黑的男人沉思几天,在第n次被和狗子同时召唤,并且他还没狗子到的快的时候,终于想到了办法。
那阵子,陈安梨发现本来就凶猛不知满足的陆屿修在某件事上更加索取无度起来。
几次求饶之下,被他半诱半哄地改了称呼。
也只有到极致的时候,陈安梨才会又羞又愤地软着嗓子喊他“老公”,平时更多的时候,会喊他“屿修”,明确区别于“咻咻”。
陈安梨夹着电话,收了铲子,回头抚了抚咻咻的头,配合地接过它递过来的球,抛出去看着咻咻快乐地飞奔着出去捡球,轻喘着应那边的瞿清。
“宝贝,你不好好养胎照顾好我干女儿,操心他们娱乐圈的事干什么”
大概半年前,瞿清检查出来怀孕,现在已经七个月,陈安梨上周去看她,她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整个人都拢着一层温柔的光环。
瞿清在那边听着她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的语气,忍不住想笑“可得了吧,你和屿修也分开快一个月了,你就不想他吗”
陈安梨故意调侃她“哦,所以你想季风了对吧”
瞿清难得脸红,大言不惭道“我只有一点点,关键是宝宝想爸爸了。”
陈安梨彻底被她逗笑,还是配合道“哎哟,是吗那可不能委屈我们宝宝啊,得立刻马上去看才行。”
“是吧是吧。”瞿清点头附和,“所以半个小时后见,我在这等你和司机的到来哦。”
陈安梨哭笑不得,刚应了一声,那边瞿清已经亲亲宝贝么么哒的兴奋地挂断了电话。
收好工具,陈安梨换鞋进了别墅。
她在洗手间细细的洗了手,瞥一眼旁边的洗漱用品,想着是啊,她居然有快一个月没有见到陆屿修了。
前段时间陆屿修一直在忙科研的事,常常要跑到偏远的山上待着观测,条件好的时候,他也允许陈安梨跟着,算是度假。条件不好的时候,他是坚决不允许陈安梨去受这种苦的,本来陈安梨的体质就招蚊虫,又极容易过敏。
刚结束观测写完报告提交,本以为能够闲一阵,两个人单独呆着了,却忽然获知他和季风主演的电影在国际最有影响力的奖项上被提名双影帝,影片本身也有入围最佳影片了。
这事在国内也是掀起一阵热度,导演和剧组都格外振奋,于是两人竟然连面都没见到,陆屿修就径直赶往瑞士了。
虽然有时间就通话视频,不提的话她还能忙些自己的事转移注意力,现在骤然被瞿清提起来,才发现思念已经如野草般疯长蔓延,几乎要占据她全部的心房。
飞快地洗漱换了一身衣服,陈安梨喊了司机开车往瞿清的方向而去。
远远地就看到瞿清站在别墅门口,带着遮阳帽墨镜,身形依旧偏瘦,如果不是她突出来鼓着的肚子,陈安梨几乎要以为她是哪家预备去度假的少女了。
瞿清看到她,兴奋地走过来,陈安梨赶忙推开车门下去,小心翼翼地扶她下车,又抬手帮她系好安全带,调整角度以至于不会勒到她的肚子。
颁奖礼是在瑞士,陆屿修他们整个剧组都提前飞往了瑞士团聚领奖。所以他们一早看新闻就知道两个人真的双双拿到了影帝。
该影片也如愿拿到年度最佳影片奖。
陆屿修致辞的视频,陈安梨看了不下十遍,所以她一早才会想说做点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今天也是陆屿修毕业典礼的日子。
其实他早在一年前就修完了课业,并且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拿到了毕业证。但是学院为了感谢和鼓励他,热情邀请了他参与今年同级的毕业典礼。
驱车前往学校的一路上,陈安梨都有些忐忑。
瞿清出门的时候催促,现在倒是比她淡定得多。
不过也是,自从她怀孕,季风对她几乎更是寸步不离了,这次分别近一周已经是极限了。陈安梨想,她应该没有她相思得紧。
车子一路开到临大校门口。
因为是毕业典礼,所以很多有时间有条件的家长都来参加,校园里人满为患,保安指挥他们把车开进去停车位里。
下了车,陈安梨赶忙绕到另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瞿清这个大大咧咧的孕妇下车。
搞得好像她才是孩子亲妈似的。
司机跟在后面,帮忙拎着两个人的包。
陈安梨扶着瞿清,放慢了些步伐,走得稳稳当当。
两个人缓缓往前,前面围了不少人,陈安梨更加谨慎,扶着瞿清往人少的地方而去。
但是人群却忽然自动散开来。陈安梨一怔,下意识挡在瞿清前面,看着人群被保安指挥着退开一条路来,然后,她一眼就看到许久未见的陆屿修,和季风一起被包围在人群的最中央。
他的头发被精心打理过,身上的西装裁剪得当,合身服帖,精心熨烫过,笔挺得衬得他身形更修长。
陆屿修似乎瘦了些,下巴的轮廓更加分明,鼻子也更挺,衬得眼眸愈发深邃。
这一路上来回大概毫无休息时间,领了奖又要直接上飞机,他的眼下泛着浅浅的青色,那双总是幽深又深情的目光带着略微的疲惫。
他的神色淡然,抬头的瞬间,于千万人之中看到了她,像是难以置信,又像是意外之喜。陆屿修眼底的光霎时间被点亮,裹挟着诉不尽的相思,他几乎是即刻向她走来。
陈安梨站在原地,心脏却加速,砰砰跳动得快要失了节奏。
瞿清也很快看到了季风。
她很快挥了挥手,拉着陈安梨大步往那边走。
季风的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微微拧起眉,几乎是立刻向着这边走来。
瞿清加紧几步,飞扑到季风怀里,被季风稳稳接住,护住了肚子。
陈安梨惊魂未定地看着她的动作,终于放心下来。
这一下冲击于她而言,倒是失了氛围。那边季风很快摆摆手,和陆屿修约定“等下礼堂见。”
想了想,他补充道“毕业快乐。”
陆屿修了然点头“谢谢。”
陈安梨乖顺地站在一边,克制不住偷偷仰头去看陆屿修,可每看一眼,又觉得会控制不住想要触碰他。
正想着,手已经被陆屿修轻轻牵起。
“安梨,跟我来。”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疲惫时特有的松怔感,温柔又不失力道,蛊惑着陈安梨乖乖向前。
绕过人群,又绕过半个停车场,到了活动室后门处,忽然隔绝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的吵闹,骤然的安静到让人感觉不适应。
陈安梨垂着眸,盯着陆屿修牵着她的手,紧紧跟随。
脚步踩在草坪上的沙沙声很快转为踩在木地板上的沉闷叩击声。
陈安梨愣神间,被陆屿修拉着左转右转。门拍上的时候,她才恍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处某琴房。
陆屿修垂眸盯着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克制着什么,微一抬手,就把她抱到了合着的琴盖上。
陈安梨的脚忽然离地,因为惊恐下意识地抓住了陆屿修腰间的衣服,连同他硬挺的腹肌。而这正好遂了他的愿。
心跳越来越快,陈安梨只觉得口干舌燥。想问问他这阵子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很累,不然怎么会瘦这么多;想问问他有没有想家,他不在的时候,她一个人把家里照顾得很好,咻咻也很好;想问他有没有想她,更想告诉他,她真的很想他
话太多,忽然无从说起,陈安梨吞咽了一下,刚一抬头,唇蓦地被紧紧盯着她的陆屿修吻住。
她嘤咛一声,抓着他腰间的手收紧,乖顺地任由他吻住。
唇舌间是他干净清冽的气息,带着他特有的温热。
陈安梨忽然觉得什么话都不重要了。
他回来了,他们终于又见面了,他还在她身边,伸手可触,这就够了。
许是太久未见,思念过甚,陆屿修吻得格外用力,陈安梨娇软得唇瓣很快变得嫣红微肿,身体和心里的空虚终于稍稍得以慰藉,陆屿修的理智才终于回来一些。
他有些心疼又愧疚地看着陈安梨微微肿胀的唇,以及顺服得微微闭着眼配合他的模样,不由得放轻了动作,照顾着她的感受,于是一个吻变得绵长而又缱绻。
良久。
陈安梨浑身无力,任由陆屿修抱着,趴在他怀里,把半身的重量都交给了他,微微喘息着。
陆屿修压抑住满心欲念和相思,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后背,连同她温顺披着的秀发一起,餍足地抚慰着她。
陈安梨揽着他的腰,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你这阵子过得好吗”
“不好。”陆屿修坦言,带着几分委屈的意味,“很想你。”
陈安梨轻笑“都瘦了。”
“你也瘦了。”陆屿修笃定道。
两个人相拥着静默无言。
陈安梨不置可否,等了等,推了推他“是不是应该回去了我记得快到优秀毕业生讲话时间了。”
话音刚落,陆屿修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起来,应了一声,果然是催他去礼堂发表讲话的。
电话挂断,陆屿修眉宇间郁结着不快,长长舒了一口气。
陈安梨刚想要跳下钢琴盖,猛地被陆屿修拦腰抱住。
他把她整个人揽在怀里,又低头在她脖颈间眷恋的深嗅了嗅,忽然闷声开口“安梨,我真的想你。”
陈安梨内心软成一片“我也很想你。”
陆屿修搂着她,冷不丁地开口“我们逃吧。”
“嗯”陈安梨一愣,有些没懂他的意思。
“等一下,我讲完话,你就先去礼堂后面等我,我们一起走。”
“可是”
“别担心,一切有我。”
陈安梨想了一瞬,也不再推脱拒绝,她倾身在他梨涡的位置亲了亲,很想看他笑起来时梨涡深陷的样子,于是她开口“好。”
只要他说,那么什么都好。
陆屿修眸色沉沉暗暗,闻言弯唇,终于对着陈安梨肆无忌惮地露出她最爱的梨涡。
礼堂早已密密麻麻坐满了人,为了避免陆屿修的粉丝混入其中,影响正常毕业秩序,学校组织了安保,优先让毕业学生和家长凭证进入,多余的位置才能散着发放出去。
陆屿修拉着她一路去礼堂的后台,有工作人员过来,领着陈安梨去前排视野最好的位置坐定。
时间比较赶,主持人很快上台宣布流程,接下来由优秀毕业生发表讲话。
让陈安梨出乎意外的事,在陆屿修出现之前,校方还准备了一段视频,用以介绍陆屿修在校成就。
陈安梨看着看着,唇缓缓因为惊讶而张大。
视频最后,是由官方宣布的认可陆屿修先生发现的小行星的认证,经过三次回归观察,他们已经确认那确实是一颗从未被发现过的小行星,并且将命名权交给陆屿修先生。
他做到了。
他真的做到了。
陈安梨满心满眼只有这一个想法循环滚动,连同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后面的一些话,她几乎要听不清。
大厅里响着经久不息的掌声和欢呼声。
终于,陆屿修款款上台。
他的模样依旧清冷淡然,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能让他变更和停留。
可陈安梨知道他不是这样的,见过他开心的难过的小委屈的表情,甚至于是欲念熬磨到极致时性感到让人沉溺得无可救药的表情。
陆屿修表现得要淡然得多,陈安梨好像忽然懂了他,这是他几经努力付出得来的结果,是他有自信确定自己会得到的,所以真到得到那一刻,反而会淡然如水。
而只有爱情会让人失控,是需要反复确认,反复滋养,才得以稍微放心,甜蜜又煎熬难耐的。
陆屿修的致辞结束,他的视线几乎是立刻准确地落在她的身上,像是暗示,带着期待,又像是鼓励。
脑海里回荡着陆屿修的话,陈安梨倏地起身,握了握拳,对着他笑了笑,坚定地往礼堂外走去。
后门那里,陆屿修已经等在那里。
他的手里捏着什么,陈安梨早已无暇顾及,因为她脑海里回荡着陆屿修被认可成功发行小行星的话,还有他成功获得影帝的位置时从容自信的表情。
脚步加快再加快,陈安梨飞扑进陆屿修怀里,听到他胸膛如擂般的心跳声。
“屿修,你真的太棒了”
陆屿修搂着她,声音低沉温柔“还有呢”
“毕业快乐。”
陈安梨手收的更紧,几乎就想要和他这样相拥到老,永不分离。
“嗯”
陈安梨弯唇,眼泪却有些失控的趋势。
“我好爱你”
陆屿修手下一停,终于满意于这个答案,低头吻到她的额头。
踏上飞机之后,看着飞机穿透云层走远,陈安梨才终于有些回过神来。
她收回目光,偏头问陆屿修“你是不是早都计划好了”
准备就绪的飞机票,时间刚刚好;早已打包好的行李箱,及时和他们一同出现在机场。说他没有计划,根本就说不过去。
陆屿修也承认得坦然“嗯。”
陈安梨顿时震惊,等了等,她猛地想起什么时候,愧疚又担忧地看他“陆叔叔给你准备了晚上的庆功宴还有毕业晚宴的”
她刚想问他知不知道,看着他唇角淡淡地笑,晃悟他分明是知情的,甚至于是故意的。
陆屿修抬手安抚得揉了揉她的脸颊“所以我说,我们逃吧。”
陈安梨无语凝噎,原来他说的逃,也包括逃掉陆远征的一切精心安排
而她一腔热血脑袋一热成了帮凶。
完了,大佬以后怕是又要看她不顺眼了。
陆屿修想得比她更深一些。一个可有可无的庆功宴,相比于儿媳妇,陆远征应该不会不知道哪个是更重要的。
骤然成了帮凶的陈安梨也不好再说什么。她看着陆屿修眼下浅浅的青色,有些心疼,不再追问,抬手附上他的眼皮,迫使他闭上眼“睡会吧,离飞机落地还有一阵的。”
陆屿修轻轻捉住她的手,拉下来,放到唇边吻了吻,摇头“我不累。”
他看着陈安梨,几乎舍不得闭眼,拉着她靠在自己肩头“让我抱抱你。”
陈安梨乖顺地伏在他肩头,拉着他的手,帮他按摩着关节。
大概两个半小时的行程,不算长,落地后,陆屿修坚定地牵着陈安梨的手往下。
一路上,不论她怎么诱哄,陆屿修都不肯停下来休息一下。现在又被他一路拉着往前,陈安梨终于恍然有些明白过来。
整个行程,陆屿修都是安排好了的。
他似乎急于带着她同往某处,所以哪怕累也不肯休息一下,一定要一刻不停地带她去。
两个人上了等候在机场外的一辆车,一路往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时间已经是傍晚,天色昏暗,陈安梨才发现到的地方是一处山脚。
陆屿修把行李交给身后的人处理,拉着她直接上了缆车。
一路往山顶而去,陈安梨也不再问,只静静等待着,或者领略着陆屿修想要带她去看风景。
缆车很快抵达山顶。
山上起了夜风,有些凉意,陆屿修径直脱下西装外套给陈安梨披上。
他牵着陈安梨缓缓往前,终于在一块开阔的空地站定。
陈安梨环顾四周,发现山下的城市已经华灯初上,星星点灯,像是洒落在地的星河。
抬头,天空上的星星也初露微光,在幽蓝的夜空闪烁,逐渐清晰。
经历过喧闹,此刻骤然面对宁静到只有他们两个人世界,陈安梨有些兴奋,仰头看着夜空入神。
陆屿修静默地看了她两秒,自她身后缓缓环住她。
他修长的手臂抬起,给她指北方某处。
“安梨,就是在这里,我发现的那颗行星,那时候是在那里。”
陈安梨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没有望远镜的帮助,其实每一颗星星并没有多大分别,甚至于,陆屿修指的星星根本就不是她用肉眼可以看到的。
可她就是觉得自己看到了。内心跟着雀跃兴奋,唇角也止不住上扬,是骄傲,也是真实的为他感到欣喜。
“你知道那时候我是什么心情吗”陆屿修轻声问,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更加撩人。
“嗯”陈安梨小心翼翼地侧耳倾听着他的分享,揣测道,“很开心”
陆屿修摇头“很想立刻告诉你。转头却发现,你不在我身边。”
这句话其中的意味太重,陈安梨猛地怔住。
陆屿修已经松开了她。
陈安梨有些慌乱地回头,视线里,高大骄傲的男人坚定地在她面前缓缓单膝跪了下去。
有什么念头此刻才在她脑海里炸开,陈安梨因为震惊,嘴巴张了张,没有发出一个音,手下意识捂住了唇,仿佛怕惊扰了此刻的一切。
夜色渐浓,陆屿修仰头看她,像是甘愿臣服在她身边的不二臣,眼底升腾而起的亮意,落在陈安梨眼底,早已盖过了全部星光。
“就在那一刻,我忽然发现,这一切都只是开始而已。我们所处的宇宙这样的大,单凭一个人类的渺小,永远不可能窥探它的全部。与我而言,最重要的并不是此次此刻在这里发现的一颗星,或者将来某刻在某处发现的别的星。”
他的手里认真的托着一个精致的黑色丝绒小盒子,几乎完美融于夜色,其间一颗打磨得无暇精致的钻戒,像是天上采来的星,被他捧着送到她面前。
“对我而言,这一生最重要的时刻,是在看到你那一眼,我清晰地意识到,我遇到了自己此生渴望追逐的唯一的星星。”
陈安梨的眼眶温热,泪水几乎快要积蓄不住,她努力眨巴着眼睛,想要看清此刻此刻每个瞬间的陆屿修的表情,手死死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破坏气氛的呜咽声。
“我以为追逐就是我的宿命,不想有一天,这颗星星回头看我了。我想,怎么会有这样傻这样善良的星星,我一定要抓住她,把她变成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泪水终于没有忍住,一整颗晶莹跌落出眼眶,而后汇聚成眼底的小溪。
突然想到在山上时,她钻进自己帐篷,却看到一双警惕但是晶亮的眼神,也是现在一般,比天上星还要亮;想到那时隔着雨幕和他被打湿的漆黑的发,只一眼,陆屿修仿佛就听懂了她心底的声音,向着她走来
陈安梨吸了吸鼻子,忽然觉得心烫的发紧。
她的意识也变得混沌,只知道呆呆的看着陆屿修落泪。
陆屿修口袋里的手机亮了亮,他抬手按了一下,山下顷刻响起闷响,紧接着有烟花接二连三地被点亮。急急地冲向天空,在天空热烈绽开。
陈安梨呆呆的仰头,泪水终于再也止不住,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往下掉。
陆屿修的话还没有讲完,有些慌乱无措地起身,抬手帮陈安梨擦眼泪。
“安梨别哭,你别哭。对不起,是我不好,晚上冷,再哭眼睛要肿了。”
陈安梨气息不稳,抓着他的衣袖抽噎“我也不想啊,可是你突然讲这么多煽情的话我都没为你做过什么”
陆屿修只得把她按到自己怀里轻轻安抚,他轻轻叹息一口,轻吻她的头顶“你什么都不用做,你能来到我身旁,允许我走近,然后留下,这已经是全部了。足够了。”
够他感激一生,拥紧一生。
这样的场景,陈安梨一生经历过三次。
第一次,是她和陆屿修初相遇,她本无意,甚至不记得他,他却用尽了力气,努力变好,努力靠近她;第二次,两个人终于走到了一起,曾经的少年鼓足了勇气,终于和她并肩站到一起,为她遮风挡雨;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他带着她逃离人群,来到属于他的浩瀚星空,邀请她共度余生。
这样一个人,这样的陆屿修,她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陆屿修轻轻拍着她的背,原本计划要说的话因为陈安梨这一哭而慌乱地乱了节奏。
好容易等陈安梨情绪稳定了一些,烟花也已经被她全场哭了过去。
四周都静了下来,陆屿修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他的声音放得更轻,因为忐忑带着轻微颤意“安梨,你愿意嫁给我吗成为我的妻子,让我留在你身边,照顾你。我可以不要整片星空,但是如果离开你,我的整个生命都会失去意义。”
刚刚平复下来的陈安梨再次哭出声,甚至比之前一次还要凶。
陆屿修彻底手足无措,觉得无从哄起,就在他以为自己求婚失败还把人惹哭了的时候,陈安梨却哭着抱紧了他。
“愿意我愿意我超愿意呜呜屿修,我想嫁给你”
陆屿修一怔,指尖微微颤抖地搂住她,终于确定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他拥着陈安梨,夜风拂过,脑海里是她那句斩钉截铁带着哭腔喊出来的“我想嫁给你”,她不只是说了她愿意,而是她想。
也想和他共度余生,一起走走停停,看遍风景。
下山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缆车载着两个人稳稳的往山下去。
陈安梨安然得睡在陆屿修的怀里,仿佛只要有他的怀抱,流浪去哪里都无所谓。
陆屿修的手机装在西装外套里,而他的西装外套穿在陈安梨的身上。
手机低低地循环播放着歌曲,是陈安梨之前要听的,叫猎户星座。
朴树低沉轻缓的吟唱从手机里传来,莫名有让人心安地力量。
陆屿修拥着陈安梨,像是拥着自己的全世界。
此刻的时光静谧绵长得好似没有尽头,缆车拉着他们一直往前,而歌词也缓缓的落在了陆屿修的耳中。
“你还记得吗
那时的夜晚
是如何降临的
什么都不说
像来自天空
轻如指尖的触痛
你是否得到了
期待的人生”
陆屿修垂眸看着陈安梨,目光放的更加柔和,心底里却像是被填满了,暖暖的,他小声在心底里回答得到了。此刻就在他的怀里安然入睡。
缆车终于到达,工作人员今天是被特别交代要照顾他们的,车门一开,他刚要开口打招呼,很快看到里面那个犹如王子般地男人抬手落在自己的薄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陪他上去山上的女人睡得很沉,男人抬手,很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把她包抱起来,目光里是说不出的柔和。
刚一走出缆车仓,夜风吹过,男人怀里的女人热缩着嘤咛一声,往男人怀里瑟缩。
男人很快低头,抬手把衣服拉高一些,把她裹在里面,声音低沉温柔得不像话“我在。”
工作人员鞠躬,闻言忍不住抬头缓缓看了男人一眼,觉得眼熟。
直到男人走远了些,他才恍然想起,这人,怎么长得那么像刚拿了影帝的那个明星呢
工作人员默默摇头,不可能是的吧。
陆屿修抱着陈安梨一直往前,脚踩在松软的草地上,心底里也无限柔软。
一曲再度到了结束。
结尾反复的那句再度落在陆屿修耳朵里。
“情长飘黄静悄悄的时光
清晨日暮何处是我的归宿”
何处是他的归宿。
那是他曾以为这辈子都无法奢望的东西,如今竟也能这样轻易地拥着了。
陆屿修停下脚步,仰头看着天空满天繁星。
脑海里回想起初见陈安梨时,她软软的声音满是兴奋地说道“听说每一个去世的亲人都会变成天空的一颗星星看着我们呢。”
深吸一口夜晚的凉意,陆屿修努力回想了下那个女人的容颜,记忆力慈爱的,亦或者是癫狂的凶恶的犹如梦魇的画面,忽然变成了很辽远而模糊的记忆,连同她的脸一起,变成了再与他无关的东西。
歌曲再度重新开始。
陈安梨迷蒙着抬手,摸到他带着凉意地脸颊,不确定地开口“屿修”
“嗯,”陆屿修把她抱得更紧,毫不留恋地收回目光,眷恋的目光落在她紧闭的眼眸上,坚定地迈步走向回去的路,“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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