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我们现在从哪里开始吃起呢”
“月影之国吧,”笼罩在银光之后的神明笑盈盈道“我喜欢这个名字。”
祂坐在神座上缓缓舒展身体,完全靠在了椅背上,俯瞰着罗肯山下的茫茫漆黑,“去吧,那是我给予你们的应许之地。去吧,去用鲜血浸湿每一寸干燥的土地,将死亡献给混沌,从此这片大陆无处不是乐园。”
就在这一刻,罗肯山下无数魔种同时得到了神明的指令,他们太过于震惊,以至于只能呆滞的站在原地无法给出确切的反应。
片刻后,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就连正在生死互殴的魔种也激动的抱在一起欢呼雀跃。
跪伏于神座前的魔种也难掩脸上的激动。
只有最强大的那些高阶魔种才能离开永夜帝国在大陆的各处远行,无论阳光与自然的风雨气息对他们来说都是伤害,那种伤害对于低阶魔种来说甚至是致命的。
自然的诸神彼此之间互相争斗,代表诸神的神殿互斥对方为异端,可一旦有魔种现世,他们会毫不迟疑的联手追杀魔种。
阳光照耀的那些肥沃土地,没有一寸属于他们,更没有一个生灵欢迎他们。
强大的魔种想要染指那些香甜的果实只能通过种种隐秘的方式一步步引诱他们主动投身于黑暗。
他们等待这样的一天已经等待了太久,他们渴望进入大陆,就像是游荡于草原上饥肠辘辘的狼群垂涎村庄栅栏里的肥猪。
现在栅栏被拆除,饲养肥猪的主人已经死亡,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饱餐一顿
他们可以推倒那些讨厌的神殿,点燃森林闻一闻果木燃起的香气,跳进海洋肆意捕杀海妖,让临死的哀歌笼罩整片领土,尽情享用那些痛苦的灵魂,将自由的生灵变成他们的奴隶。
想到那样的画面,一个魔种不由自主微微抬起头,长满短刀般骨刺的尾巴轻轻扫动,苍白的骨刺在地面上划出火花,留下一些细白的骨粉。
周围的魔种或明或暗将目光投向发出噪音的魔种,他浑身一僵。
一道目光居高临下从上投来,他瞬间不由自主的俯下了身,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在泰山压顶般的威压中浑身的骨刺都耷拉了下去。
神座上端坐的神明被银色的光雾遮挡面目,祂静默不言,塔顶便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多么强大的高阶魔种此刻在神明面前也唯有诚惶诚恐地跪伏臣服。
重压一寸寸夺走了魔种的呼吸,他感觉身体即将被巨力捏碎,他的脊骨一节一节的断裂,身体塌陷下去。
可他这一次不敢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眼前的一小块地面骤然透入银亮的光芒,魔种感觉浑身的压力一轻,那道视线移开了。
他生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小心翼翼的一点点接好自己的骨头,弥补伤处,偷偷舔干净地上的骨粉。
“消失。”
话音落下地瞬间,一众魔种消失地干干净净,只留两位神明在塔顶相对。
走上塔顶的神明说道“天黑了。”
坐在神座上的残月抬起头望向夜空,“这里是永夜帝国,天空一直都是黑的。”
月神平静的望着残月,“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不说出来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你。”
月神沉默了片刻,“这个时间不应该是黑夜,是太阳逝亡让整片大陆都进入了黑夜。”
残月似乎没有察觉到月神投在他身上的目光,他满意的欣赏着夜空中的两轮月亮,“你瞧,这夜幕中悬着两轮月亮不是挺好看的。”
月神的声音微沉,“万物众生需要光明,没有太阳就没有生命。”
残月耸了耸肩,“不,至少魔种不需要。”
“你不能这样做。其他生命渴求光明。”
“那你呢”
残月从夜空中收回目光,他从神座上站起身,“你渴求光明吗你需要光明吗”
两个人遥遥相对,他们是如此相似,就仿佛一个人站在镜子前面对自己的倒影。
残月的目光太过于锐利,月神先错开了眼,他一向平淡没有情绪的声音此刻却多出几分明显的愤怒,“你做的太过了。你知道这会造成什么后果吗有很多的生命会因为你死去。”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可我就是想要这天空永永远远只有一种颜色,那就是漆黑。我想要这永远只有月亮是最亮的光芒,我想要众生只仰望我,我敢承认我想要什么。”
月光投在男人的身上,他的身材高挑,一轮半圆形的光圈静悬于他脑后,面容美丽圣洁,无暇的美貌让人感觉到难以接近,完美到不真实,充满了遥远的距离感。
光芒在他周围环绕,那光芒并不刺眼,恰恰相反它非常柔和,肉眼直视亦无妨。
站在月光中的神明既不狰狞,亦不邪恶。
他看起来是如此的正派圣洁,让人忍不住依赖信任。
他一步步走向月神,语速越来越快,“你呢,你为什么不敢回答我”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你渴求光明吗难道你需要那轮太阳吗”
月神皱起眉,他目光偏移,却仍旧没有落在对方的脸上。
“你不敢看我,因为我本就是你。你不敢回答我的问题是因为,我所作的本就是你想做的”
月神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他默然的闭上眼,眉眼间流露出些许与圣洁出尘眉眼截然不符的痛苦。
残月勾动唇角,用那张圣洁无暇的脸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太阳照耀着所有的自然生灵,在祂的光辉之下,其他的存在都黯然无光。自然的生灵在阳光下奔跑,他们敬仰太阳。
几乎与祂同时诞生的你,却只能寂寞与黑暗为伴,以微弱的光芒助生灵入眠,没有几个人会像是关注太阳那样关注头顶的月光是否偏移。”
日久天长,自然诸神之中性情最为淡漠的月神竟然被混沌侵染,生出了不该有的贪念与妒恨。
那轮高高在上的圆月被黑暗侵蚀,一部分永远无法再发光。
时至今日,月神仍能记起他发现不断扩散的黑暗时有多慌乱。
慌乱之下,他本能的切割了一部分神职与本质,切除被染脏的,留下未被污染的。
他们从来都不是什么双生神明。
这世上本没有残月,有的只是月神的杀念贪念。
耳边传来残月的放声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以后不会再有达迦纳,也不会再有白天,永恒的夜幕将笼罩一切。”
残月用力握住月神的肩膀,不停摇晃他,“我们将会是黑暗的君王夜幕中唯一的光源天空将只属于你我整个世界都会在我们脚下匍匐”
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月神的眼角淌下血泪。
数不尽的繁星延伸出细细的线缠绕在她的指尖身体上,她在那些丝线之间看到了一个个虚幻逐渐凝实的投影,四面八方无数虚影都是一个人。
一个女人。
更准确一点,是一个少女,虚幻的光让她的脸太过于模糊,可单薄的身材如此明显。
像是投影仪在昏暗的房间里,雪白墙壁上投下的定格光影,又像是走马灯在幕布上头下来的剪影。
蒙昧,神秘,却又说不出的熟悉。
姬诀隐隐有了某种预感,心跳加快。
虚影终于凝实,她们的面容身材变得清晰可见,仿佛最低劣的座机镜头瞬间切换为高清镜头。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姬诀的目光定格在少女的脖子上,她看到了在自己脖子上挂了十八年的那枚玉币。
四面八方无数个陌生少女或哭或笑将她围在正中心,她们看向她,向着她伸出手,指尖边缘有着些微扭曲的光芒,她们仍旧是光线缔造出的虚影,而非实体。
姬诀鬼使神差的同样伸出手试图去触碰。
实体与光线交织的瞬间,她的视线发生了转变,星光与女孩被一层新的色块覆盖,就像是在一个画好了的图层上叠加新的图层。
姬诀的双脚微凉,仿佛置身于河流,低下头时河流倒影中她的面目正在发生剧烈的改变,脸部轮廓更圆一些,眼睛再大一点,发际线稍微高一点,只到胸口的长发生长到膝盖,就连身上的衣物也仿佛变装游戏一样一键变装。
眨眼之间,河流倒映出的那张脸就已经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张脸,另一个人。
她对身体的控制也在同时一并失去。
姬诀却奇异的并不惊慌,她意识到这是一段过去,某个人的记忆。
唯一的,不是出自星辰旁观记述视角的记忆,而是以记忆者本身视角的记忆。
或许因为这份记忆与她有关。
少女从河水中手忙脚乱的爬上岸,浑身湿透了,却又不住的盯着这从没见过的景象满眼新奇,乐得一个劲傻笑。
姬诀能感知到她的情绪,她的想法,甚至是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狭窄闭塞的绣楼,唯一小小的窗口外那一角看了十年的蓝天,坐在小汽车上看到的县城女校里剪着学生头的女学生。
就好像那一切本就是在她自己身上曾发生过的。
比起惊惧于突然来到了陌生的地方,她的反应里更多的是欣喜与新奇兴奋,像只飞出囹圄的小鸟。
“刚好嘞,终于窜出来了。”
女孩在岸边拧了拧长到膝盖的长发,拧出了一手的水。
一阵轻风吹过,淡淡的花香弥散在鼻端,她在风中抬头,望向点缀在草丛中的正在齐齐开放的白色花朵由衷的感叹道“刚好看嘞这个花。”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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