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四十二章

    谢衍交代后事般的举动,明毓越琢磨心里头就越堵得慌,半宿没搭理他。

    半夜屋内温度骤减,好似一下子入了冬,明毓睡得不舒服,总是哼唧两声。

    谢衍自她夜起险些摔了之后,他睡得都不会很沉。明毓哼唧了几次后,他便醒了。

    他以为她也醒了,眯着惺忪双眼凑了过去,问“怎么了”

    没有听到回应,谢衍慢慢适应了帐内的微弱光亮后,才看到她依旧在睡梦中,半个脑袋都缩进了被衾中。

    她侧弓着身子睡,他隐约中似乎听到了个“冷”字。

    谢衍性子虽冷淡,可到底是个男子,体温总是相对来说高一些。

    听到她说冷,脑子还未彻底清醒的他,便入了她的被衾,贴近她。

    两个人睡在一个被衾,身体贴着身体,总会暖一些。

    明毓感觉到有一块热石贴近自己,她下意识凑近,手脚一并搭上了热石,轻轻蹭了蹭。

    她睡得迷糊时,只觉得这石块绷得硬邦结实的,最重要的是热的,舒服得她轻轻的喟叹了一小声。

    她倒是舒服了,谢衍却是不舒服了。

    一瞬清醒,彻底睡不着了。

    手臂紧紧贴着绵软之处,他能感觉得到那处的柔软与温度。

    热气自腹下上涌,身体顿时热得厉害。

    谢衍身体僵硬绷紧,一动也不动。

    一整宿下来,谢衍堪堪只在上半夜睡了两个时辰,下半夜只睡了半个时辰。

    温香软玉在怀,是谢衍所想,可却也是一种折磨。

    谢衍忽觉得自己对这情事还是了解得过早了。等景煜出生到她坐完月子,再休养一段时日,起码还要有一年的时间。

    当然,这一年时间里也要慢慢征得她同意,改变她的想法。

    谢衍动作轻缓地起了床,下了榻后,往她的被衾上多压上了一床被衾,这才放心离开。

    明毓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又做了个溺水梦,恐惧感袭来,她猛然睁开了双眼。

    喘息着惊醒过来,噩梦的那瞬惊悸过去后,她盯着自己身上的两层被衾陷入沉默。

    敢情她会做噩梦,是因为这两层被衾

    能给她多盖上一层被衾的人,除了与她同榻的谢衍外,还能有谁

    谢衍这是要把她给送走吗

    一早就被上一世身死的噩梦惊吓到,明毓脾气大着呢,躁郁坐起,用力地把两床都掀开。

    要是谢衍还在这,定会招她骂

    明毓出了被衾,好似感觉比昨日还冷了。

    她穿上衣裳,披上厚披才走到窗牗前,轻轻推开窗牗,刺骨寒风争先恐后的灌入,冷得明毓立马把窗牗关得严实。

    这天也太冷了,屋中不烧炭根本就暖和不起来。

    唤了声青鸾。

    青鸾应了声,说去打热水进来。

    不一会,青鸾和红莺一同进来。

    红莺说“这天气可真冷,夫人要不要烧炉子”

    明毓想了想,说开些窗,再起个火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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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莺便出去烧火盆了。

    等用了早膳后,天气又冷又下雨,便全都挤到一个屋子里头,围着火盆,说说笑笑地做着针线活。

    红莺道“这院子里边少了那几个人,说话也不用小心翼翼,生怕那句话说错了,从而传回府里去。”

    谁都知道这三个人是谢家主母安排的眼线,只是没点破,偏生这几人都把她们当傻子。

    说到这,红莺又道“也不知那李媪怎样了,衙门怎的还没传消息回来李媪当真可恶,就该一直关着,”

    红莺也是在李媪被抓走那一日,才知自家夫人有了身孕。

    她旁敲侧击青鸾是不是提前知道了。

    但看青鸾的表现,好像也是刚知道。

    要是青鸾知晓,夫人独独瞒着她,她心里定是不快的。

    知晓青鸾和春瑛也是差不多时候知道的,红莺心里好受了些,同时暗道夫人大概就是怕发生李媪这样的事,所以才会藏得这么深。

    想了想又道“若不然我去买菜的时候,顺道去打听打听。”

    明毓摇了头“你去衙门,衙门的人也不会与你说太多,还是等一等消息吧。”

    这话才落,外头院子便有敲门声响起,伴随着中气十足的声音。

    “可有人在家”

    春瑛起了身,说“我去瞧瞧是谁。”

    说着,走出了屋外。

    明毓略一琢磨也起了身,披上了厚披出了屋子。

    再过几日便入冬了,今日虽未下雨,但天乌压压的,压抑而沉闷。

    明毓站在廊下,院门打开,看到是身穿官家衣裳的捕快,她也走过天井,走到院门后。

    捕快似乎已然知道这户人家的身份,上回面色冷肃,这回倒是面色温和了很多。

    他朝着明毓一礼“见过夫人。”

    明毓略一颔首。

    因前天谢家来了捕快,押走了一个老媪,巷子里的人都好奇得要命。

    向谢家的几个下人打听,都只说是那老媪偷盗钱财,被抓了个正着。

    明毓不想成为他人饭后闲话,便与衙差道“官爷请进来说话。”

    捕快忙道“不敢当。”

    进了院中,明毓才问“可是那老媪有消息了”

    捕快应道“我们拿着老媪的画像走访了医馆,证实了她确实是去买了夹竹桃粉,我们几番审问她,她皆不配合,昨日便发现她疯了。”

    春瑛闻言,怀疑问道“有没有可能是装疯”

    捕快摇头“不至于,她疯得失了禁且胡言乱语,大夫来瞧过了,她确实是神志受损。”

    明毓问“那之后怎么处理”

    捕快道“毕竟不能自理,衙门也不可能照看她这么个半截身体都埋进土里的老太,而且

    还神志不清了,所以大人来让我问事主,是否能以钱财来和解”

    老太是真疯还是假疯,明毓不知。可她不能饶过要害景煜的人。

    她摇了摇头“我若不愿和解,难道就该让她家人把她接回”

    捕快一愣,应道“事主既不愿和解,那便关入疯人塔,夫人看如何”

    明毓点了头“那便关进去吧。”

    捕快点头“那在下明白了。”

    捕快临走时,明毓问“李媪疯前,可有说下药的原因”

    捕快应“倒是说了,只是让人匪夷所思,她招供说是因以前在谢府时,她看着谢大人长大,算是乳母了。谢大人还未娶妻时,向来敬重她,可自从娶妻后,谢大人便越发轻视他了,夫人更是瞧不起她一个老不死的。搬来这梨花巷后,更是诉说夫人把她当作了累赘,因此她心生怨念,便去药馆买了夹竹桃粉想害夫人。”

    明毓闻言,心里清楚这李媪七八成是装疯,一个寻常人都快要被吓疯了,哪里还能为旁人守口如瓶

    更别说像李媪那般贪生怕死的。

    装疯大概是孙氏的意思,或是觉得她会和解

    又或者让人进了疯人塔后,再用什么手段把人从疯人塔中接出来。

    可既然进去了,李媪就别想再出来了。

    谢衍接下了水户巷的案子。

    水户巷频频有十几岁到四十几岁的汉子失踪。因都是在深夜失踪的,且都消失得悄声无息,所以有人传是妖怪抓人,玄乎又玄。

    水户巷都是底层人居住的地方,所有难缠的人都聚集在了这处。只要给钱,这里的人可以做任何事,所以说这水户巷也是犯法最多的地方。

    官衙几次来敲打,都无法遏制。

    虽水户巷乱,可却不能把这些人都赶出长安。

    在这长安城里头,最脏最累,无论更夫,还是倒夜香,亦或者是脚夫等这些没人接的活,都是这巷子里头的人在做。

    长安地价贵,这水户巷在城墙最偏的地方。

    几乎都是外来户,一间小屋子中是大通铺,住了七八个人。

    又臭又脏,大理寺很多人都不愿意接这个案子,所以谢衍很轻易就接了下来。

    再说丁胥和陈九便是从这个地方出来的。

    二人机缘巧合入了大理寺做最低等的杂役,总盼着有朝一日能活出个人样来。

    丁胥滑头得很,入了大理寺当了杂役后,在外说是大理寺的衙差,借着这个身份认了很多干亲,人脉也广。

    谢衍如今住的院子,便是他认的叔公。

    谢衍带着二人去了水户巷,旁人见到二人,都纷纷喊“丁爷,陈爷。”

    一身寻常便服的谢衍,暼了他们两人一眼。

    二人顿感羞耻,丁胥解释说“属下二人不再是杂役,已入了内寺做了差使,所以在水户巷,属下二人也算是活出人样的名人了。”

    谢衍对这没

    有任何见解,只道“既如此,便发挥你的优势去探寻消息。”

    丁胥闻言,神色一忧“那爷你呢”

    在外,谢衍隐藏了身份,只称爷不称大人。

    谢衍道“陈九在。”

    丁胥看了眼陈九,身高体壮还力气大,只是太憨了,自小要是没他护着,不知该怎么被人欺负。

    他叮嘱陈九“你机灵点。”

    陈九点头“你放心。”

    丁胥瞧着这看着凶狠,实则内里傻大个的陈九,一点也不放心。

    别看着看着,把他家大人给看没了。

    不过,这是他的地盘,陈九不靠谱,自有人靠谱。

    丁胥心里有数后,就转身去找熟人探听消息了。

    水户巷的巷子甚是窄小,两个人堪堪侧身才能通过。

    有佝偻老叟从前边步履蹒跚地从前边走来,谢衍眸色淡淡拉着陈九侧过了身子。

    陈九看了眼那老叟,自觉地走到谢衍前边来,然后侧着身子让老叟过去。

    老叟瞧了眼二人的站势,悄然动了动袖子,复而低着头,颠颠巍巍从他们身侧经过,消失在尽头。

    陈九绷紧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低声疑惑道“这巷子里多为有力气的汉子,很少有这么老的老叟,且瞧着也衍生。大人方才未提醒,属下便觉得古怪了。”

    谢衍拉陈九,是暗号。

    谢衍转头瞧向巷子尽头,沉吟片刻后,说“他没把握下手,所以走了。也或许只是一个试探,又或是不仅仅要我的性命”

    若想杀他,这窄道最方便下手,可既然没有下手,便也有可能有别的思虑。

    亦或者或者是杀了人后不能立刻走,还需要在他的身上取下什么东西

    谢衍心下细细揣测。

    一刻后,丁胥回来了,问陈九“方才一切都好吧”

    陈九把老叟的事说了。

    丁胥看向自家大人,说“这归途,怕是有埋伏。”

    谢衍略一点头,道“既要防,也不影响查案。”

    水户巷这个案子,是谢衍上一世没办过的,且也是一个悬案,自是不能再依靠着上一世的经验。

    在水户巷待了半个时辰,勘查过失踪者居住之处,以及了解失踪的地方和时间后,谢衍便打道回大理寺。

    离开水户巷,有一个湖,湖旁道路两旁皆是竹林。

    在长安城,只要不是入了夜,随处都可见到人。

    道上三三两两挑着担子,或背着背篓的人。谢衍的马车在这却显得格外的突兀。

    马车慢行而去,正压经过坐在小道上歇息的一个汉子前时,汉子忽然一抽起倚在肩上的扁担,朝着马腿狠狠扫去。

    丁胥便是手疾眼快,拉着缰绳大声急“吁”的一声。马儿还是被打到了前腿,惊得高声嘶鸣。

    马车随着马儿激烈地蹬腿而剧烈摇动,马儿乱窜了数步后,前肢剧痛不堪重负,前腿轰然跪地,马车也侧倒在了道上。

    倒地前,坐在车儿板上的丁胥和陈九都反应迅速地跳下了车。

    陈九疾步往那人而去。

    来者不止是挥扁担的人,在他出手那瞬,林子中忽然窜出三人,还有四个行人都纷纷亮出了闪着寒光的刀。

    但这显然是两拨人,看到对方都相继一愣。

    陈九与挥扁担的人交手时,有人道“尔等若也是与我们一样的目的,那便各凭本事,看谁先取得马车里的人的性命”

    那些人争相朝着马车而去。

    而丁胥则早就不见了人影。

    有人快速掀开了马车,看到空无一人的马车,瞳孔猛然一缩

    中计了

    就在此时,脚步声从前后传来。

    杀手往前后一看,他们面具底下的脸色都蓦然大变。

    道路两头,一头竟是拿着各种扁担和棍子的水户巷居户,另一头则都是拿着刀具,一身武夫打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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