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小说:献给仙君的be美学 作者:寒菽
    澹台莲州还记得自己来昆仑以后得到的第一把剑,是一把桃木小剑。

    这把剑他也喜欢。

    不过,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木头玩具,因为没有剑锋。哈哈。

    这是他进昆仑以后除了衣服、鞋子得到的第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晚上他都要宝贝地抱着睡。

    他七岁入山门,一直到十岁前,他们这批孩子都是在一起上仙术启蒙课的。

    百来个孩子按照出生的时辰分成不同的组别。

    仙君生在这一天的第一刻,而他出生在最后一刻,明明一个在头一个在尾,差得老远,却因为都在子时出生,竟然被分到了一组。

    上课的第一天他就注意到仙君了。

    等等

    当时那个人还不应该被称作仙君。

    叫他作“云谏”更好,或者是全名岑云谏。

    在那两三个月里,小莲州和小云谏的关系还挺不错。

    小莲州单方面认为他跟小云谏大概短暂地做过朋友。

    因为小莲州是七岁时单独被带到昆仑的,他来得晚,其他孩子早就成群的交到朋友了。

    他孤零零一个人晃悠了好几日,发现有个跟自己一样落单的小男孩。

    说是落单,倒不如说他是独来独往。

    尤其是他练剑时,别人都不敢靠近。

    只有小莲州,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不知道这是出生在修真世家的天之骄子,胆敢站在边上看。

    小云谏练剑练得入迷,而小莲州看剑也看得入迷。

    那时云谏的剑术还很稚嫩,可已经足够吸引小莲州。

    他上山前在家被宠惯了,还未被磨过心境,爱玩爱闹爱笑,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忽地见到一个跟他年纪一样的小孩这么会耍剑,耍起剑来这么厉害,他可不得惊呆了。

    好一会儿,小莲州回过神来,啪叽啪叽地捧场鼓掌。

    小云谏一双大大的凤眼,乌漆的瞳仁一转,望向他,不明就里,冷然不悦。

    哪来的聒噪小孩

    他的眼神像是在这样说。

    换作别的孩子早就走开了,小莲州却不退反进,凑上前去,一米自花束间漏过的阳光把他的杏眼照出蜜一般的甜色,闪闪发亮,他的声音明朗“你的剑法真厉害”

    “我能跟你交朋友吗”

    这小孩靠得太近,小云谏莫名觉得他看上去很烫,一身热气,还有股他没闻过的香味。

    他下意识地避开,眉头皱更紧,不解地问“交朋友什么是交朋友”

    小莲州惊呆了“你连交朋友都不知道啊”

    “交朋友就是两个小孩一起玩。”

    小云谏又问“玩什么是玩”

    小莲州便用可怜的眼神看着他“你连玩都不知道啊。那我教你玩,你教我剑招好不好就你刚才耍的那个我也想要那么潇洒”

    他一边说,一边学着刚才看到的动作,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

    小云谏板起脸,说“不要。我对玩不感兴趣,我不想学。我也不要教你剑招。”

    连说四个“不”字,收剑走人。

    一般他把这样的态度都亮出来了,别人早就知情知趣地不再靠近了。

    但这个新来的小孩还傻乎乎地跟在他身边,左边绕到右边,右边绕到左边,像是烦人的小蜜蜂,还直把脸往他面前凑“我还以为你想跟我交朋友呢。”

    小云谏“”

    小莲州笑眯起眼睛,振振有词地说“我来的那天,你一直在看我啊你以为我没发现吗你不就是想跟我交朋友的意思你是不好意思吗”

    “我叫澹台莲州。澹是”

    小云谏冰山一样的脸庞终于变色,他转头带风,有点抓狂地脱口而出“那是因为你那天很吵还没有规矩在大殿里伸着脖子不停地东张西望”

    “有吗”小莲州眨巴眨巴眼睛,脸红了,羞赧地说,“对不起哦。”

    小莲州蔫儿了“哦。我是觉得新鲜,看习惯了我就不到处乱看了。”

    又迅速地恢复了精神,锲而不舍地问他“那你到底可不可以教教我啊”

    “是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故曰教学相长也嘛。你在教我的时候也可以自己复习一遍。”

    小云谏不想搭理他,加快脚步走掉了。

    听见那小孩在背后跟他说“我明天提早一个时辰起床,在今天那儿等你,你要是愿意,就过来找我好吗”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

    小莲州拖着他的小桃木剑吭哧吭哧地跑到后山紫藤花下等岑云谏。

    一整个晚上他在梦里都在反复梦见小云谏舞剑的场景,不停地想。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觉得剑很有趣。

    就算那孩子不来,他也要自己学着舞两下看看。

    正美滋滋地自我感觉良好,他身边蓦地响起个声音“你只看了一遍就学成这样了”

    小莲州说“我练得好吗”

    小云谏自己还是个小孩,却老气横秋地矜冷颔首,答“还行。有几个地方不对,你得改改。”

    从此,他们偶尔就会在一起练剑。

    小云谏曾经是小莲州的小老师。

    他看小云谏小古板的样子不顺眼,总忍不住想逗逗小云谏。

    有时,他会故意装成偷懒忘了练剑。

    当小云谏开始不高兴了,他再赶紧行云流水、准确无误地舞一遍剑招。他在学剑招上挺有天分,看一遍就能学个七七八八,练三四遍就能自然而然地摸到窍门。

    想想那会儿在一起玩可真有意思。

    不过,岑云谏估计觉得他麻烦死了。

    所以过了一年,八岁的岑云谏第一个筑基入境,进了门内弟子核心,他们就再没像那样往来过了。

    托曾经嫁给仙君十几年的福,他看过太多剑谱。

    虽然使在他手上都是不带法力版本,但起码也让他有了这蝇末小技可以防身。

    入夜,树林中霡霂一场小雨。

    山洞里。

    获救的祖孙俩围篝取暖,捧着盛在竹筒里的汤小口小口地吃。

    并非澹台莲州态度凶狠冷淡,相反,是因为他太过温柔慈爱了。

    他不光将自己的蓑衣让出来给农妇祖孙坐卧,还给他们清理、医治伤口,见小女孩没有鞋子,就用野草给她编了草鞋,又给老婆婆缝补了衣裳的破洞。

    实在是叫她诚惶诚恐,她目不识丁,只是饱含热泪,翻来覆去地说谢谢。

    一阵夜风吹过,祖孙俩冻得瑟瑟发抖,澹台莲州便把自己的青色外衫脱下来,给他们盖着,说“早些睡吧。”

    “安心,我会守夜。”

    雨停了。

    草丛中复又响起虫鸣,繁杂急密。

    倒似一场无形的急雨。

    为着取暖,澹台莲州往火堆边凑近了些。

    缠布的长剑横置膝上,端正打坐,闭目清神,匀息缓气。

    他进入到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浸在深深的宁静之中,疲倦的灵魂仿佛被轻轻地涤荡,渐渐变得舒服起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想起往事,他梦见自己站在昆仑大殿里。

    可是,这里空无一人,前方有一线淡淡的光,穿过琉璃瓦照下来,却没能照亮宫殿深处的黑暗。

    深不可测的黑暗。

    他感觉那里仿佛有什么不是人类的东西存在,屏息凝神地窥视着自己。

    他的目光像是被吸引住,连灵魂都要被吸进去了。

    在那片黑暗的中间,隐约之间,他看见有两点荧荧红光。

    他一直看一直看,看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忽然,他看清了那是一双眼睛,一双血红色的竖瞳兽眸

    “叮铃。”

    他布置在洞口的红绳黄铃阵发出响动。

    澹台莲州瞬间醒了过来。

    就在十余步之外,一只足有人高的野兽正站在那看着他。

    是一只狼。

    一只毛皮银白的狼。

    澹台莲州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狼,比书中记载的还要更大,光是双足伏地就有快一人高,他毛白如覆雪,身形矫健。这让澹台莲州莫名地想,这只狼在狼群中一定是狼王。

    最骇人的是,这只狼的红眸炯炯有光,眼神简直像是个富有智慧的人,正在冷冷地凝视观察着澹台莲州。

    一定是个比较厉害的妖魔。

    绝不是白天那种小怪能比拟的。

    澹台莲州不寒而栗。

    随即拔剑而起。

    与此同时,野兽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立刻转身逃走。

    “恩公,怎么了”

    老奶奶被动静吵醒了。

    澹台莲州停住脚步往回走,安抚她说“没事。”

    “您继续睡吧。”

    他自己却睡不着了。

    不过打坐了一会儿,精力已经恢复了大半,并不觉得多累了。

    那只狼妖是哪来的

    怎么看上去有点似曾相识呢

    翌日。

    清泉村里从昨晚上开始就闹哄哄的,好些人整夜没睡。

    因为发现张老太跟她的孙女都不见了。

    住张老太家隔壁的王婶说,张老太是代替孙女去自喂妖怪了,她原本看着小妮子,结果一个不留神,孩子就不见了。

    大家翻遍了整个村子也没找到孩子。

    多半是跟着奶奶进了林子。

    他们村子为了生计迫不得已要献祭掉非劳动力的孩子,但是大家早就规定好了,每家就出一条命,一个死了,剩下的总得活着。

    这样才公平。

    原本张家就剩这对孤儿寡母已经很可怜了,大家都觉得于心不忍,可又心存一丝侥幸的自私,低下头,闭上眼,装聋作哑的过去了。

    说可怜,这村子里家家都可怜。

    可怜自己都可怜不过来了,哪还有余力去可怜别人

    但是一家老小全死了,这是灭门,太残忍了。

    没有这样的道理。

    村里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实在是忍不了了,有人提着弓箭,有人扛着锄头,纷纷来到村长家,红着眼睛说

    “我们起码得把孩子找回来吧那孩子还小,应该跑得不远。”

    “村长,你就让我们去吧”

    “我们几个人一起,要是遇见妖怪也不硬拼,马上逃回来就是了。”

    村长闷声不语,颓唐地坐在板凳上,眼底全是红血丝,沉默地抽着水烟管,喷出浑浊呛鼻的白雾。

    他敲了下烟头,哒的一声,说“怕是你们逃都逃不回来。”

    “你们哪怕死了一个,今年秋收我们都会很麻烦”

    小伙子们仍然不服气,骂骂咧咧地说

    “他奶奶的我是受不了了”

    “真有那么可怕吗我没见过,我不信。就这样忍了我没办法接受啊村长,太孬了是您教我们的您说,做男人就要孝顺长辈,保护弱小妇孺,我们现在这样算是什么”

    “干脆我们想办法把妖怪给杀了吧。”

    村长苦笑。

    他年轻的时候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他还记得跟自己一起去的那几个人,其中领头的那个是他最要好的朋友,那是个阔脸粗眉的好汉,庄稼把式那是一把好手,也是个极出色的猎户,他们经常结伴一起去打猎。

    结果为了保护他先走,他的挚友就在他的眼前,被妖怪咬成了两半。

    凡人在妖怪的爪牙下脆弱的就像一张纸。

    没亲眼见过是不明白的。

    村长又给水烟枪的枪囊里填了一撮烟丝,这是他自己晒烟叶搓制的,只有一小包,平时都舍不得抽,过年了才拿出来吧嗒两口。

    小伙子们焦急得围住他,一副不得到他的同意誓不罢休的态度,期盼地催促着他“村长村长”

    “您就答应我们吧”

    他抽完最后一口烟,把剩下半包塞进那个最强壮的小伙子手里,他站起身,说“去吧。我带你们去找孩子。”

    “但你们一定要听我的。”

    “假如遇见了妖怪,我说逃,你们就赶紧走,不要管我,听见了吗”

    “要是我死了,你就是下一任的村长。”

    小伙子抹了眼泪,点头答应。

    男人们提起武器,浩浩荡荡地准备出发。

    才刚走出院子。

    一个小孩向他们飞奔而来,大声地嚷嚷“爷爷回来了张奶奶跟小丫都回来了”

    啊

    他们赶到村口,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小女孩顶着个对她来说太大的竹斗笠,全须全尾,活蹦乱跳,指着村子说“恩公,这里就是我们住的村子。”

    老奶奶拍拍他的肩膀“恩公,放我下来自己走路吧。你背累了吧可辛苦你了。”

    背着老奶奶,又牵着小女孩的是个俊美到让人不敢置信的年轻男人。

    大家都看呆住了。

    小女孩最先发现了来人,童音清澈嘹亮,她高高摆手,兴奋地喊“村长爷爷”

    “我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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