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七十四章 除夕

    年前, 帝王下令,整个大启通缉妖道。

    无论是陆路,还是水路, 每个关卡都有人严守。而沿海更是森严, 但凡出海的船只, 亦或者是停而不出的船只, 都被水军一一盘查。

    这时,妖道还未抓住, 倒是查出了许多问题。

    有进贡被抢去的瓷器和茶叶, 珠宝玉石。

    更有被贩卖的人口。

    消息传回长安,帝王更之震怒。

    谢衍正要去审有水户巷的嫌疑人, 行至廊下, 便有衙差匆匆来报。

    谢衍驻步看向从外进来, 按着腰刀步履匆匆走进的衙差。

    衙差停下步子, 朝着谢衍一拱手,道“大人,找到水户巷失踪的其中两人了”

    谢衍伸手的丁胥闻言,神色一惊, 问“在哪里找到的”

    衙差应“是在去往暹罗的船上, 发现了一批被贩卖的大启百姓,上至三十来岁的汉子, 下到十岁的幼女, 其中便有两个是水户巷的居户,这些人被囚在船舱之中, 因查船,船上的主事见势不妙,最后弃船而去。”

    “查问被贩卖的百姓得知, 他们大多都是被拐的,其中也有大户人家的姑娘,这些个姑娘,无一不是貌好的。”

    贩卖贱籍者,不过是被鞭笞刑罚,但若有良民,便是流放三千里以上刑罚。

    更重,便是处于绞刑,如此怎能不逃

    丁胥在谢衍身后,感叹道“妖道这一逃,倒也不全算是坏事,至少不少人因此得救,也查出了不少的罪恶。”

    谢衍与丁胥道“水户巷流客流动量大,失踪的不会只是明面上的五人,且只贩卖五个男子支撑不了王汉文的药钱,也还不了刘阿四在赌坊的上百两赌债。”

    王汉文虽胆大,却也是个贪生怕死的极端,所谓的胆大也不过也是因贪生怕死的。

    王汉文被押到大理寺的第一天便被吓晕了,就是堂上审问时也是一直晕。不管是装的,还是真晕,刑罚一上,都会疼得醒来。

    不过是普通的刑罚,不会要他性命,却能折磨得贪生怕死之人意志。

    不过几日,那王汉文便招了供。

    只是这人的供词,半真半假。

    他招供了同伙,也承认绑了五个人贩卖给走私的船只。

    他供出巷口专门有人干这行买卖,他也是凑巧碰上的,急需用钱治病,也就走了歪路。

    第一个绑的是个四十几岁的更夫,年纪过大,但因身形还算壮硕,得了五两银子。

    不过这银子着实少,而后就把目光放在了二十来岁到三十岁之间的壮年。最年轻且身形最为壮硕的买了十七两。

    这么几个人总和不到百两,王汉文用的药皆是好药,年份虽浅,可却也是寻常人家买不起的药。

    他们二人便是五五分账,支撑不了王汉文的药,也还不起那刘阿四欠的赌债。

    据大夫交代,王汉文已经用了有快一年的好药了,花费算起来都有上百两的银钱了。

    而调查得知,陈阿四去年欠下的赌债已经还完了,而现在欠下的,则是最近一个月的。

    “大人的意思是,水户巷还有更多失踪的人”

    谢衍“不止是水户巷,单单依靠着绑架贩卖水户巷的居户,也供不起他们二人花销。”

    他略一沉吟,又继续道“我记得那王汉文家中未落魄时,做的是巷口客栈的生意,往来人员复杂,或王家早期便做过种人口买卖也说不定,立刻派人去调查王家以前开的客栈,交往甚密的船户也一一调查。”

    丁胥闻言,神色逐渐凝重。

    大人这话的意思,显然是在怀疑王汉文是中间人。

    王汉文那个病秧子真有这个本事

    丁胥退下去调查,谢衍正欲回办公署,便看到从外头匆匆进内衙的陈亭长。

    陈亭长见着谢衍,一礼。

    谢衍问“还没有妖道消息”

    陈亭长神色肃严地叹了一口气“水军和各地府衙,还有神策军,五卫军都严加搜查,在出海的沿途上有人见过他,盘问过那些人,妖道似是要往暹罗而去。大肆搜查后,便没了他的踪影,现今圣上已经禁海一个月,不管是官船还是商船,亦或者是暗船,都难以出海。”

    说到最后,陈亭长眼神陡然一沉“妖道便是插翅也难飞。”

    陈亭长说罢,一拱手“下官先去复命,告辞。”

    谢衍颔首,望着陈亭长离去,眼底浮现了几分沉思。

    插翅难飞

    恐怕真到了绝境,妖道只会反其道而行之,或许会回来

    已是除夕日。

    酉时时,谢衍差了人到家里传话,说今日有要事,但一定会在守岁的时候赶回来。

    青鸾包着饺子,与自己夫人嘟囔道“不是说年节,满朝文武都可休沐七日吗去年这个时候,谢家家主昨日就休沐了,怎的家主连团圆饭都赶不回来”

    明毓倒也理解。虽说现在妖道的案子与谢衍无关,但水户巷的案子前两日便有消息传出来,说是已经抓到了嫌疑人,那么找到失踪的人也是迫在眉睫。

    她道“公务为重,留一份饺子给家主做夜宵。”

    说罢,往包着的饺子中塞入一个洗干净的铜钱。

    青鸾道“三个铜钱,也不知谁能吃到这个好彩头。”

    明毓笑了笑,没说话。

    重活一世,失而复得这二者最好的彩头,无需再添。

    年夜饭简单,没有大肆铺张,谢衍确实没能赶回来。

    明毓已然怀孕五个月,自是不可能熬夜守岁的。

    只是子时正一至,满长安都是烟花爆竹的声响,不想醒也被吵醒了。

    她睁眼时,影影绰绰间似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床外脱衣,隐约有些寒气钻入了帐中,想来他也是刚回来。

    外头太吵了,她也想起来悄悄长安城的烟火,便也就撑着床坐了起来。

    谢衍脱了占了落雪寒霜的大氅,转头便见帐内的人已经撩开了帐幔,昏黄的烛火下,脸庞柔美朦胧。

    谢衍把她的厚披拿了下来,在她下榻的时候披到了她的肩上,低眸瞧向她已经明显凸出来的小腹,低声问“想出去瞧瞧”

    明毓点了点头,说“我也许久未瞧过热闹了。”

    应该是好些个年头。

    穿上厚实的便鞋后,谢衍手背环过她的腰身,轻扶着。

    明毓抬眸睨了他一眼“我还没到要人扶着走的地步。”

    谢衍却是移开了话题,朝着门口望去“再不出去,烟花便快要没了。”

    每逢年岁,长安城的烟火便会放上小半个时辰。

    但一刻时,烟火才是最粲的时候,这个时候也该差不多了。

    从屋中出来的时候,三个年纪不大的婢女也都已经在院中抱团指着天上璀璨的烟火。

    素日里黑暗的夜空,今日却是五彩斑斓,衬得整个长安亮如白昼。

    明毓瞧得入迷,没有注意到谢衍离开了一会。

    片刻后,忽然一个暖烘烘的硬物塞到了怀中,她愣了一下,看了眼怀中的汤婆子,再抬头看向谢衍。

    烟火声音很大,只见他嘴巴张了张,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八九不离十是让她保暖。

    明毓敷衍地点了点头,抱着汤婆子看着烟火。

    忽然,小腹轻轻动了动,她愣了一下,眼中慢慢迸出光亮,这种喜悦迫切想与身边的人分享,她忙拉了拉身旁的谢衍。

    谢衍视线从烟火收回,低头看向身旁的妻子,见她眉眼间尽是喜悦,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便是听不见她说了什么,只是看到她嘴巴张了张,也猜得到她说的是“动了”。

    谢衍神色微一滞,许是妻子误会了什么,他看到她的惊喜的表情中多了丝丝失望。

    谢衍把手轻轻地放到了她的小腹上,许是衣裳太厚,他感觉不到那微弱的动静。便是感觉不到,却也能摸到凸起的孕腹,与先前不一样的感觉。

    手掌在那孕腹上轻轻抚动。

    明毓视线落在了谢衍那骨结分明的手掌上,从他细微轻缓的动作中似乎感觉到了丝丝柔和。

    片刻她才抬眼端详谢衍的神色。

    乍看之下,谢衍还是那么一副面无表情,可细看之下,却好似有所不同。

    光亮之下,唇角似乎有一丝很浅的弧度,便是眼神都有所不同,柔和了。

    明毓看得仔细,谢衍自是察觉到了,他抬眸与她相视,眼神浮现了一丝疑惑,似在问她怎么了。

    明毓摇了摇头,胎动渐渐弱了下来,她激动的心情也逐渐平缓了。

    她转头看向烟火,心思却不在烟火上,而是想着其实就这样,似乎也是挺好的。

    重生时有浓浓不忿,心结难解,也随着越发的理智和平淡的日子,逐渐削弱,执着和离的念头直至现在所剩无几。

    明毓不是因为什么感情,而是越发的理智,很清楚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会比和离好太多了。

    看完了烟火,春瑛蒸了一笼饺子过来,然后都退了出去,只留夫妻二人在屋中。

    明毓也吃了几个饺子,放下筷子后看着谢衍吃,问“水户巷的案子如何了”

    谢衍虽吃得斯文,也不是食不言寝不语的古板性子,他回道“差不多可以确定主谋了,只是很多失踪的人,难以寻到。”

    “有可能都还活着吗 ”

    谢衍抿了口清茶,道“有些时间久远的,便是主谋也不知道情况。”

    谢衍便把能说出来给她听的都说了。

    明毓听完之后,错愕了许久“许久未破的案子,主谋就是一个病秧子”

    谢衍应“人不可貌相,身子虽弱,脑子却还在。那人少年考上了秀才,只是疾病缠身,加上心思不正,是以想要活下去便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有些小聪明,加上一些旧人脉便干起了这人贩子的勾当。”

    “原本还藏一些秘密,我派人去查了他的底细,发现那王家以前的便干过贩卖过往居户买卖,后来黑吃黑,客栈便衰落了,他也躲到了这长安来,依靠着以前的人脉,又干起了老本行。”

    “大夫说他的身体本就是强弩之末,活不了多久了,上一世一直破不了案,大抵就是因为他死了,没法再查。”

    明毓闻言,望着谢衍沉默了许久。

    谢衍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瞧,有些不解“为何这么看我”

    明毓道“我现在才发现一直以来是我格局狭隘了。”

    谢衍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明毓笑了笑,瞧了眼还剩下的几个饺子,说“你边吃我边说。”

    谢衍便拿起筷箸用食。

    明毓继而道“今日听到你说抓到了水户巷失踪案的黑手,这一世因你,会有很多人得救,或许这就是你回来的意义。而我刚回来那会一直都觉得回来的目的是救回景煜,远离你,远离谢府,却从未想过行善积德,回报这老天爷给的机会。”

    谢衍似乎咬到了什么,忽然一顿,把饺子夹远了一些,原来是个铜钱。

    明毓看到后,笑了笑“放了三个铜钱在饺子里,余下都冻了起来,今晚还没人吃到铜钱呢,你是第一个。”

    她看着那枚铜钱,忽然猜测道“我和景煜能重来一世,或许就是因为你上一世查清了不少案子,给冤魂沉冤昭雪,积德,才有这际遇,不过”话到这,明毓却是停顿了,疑惑地看着他“若真是你的积的德,理应是恩泽在你的身上,又怎会应在我和景煜的身上。”

    谢衍放下了筷箸,定定地看向她,目光灼灼,瞧得明毓神色凝滞了两息,下意识地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了。

    而谢衍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般,说“有一点夫人说错了。”

    明毓抬了抬眉,问“哪点”

    谢衍望着她,薄唇微启“夫人不是我,怎知我所求不是你和景煜”, ,887805068</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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