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发生了什么,睡着的明毓自是不知,只是觉得谢衍奇怪得很。
早间起来后,那视线总是在她唇上游离,瞧得她头皮发麻,只得瞪了他几眼,他才有所收敛。
这时,用完朝食后不久,就有人敲响了院门。
青鸾去开门,待看到外头的人,神色一紧,忙做恭敬状,喊“家主。”
谢家主朝院子里边暼了一眼,眉头一皱,眼中尽是嫌弃。
分明给了五百两的安家费,就寻了这么个又小又破宅子
这是存心给谢家丢脸
谢家主收回了嫌弃的视线,说“你的主子可在”
青鸾忙应“在的。”
谢家主径自掠过婢女,走进院中。
明毓与谢衍已经回了屋,她不经意间从窗牗望出去,看到谢家主时,脸上露出了惊诧之色,转头看向谢衍。
“你养父过来了,大抵是为了孙氏的事。”
谢衍闻言,从榻上站起,说“我去见就好,你不用出去。”
明毓道“这可是你说的。”
谢衍颔首,随之走出了屋外。
他才走出屋外,谢家主已经走入了堂屋中。
二人目光交汇,谢衍把房门阖上后,才转身朝着谢家主一揖“孩儿见过父亲。”
谢家主目光从他的身上掠过,落在他身后的房门处“儿媳呢”
谢衍面色平平,应“这段时日一直都在屋中养胎,甚少出来。”
谢衍就在房门外应的话,明毓自是听见了。
轻轻一哂,他说谎,莫说旁人了,便是与他做了六年夫妻的她都瞧不出来,更别说是对谢衍根本不了解的谢家家主。
谢衍在谢府时,除了为数不多替妻子出头的两回外,无论是性格还是行事都尤为寡淡,谢家主自然不会怀疑他会说谎。
在堂屋正位坐下后,谢家主暼了眼跟进来的几个下人说“你们退下。”
堂屋里的几个下人都如数走了出去。
谢家主看向谢衍“我昨日下值回去后,听说何媪被大理寺叫去问话,说是与刺杀朝廷命官有关。下午大理寺的林少卿又亲自登门,审问你母亲,把你母亲当做犯人对待,我一问才知被行刺的人是你。”
说到这,谢家主黑了脸,说“虎毒且不食子,更何况这世上哪有母亲残害自己孩子的那林少卿办案着实荒唐,竟查到了你母亲的头上去了你且去与林少卿说,此事与你母亲没有半点关系,若他执意要把这罪名安在你母亲的身上,我谢家也不是任人揉搓的面团子”
谢家主的音量不小,在屋中的明毓,听得一清二楚。
面上的表情甚是讥讽。
也不问谢衍愿不愿意,且明知孙氏就是主谋,却这般理直气壮地让谢衍去给孙氏摆脱嫌疑,倒真是不要脸。
明毓想知道谢衍是怎么回答的。
她竖起双耳听着外边
的说话声。
堂屋外头,谢衍却道少卿大人去谢府盘问了母亲
谢家主微一挑眉怎的,你不知”
谢衍摇头“孩儿只在大理寺看到了何媪,未曾细问是犯了何事,就说刺杀的案子触及孩儿与二弟个中牵扯,孩儿便自觉没有再参与。”
谢家主眸子微眯“为何会牵扯到煊哥儿”
谢衍低头,应“此案涉及到了圣上忌讳巫术,而恰好孩儿从旁人那处听说,孩儿与二弟命格犯冲,是以不宜再参与此案。”
从斜眼的口中听到谢衍说出命格相冲这几个字,谢家主心下骇然。
谢衍是怎么知道
又是何时知道的
他竟半点端倪都没漏,竟藏得这般深
心下惊骇,面上却勃然大怒,重重一拍桌“简直无稽之谈是哪个混账东西与你说的这些话”
谢衍道“偶然间,孩儿听到二弟与人吃酒时提起的。”
明毓听到这里,抿唇一笑。
也是,谢煊本就是嘴不牢,估计他连与谁说过命格相克的话都已经忘了。便是谢家主回去问他,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更是无从查证。
谢家主闻言,怒色一滞,随之道“你二弟这个脑子拎不清的,也不知从哪个神棍口中听到的荒唐话,当不得真。”
谢衍低头“可我听二弟说,是母亲找来的道长,本事甚大。”
谢家主不由得握了握手,暗骂不成器的混账东西。
“此事我会问清楚,但你母亲绝无可能害你,所以你与我去一趟大理寺,把这误会给解释清楚。”
谢衍道“还请父亲恕孩儿无法应下。”
谢家主双目一瞪,怒声问“怎么,连你也觉得你母亲会害你”
谢衍缓缓抬头,看向谢家主,双目沉着“父亲为官,怎么会不知不能意气用事孩儿便是去大理寺说了这些话,不仅于事无补,还会招得少卿大人和温公不喜。”
“母亲无辜,少卿大人自然不敢随便定罪,父亲是关心则乱了。”
谢家主抿唇睨着谢衍。
从他的神色中观察不出半点的端倪,但他这婉拒的话,却叫人听得分明。
他不愿去。
谢衍究竟知道多少事
谢家主“如此,你是打心里不信任我与你母亲,看来旁人说得没错,到底不是亲生的,始终是隔着一层。”
谢衍沉默不应。
谢家主沉着脸道“你莫不要忘了你也姓谢,也是上了我谢家族谱的,你与谢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母亲害你能有什么好处”
“你不帮你母亲,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谢衍只是微微垂眸,却依旧不说话。
瞧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底一股气涌了上来,怒意再次上涌,拿起桌上的插着梅枝的碧玉花瓶,猛地朝着地上砸去。
“呯”的
一声巨响,瓷器落地四碎,碎片溅起从谢衍的手背划了过去,一道血丝慢慢地从手背渗透了出来。
巨响传到了屋中和院外,院外的下人听得心惊胆颤,便是明毓都皱起了眉头。
谢家主俨然当作没看到谢衍手背上的伤,直瞪着他,咬牙道“你好得很,我且看你这不孝东西能在官场上走多远”
说罢,蓦然站起,拂袖而出。
半晌后,谢衍才转身往堂屋望出去,看着谢家主离开院子,才低下眸子瞧向手指滴血的手掌。
半个手掌都沾上了鲜血,看着甚是可怖。
房门恰好这时开了,谢衍转身朝着自家夫人望去。
明毓看到了地上的碎瓷器,再抬起视线便看到了谢衍淌血的手,一惊,忙唤“青鸾快把药箱寻来。”
说着,拿着自己的帕子,直接就拉起谢衍的手捂住伤口,黑着脸道“谢家没一个好东西。”
谢衍似不知疼痛一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垂眸瞧着给他捂着伤口的夫人。
唇角缓缓上扬,有了一丝弧度。
明毓皱眉查看着谢衍的伤口,却是没注意到他的表情。
片刻后,青鸾把药箱找了过来,瞧到地上的瓷器和一小滩鲜红的血,心下一惊,继而为主子忿不平道“老宅家主怎能不分青红皂白诬陷家主”
最后那句说家主不孝的话,声量不小,在院子外头的人都听到了。
明毓没有说话,而是仔细擦去谢衍手背的血。
这人只是个不知情绪的,又不是不知疼痛的,他就不能喊一声怎就跟个没事人一样
那花瓶砸来的时候,也不知躲一下,白瞎了他那聪明劲了
谢衍瞧着她的手上也沾了血,好似她也受了伤一般,他格外不喜,便道“我来吧,你不宜见血。”
说罢,就要把手抽出来。
明毓抬眸横了他一眼“安分些。”
谢衍被夫人横了一眼,也就没再动。
青鸾在旁帮忙,一会后才包扎好。
明毓吩咐青鸾“你收拾一下。”又瞧向谢衍“夫君且与我进屋。”
说罢率先回屋。
谢衍则跟在她身后。
房门阖上后,明毓把他拉到了里间,压低声音问“你骗家主说命格相克是从谢煊与人吃酒时说的,万一进了宫当面对质的时候,问你是何时听到的,谢煊又是与谁说的,你怎么把这个谎圆回去”
谢衍解释“回来时,我便已经想到了这事,我需一个正经的渠道知道命格相克的事,便算计了谢煊。谢煊吃酒时,身边总会有一两个红粉佳人陪伴在侧,只稍收买她们,在他半醉之时引他说出这些话。”
明毓闻言,心下稍安“今日那谢家主怒而拂袖而去,你就不担心他给你告一个不孝的罪名”
谢衍低眸瞧了眼被包扎好的手,声音淡淡“他也快要自顾不暇了,自是没那心思告我,便是告了我,也要看旁人
相不相信。”
明毓略一沉思,遂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用几日,便会传出孙氏加害养子的消息,京中上下必定哗然。
接着,也该轮到谢家主养外室的消息了。
“谢家主今日来了,把事挑明了,你也不能装作不知,今晚还要宴请武馆和水户巷的居户吗”
谢衍点头“话都放出去了,自是要请的。”
且他还要趁着今日,让妖道成为水户巷失踪案的嫌疑人。
耍些阴险的手段,能让妖道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中,也未尝不可。
谢衍在去酒肆前,让人去木匠铺子,把长榻搬回了家中,旧的榻则搬到了廊下,让明毓平日也出来坐坐。
宴请众人,他必然会饮酒,是以就今晚分床睡,也避免打扰到夫人。
出了门,丁胥来接。
谢衍问他“事情都安排好了”
丁胥低声应“大人放心好了,都安排好了,必定会让妖道入局。”
谢衍道“那便按计划行事。”
孙氏因刺杀案,涉足巫术而被禁足。
水户巷狐妖害人案本就灵异古怪,但凡妖道与此案沾惹上关系,又因他与谢府来往甚密,更是修道之人,待再提起巫术,旁人也会联想到妖道。
便是孙氏想全揽下罪责,也要瞧别人信不信。
哪怕日后,证明妖道与水户巷失踪案无关,但妖道所犯过的罪也会一一被披露在光明之下,让他无所遁形。
被他害过的所有人,也将得回一个公道。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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