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不想继续和夏油杰掰扯“那位夫人”的问题,因为具体概括事情的起因经过很费时间,言明夏井海秋的特殊性同样相当麻烦。
并且出于一些连五条悟自己也很难具体形容的心情,他也不想这么快就把夏井海秋暴露在其他咒术师眼中。
其中当然也包括夏油杰,或者说,尤其是他。
虽然这完全是毫无根据的直觉,但当夏油杰极其随意地问起他刚才看到的那个人究竟长什么样,五条悟原本话刚到嘴边,目光几不可见地在夏井海秋之前消失的地方轻飘飘掠过时,最后还是拿了毫无信息量的话搪塞了过去。
细究起来,和他十几分钟之前,向夏油杰询问那个“想法惊奇”的人是谁时,与对方当时的表现基本是个差不多的反应。
好在夏油杰确实也只是普通地在调侃他,横竖只要不和咒灵邪祟扯上关系,那也就算不上什么太大的事。
夏油杰自然也不会真把玩笑当真,只是心想估计是五条悟自己的私事,他也就没有继续深究下去的意思。
顺着五条悟的话又聊了几句,夏油杰就准备继续去门口检查术式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房间内,夏井海秋却觉得自己的眼皮跳个不停,颇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但实际上,目前进展得其实还算顺利。
大概是为了防止夏井海秋在不经意间说错什么话,琴酒非常自觉地承担了所有要和鹤田对话的部分,并且话题衔接得完全没有间隙,鹤田倒是有想着要和夏井海秋说话,但愣是半点机会也没找到。
以至于用微妙尴尬又一言难尽的眼神往她这里看了好几眼。
这样的情况下,夏井海秋其实也有点尴尬,鹤田和琴酒的对话内容她当然一个字也听不懂,只能装作平常地回他了一个挑不出错的笑容。
等到琴酒要鹤田在文件上签字的时候,对方才仿佛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对她开口道。
“木野小姐今天好像没什么精神,怎么一直不说话”
鹤田拿着笔,一个名字磨磨蹭蹭地写了好半天,目光一瞬不移地落在夏井海秋的身上,带着点并不明显的审视。
虽然琴酒的那些行为算不上很刻意,他周身的冷漠气质还让人莫名地有点怵他,但夏井海秋进来了半天也没说几句,还是让他起了点疑心。
夏井海秋其实不是不想说,她在演戏这方面还是很敬业的,来前的一路上她也向琴酒大致询问了一下他搭档之前说话主要是个什么风格,好方便她模仿。
琴酒当时也很配合,基本是有问有答,结果一进房间,夏井海秋却发现完全没有自己发挥的余地。
琴酒压根没准备让她发挥。
夏井海秋琢磨着这人之前回答自己问题的时候意外地还挺耐心,声音听起来虽然还是低哑微冷的,但单就语气而言,总体上甚至相当平和。
所以对方最开始就没想着要她开口,还陪着她说了那么一堆废话夏井海秋搞不懂这是图啥。
不过心里想了这么多,搁在现实也就是一下子的事,夏井海秋一点停顿都没有,就极自然地接上了鹤田的话。
“因为鹤田先生你刚才说的已经够明确了啊。”
夏井海秋一边说,一边拿起桌边已经快放得没什么热气的茶水。
茶水一早就放在这边了,配套的还有水果和点心,但在此之前谁都没有去拿,因为谈论工作时相对严肃的氛围,这更倾向于是一种未宣之于口的默契。
夏井海秋那种随意想找点东西吃的态度放在这种情况下其实相当违和,但又因为她脸上真的看不出半点突然被人怀疑之后该有的紧张或是强作镇定,这个漫不经心的动作反而缓和了一点氛围。
“既然如此,”她的语气也轻快,说话时坦然地望着鹤田的眼睛,“我就不提意见让人笑话了。”
夏井海秋表现得未必真的像贝尔摩德,事实上,就算是贝尔摩德,和鹤田对话时也大多是伪装过的样子。
目的无非是让对方信任自己顺带放松警惕。
所以就算夏井海秋从未真正见过贝尔摩德,结合琴酒说的那些,也足够她确定自己该怎么做了。
不是纠结怎么才能演得像对方,而是猜为了达成这个效果,对方会怎么演。
而当看见鹤田之后的眼神,夏井海秋就知道自己这次糊弄得还算成功。
等她从演戏的状态脱离出来,夏井海秋注意到从自己身侧投来的视线,微微偏了偏头看向不知道为什么也看着自己的琴酒。
他的目光存在感很强烈,但停留的时间很短,夏井海秋还没怎么反应过来,这人就转过了头,弄得她满头问号。
“接下来是这一份。”
琴酒不急不缓地接上了话,同时稍微偏离了一些位置,刚好隔离开来鹤田的视线。
鹤田一次试探没发现什么问题,相对也就放松了些,也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倒是夏井海秋觉得有点不好。
因为在鹤田低头确认东西的空档,她发现琴酒又在看自己。
他的眼睛被头发半遮半掩住,想确认其中究竟是什么情绪很有些难度。这会儿前面还坐着个随时会抬头的鹤田,要问询也有些不方便,夏井海秋只好也盯着琴酒看,试图用眼神让对方明白自己的疑惑。
然而琴酒只是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会儿,就再一次转过去面对鹤田了。
作为少有一心为组织的酒厂扛把子,琴酒倒不是从来没有过私心,而是一向把私心和公事分得很开,或者说很分得清轻重。
琴酒原先是真想杀她,那份杀意半点也不掺假,迟迟没动手的确是因为觉得夏井海秋还有利用价值。但这会儿他的心情变了,又并不是那么想让她死。
不过要说这份私心真的能重到让他违背自己的基本原则,显然是谈不上的。
但就过去这么一点时间,他最基本的理性又被那点忽然冒出来的私心压下去了几分。
虽说远不到能够动摇的程度,但私心这东西,光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就已经是一种足够危险的征兆了。
夏井海秋只觉得琴酒很莫名其妙,索性她也从没想着要弄懂。
接下来的时间,鹤田再没故意叫她,也有找不到机会的原因,夏井海秋无聊又压抑地待了半天,中途便借着茶水打翻落到衣服上的由头,打算去一趟卫生间。
卫生间就在隔壁,看夏井海秋之前的样子,琴酒也不怎么担心她逃,于是夏井海秋溜得异常顺利。
这类用来商谈的房间不大不小,但物件购置得很齐全,从门口进来会有一段不算长的走廊,旁边是摆着瓷器和红酒的红木柜。
夏井海秋从红木柜背面绕到走廊,第一眼注意到的并不是摆放精致的装饰品,而是一双脚。
看着夏井海秋目光从下往上慢慢地挪上来,五条悟极散漫地无声朝她笑了笑。
夏井海秋“”
有恐怖游戏里开门杀的那种即视感了。
夏井海秋并没有因此惊叫出来,五条悟原先还打算耍帅地向她做个安静的手势,结果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对面就已经率先上前一步捂住了他的嘴。
因为存在着身高差,夏井海秋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还微妙地踮了踮脚。
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但这也仅限于房间与房间之间。就这条走廊和房间正厅隔的距离,怕是跑步激烈产生的大喘气都能把那边的人惊动。
夏井海秋现在一点也不好奇五条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只想迅速把这人无声无息地弄出去。
这当然很有难度。
五条悟这么个大高个,夏井海秋自己推能不能推动还是个问题,更别提要注意不发出声音了。
只能指望五条悟自己配合。
于是夏井海秋再次开始尝试用眼神说话。第一次尝试是琴酒,最终她也没搞明白对方看没看懂,但眼下没别的选择,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事实证明,琴酒看没看懂不知道,但五条悟显然是一点都没看懂。
五条悟仿佛是觉得很好玩似的,也伸出手捂住了夏井海秋的嘴,这个动作对他来说做起来还没她那么费力。
夏井海秋“”
早在之前这人和白兰一起演她的时候,她就该意识到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格了。
行吧,反正没发出声音就当他是配合了。
眼神不行,就只能靠动作了。夏井海秋扯了扯对方的袖口,试着把人往门口拉。
当然是没能拉动,而且也不知道对方这次有没有弄懂她的意思,夏井海秋还得分神注意着正厅那边的动静,一时间深感疲惫。
好赖这一次对方似乎终于听懂了。
不过动作还是慢腾腾的,他先是俯身凑到她耳边开口,语气还格外理所当然。
“你想离开这里的话,干嘛不早说”
夏井海秋一点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只顾着庆幸五条悟还记得控制一下音量。
下一秒,夏井海秋忽然听见一点细碎的脚步声。
走廊和正厅之间可没有隔音墙,听声音的方向,基本就是在往她这边走。
正厅倒不只有琴酒和鹤田,还有鹤田自带的保镖,但问题是现在这个情况,谁过来效果都差不多。
都很要命。
来的确实是保镖,他无知无觉地往这边走,正要走过拐角的时候,他似乎听见了一些轻微的风声。
保镖看向空无一人的走廊,有些不明所以。
这里为什么会有风
房间外,五条悟低头看了一眼正捂着心脏的夏井海秋。
看她紧张的样子虽然很有趣,但做得过头就不太妙了。
感叹了一会儿这样对心脏可不太好之后,夏井海秋想起了重要的事。
她严肃地开口,“你确定刚才没被那个保镖看见吧”
“确定,”五条悟有些无语,“你这时候不该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哦,”夏井海秋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五条悟“”
这还不如不问呢。
“是因为你,木野夫人,”五条悟刻意地拖长语调,“你之前说今天有事,结果居然是结婚去了”
夏井海秋第一反应就是解释,但想了想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要是说自己实际上是被“胁迫”的,可能还会多生事端。
于是她再次点了点头,“你可以这么认为。”
当事人承认得太过坦然,以至于五条悟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脑子里甚至还再次响起了夏油杰调侃的那句“那是别人的妻子”。
当时五条悟一点没把这句玩笑往心里去,除了他真没可能对已婚人士出手之外,另一方面就是他很执着地认定这里面一定有蹊跷,夏井海秋不可能真的在几个小时之内迅速结婚。
静了一会儿,五条悟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
“你是不是被人胁迫了”五条悟挑了挑眉,“你不用藏着掖着,直说好了,剩下的事我会帮你解决的。”
说着,他还抽空往房间的方向瞥了一眼,“所以,是那里面的人干的”
语气轻松,但隐隐又有一种十分微妙的可怕感觉。
你这么热于助人我是很感动啦,夏井海秋心情复杂地想道,但是她现在还是希望五条悟最好立刻转头就走。
“我真的是完全自愿的,”夏井海秋也想不出别的话,只好坚定地再次重复,“五条君你如果还有其他事,就可以先走了。”
五条悟皱了皱眉,夏井海秋以为对方终于理解了自己的意图,但下一个瞬间,又被对方抓着手腕拉到近前。
他的目光是对着自己身后的人。
“你在看什么”
五条悟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随即恢复如常,“没什么,不重要的人。”
房间内,有保镖从门口进来,忽然附耳在鹤田耳边说了些什么。
内容不算长,但足以让人满头问号。
鹤田对夏井海秋自然不是全无怀疑的,因此夏井海秋离开后不久,他便悄悄示意保镖跟出去看看对方有没有异常举动。
结果就得到了木野小姐似乎正在和一个年轻帅气的白毛举止亲密这种他完全没想到的意外收获。
据保镖的说法,那个白毛大概率还是个学生,自然也就不太可能涉及到他们的工作方面。而且根据他们之间不太完整的对话内容,涉及到的主要关键词是结婚,胁迫和自愿。
怎么说呢,这个关键词一出来,鹤田简直是条件反射地脑补完了整个故事情节。
难怪他总觉得琴酒的一举一动未免有些太护着了,鹤田之前主要是怀疑他们两个有问题,但现在一看,根本是事出有因嘛。
就算木野小姐主要是拒绝的态度,鹤田倒不怎么怀疑这一点。
因为对方之前偶尔投向琴酒的眼神,虽然也说不上多么频繁吧,但只要看见过几次,就会觉得她对琴酒是相当情真意切的。频率不高,反而显得自然不刻意。
夏井海秋是全覆盖式演技,最基本的夫妻人设当然不可能忘,哪怕琴酒不配合,她也很自然地一个人演起了独角戏。
但鹤田原先就觉得夏井海秋看起来太过年轻了,对手是个年轻人的情况下,尤其据说长得还帅,其实还真不好说。
年龄差有代沟啊。
这个念头一出来,鹤田再看向琴酒时都不由得有意无意地往他头顶上去瞧,总觉得那里应该有点微妙的颜色。
鹤田之前一直被琴酒的气场压着,多少有点憋屈,这会儿倒是有种他还是赢了的微妙得意感。
见对面半天也没个回应,只是眼神乱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琴酒微微皱了皱眉,指节曲起敲了敲桌子的边缘,试着提醒对方。
鹤田这才回神,但显然并未完全明白琴酒的意图,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脸感慨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最后他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地开口。
“木野君,”鹤田伸出手拍了拍琴酒的肩膀,“人生在世,身不由己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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