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换的船是一条画舫, 雕梁画栋, 精致华美。
武松这一段时间玩得十分开心,她现在演的是这画舫的主人有钱人家的小郎君。
能让漂亮的小丫鬟端茶倒水,捶腿揉肩膀,日子过得是快活似神仙。
她性子率真耿直,很快就和船上的兵士们打成一片, 姬缘常常听见他们在甲板上摔跤的声音, 每次都能听见武松得意而猖狂的大笑。
“听说最近这边闹着水匪, 很不安宁, 不知我们今夜会不会遇着, 今夜大家就先别睡,轮流守夜, 若有异常, 齐心迎敌。”侍卫统领赵三一脸严肃,把众人汇聚到一起, 说了水匪的事情。
诸多护卫齐声应下,各自分配好守夜的位置。
“侯爷先去睡吧, 有我们守着就行了。”
赵三恭敬地将赵元徽送回房门。
“潘郎君,您只管放心便是, 今夜一定不会有事的。”
一听见这话姬缘更加害怕, fg的气息太浓了,让人升起不详的预感
见姬缘十分担忧, 几个兵士连连劝慰。
这几天他们也和姬缘混熟了, 越发觉得姬缘这个人很是不俗, 博学多才心胸宽广不卑不亢,让人亲近又敬重。
潘郎君和温侯都是柔柔弱弱的体质,加上没有战斗力的武枝和迎儿,全都是需要保护的对象。
除此之外,其他人都在船上各处巡逻。
有道是说什么就来什么。
子时刚过,正是人最困的时候,船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喊杀之声。
还有种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姬缘本来就睡得不熟,一听见有人惨叫,立刻清醒了过来,然后叫醒了武枝和迎儿。
“金莲哥哥,可是有歹人来了”武枝有些惊慌。
虽然这些日子她见过前所未有的壮丽景象,见过各个州府的繁荣富丽,但她心里仍然高悬着一把铡刀。
被悬赏的告示到处张贴着,不管是什么地方都在通缉他们。武枝时常担忧,怕官兵突然出现,把自己这些人一网打尽,送上刑场。
“枝枝莫怕。”
姬缘牵着武枝的手,怀里抱着迎儿,才开门就看见穿戴整齐的赵元徽。
“船底被水匪凿破了,甲板底下还有一艘小舟,哥哥,我们先行一步。”
赵元徽不由分说的拉住了姬缘的袖子。
“我去叫松妹。”
姬缘挣开了赵元徽的手。
“来不及了,小舟只能盛三个人。”
赵元徽希望姬缘能和他一起走。
“松妹身强体壮,又有那么多人护持,必定不会出事。”
赵元徽率先抱起了迎儿,往小舟那边走,回头道
“船很快就要沉了,哥哥,你莫要在这里耽搁浪费时间,再犹豫,我们都要死。”
“枝枝你也过去吧,好好照顾迎儿,我水性好。”姬缘松开牵着武枝的手,让她和赵元徽一起走。
“金莲哥哥你先过去,我去叫松妹来。”
武枝抱了抱姬缘,面容坚定,要往前舱跑。
反正她这条命是捡回来的,如果能把武松叫回来,她就不必上船了,能活到如今已经心满意足。
正好一个人头咕咚滚进来,把武枝绊倒在地。
被杀的那个人一脸络腮胡,怒目圆睁,十分可怕。
吓得武松脸色苍白,心如擂鼓。
“杀”
“杀光男人抢女人金银财宝搬回家”
“通通放下刀,爷爷们绕你们不死”
“加入我们水寨子,大家都是兄弟,何必杀来杀去”
水匪一边大声喊话,一边利落动手。
厮杀得十分惨烈。
外面的水匪十分多,战斗一时半会儿无法解决。
即使有侍卫们挡着,水匪们仍然不停往里冲,宛如一群看见了新鲜血肉的鬣狗。
船沉的非常快。
“船进了水,要沉了。”
“保护少爷撤退。”
有两个侍卫从中脱离出来钳住赵元徽,带着他和迎儿上了小船。
“枝枝你快去吧,我去找松妹,我会水。”
武枝死死抓着姬缘,不让他走。
“你再这样耽搁,我真的要生气了。”
姬缘推开武枝,让赵元徽的护卫把她丢到小舟上去。
“金莲哥哥”
武枝不敢再发出声音,一时间泪流满面。
夜色朦胧,四处都是火光。
姬缘的背影有些瘦削,看起来弱不禁风。
匆匆消失在武枝视线中。
难以抑制地抽噎声和汹涌的眼泪一齐袭来。
赵元徽抓住武枝的手,把她摁进了小舟里,迅速捂住了她的嘴。
此时这小舟已经脱离了大船,开始顺流飘行,十分隐蔽。
若武枝出了声,就会暴露他们的位置,引来水匪。
迎儿十分懂事,虽然很害怕,却不哭不闹,眼里噙着泪,自己捂着嘴,看着画舫一点点沉进水里。
赵元徽深深痛恨自己的无力,面上的表情却十分平静,眸中倒映着远处的火光与水色,灼热而冰冷,勾织成刺目无比的画卷,心中终究燃起了野望。
再软弱下去,只会害得无关紧要的人因他陷入危险的境地,只会害死那些依附他、信任他、跟随他的人。
“孟娘娘,您这样行事对殿下来说也太不近人情了。”
不远处一艘巨船上,低调打扮的曾甲躬身朝一身素衣的女子说道。
“我的儿子我知道,非要把他逼到绝境,非要让他看不见一丝光亮,他才会狠下心来,去抢、去争。”
孟皇后看着那一艘小船,眼神平静。
如果不是朝内形势越来越乱,金国大军压境,她也不会有机会逃离山中寺庙。
只是没想到赵元徽到如今都还执迷不悟。
生在皇家怎么能如此天真稚嫩,稍微一点甜头都能糊着他的眼睛、平日里更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留在安乐窝里。
再不改变,赵元徽和宣和帝有什么区别
那所谓的奸细都是孟皇后故意安插进去的。
这里确实有水匪,官匪勾结,势力根深蒂固,但他们并不知道今夜会有商船下来,是孟皇后替他们通风报信,也是孟皇后让人通知水匪头领,说那一艘画舫上有很多金银财宝。
儿啊莫怪母亲心狠手辣,母亲只想让你爬到更高的地方,好好看一看这一片锦绣河山,好好看一看你父亲想护住的东西。
如今形势太过危急,金国虎视眈眈。
没有兵力自保,赵元徽喜欢的那些平凡安乐、温馨生活,如同镜花水月,稍微一点外力都能碾得它四分五裂。
如果不把赵元徽磨砺成合适的样子,不把他逼迫成合适的上位者,那是对赵元徽麾下的人不负责。
她要先教出一个好儿子,才放心把手下的势力悉数交付。
姬缘去前舱时,武松正提着一把大刀,在即将沉没的画舫上杀得热火朝天,不知道有多少水匪葬生在她大刀下。
她脚边有好几把砍出碎口的长刀。
“姐夫,你怎么来了”
武松看着姬缘背后猛然钻出来一个人,提着刀狞笑着要对姬缘下手,情急之下,她手中的刀脱手飞出,直直朝那个人的胸口刺过去。
刀锋从姬缘耳侧贴过,截下一缕发丝。
姬缘发现突如其来的危机时已经太晚了,没想到武松解了燃眉之急,惊慌之中,他竟然看清了那刀袭来的全部轨迹,随之而来的是眼睛一阵刺痛。
武松眼睛也被刺了一下,她无意间好像看见姬缘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银光。
姬缘身后的人被大刀穿过,重重倒在即将支离破碎的画舫上。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我们就有数不清的财宝了”
无数水匪在水中欢腾,试图在画舫里找值钱物件。
穷鬼赵元徽买画舫都倾家荡产
除了华而不实的东西之外,啥也没有,水匪们失望透顶。
侍卫们死伤过半,随着船只的沉没纷纷跳入水中
“姐夫,你先走我护着你。”
武松站在甲板上,手中随便抓了把铁枪。
“走什么走,游还差不多”
姬缘抱着另一块甲板,随波逐流。
武松见过姬缘跳水救人后,一直嚷嚷着说要学会游水。那时正值冬日,天寒地冻的,武松一直没去学,直到如今,武松还是不会游水。
“姐夫救我咕噜噜噜”
武松抱着她的枪,一起沉进了水里。
水匪们颇通水性,姬缘见他们依然不肯放弃,虎视眈眈地围过来,只得从武松手里夺走了枪。
“松妹,你先抱着甲板,不要沉下去了”
“咕噜噜知知道了咕噜噜”
武松抱着甲板在水里上下沉浮,不时喝两口水,但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远处突然传来鹰唳之声。
那是撤退的命令。
正准备从水下动手的水匪们顿了顿。
“被他们杀掉了这么多弟兄,先把这两个杀了再走”
其中一人恨恨说道。
姬缘慌到了极致,反而冷静了下来。
周身都是冰冷刺骨的水,以他出众的视力能看清每一个水匪脸上凶狠贪婪的表情,还有他们手中的兵器
用渔网拧成大拇指粗细的绳,末端连着锋利的小匕首,或者是铁钩。
渔网可以在水中张开,网人,也可以凝成绳子甩出去,当水下暗器使。
非常适合在夜色里下黑手。
看着周围围上来的人,姬缘把武松护在身后,握紧了手中沉重的枪。
豁出去,干他娘的一场
死了就是天命所归,没死大不了躺上几个月,下床又是一条好汉
“姐夫,快咕噜噜溜”
武松知道姬缘会游水,但此时心中如有烈火升腾,焦灼得厉害。
如果姬缘直接游水逃走,那他还有一线生机。
留下来硬肛绝对是送死的命。
鹰唳之声愈发急促了起来。
剩下的水匪依然没有要逃命的意思,离姬缘越来越近。
“杀了他们”
为首的水匪亮出兵刃,猛然扑来。
姬缘双眼再度捕捉到那一道细长的轨迹,用力刺出长枪,挑断了那一截渔线。
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匕首坠落时击中了铁枪,金铁之声,尖锐刺耳。
“姐咕噜噜”
武松瞪圆了眼睛,十分不可置信。
水下的这个人真的是她手无缚鸡之力,连一只狍子都提不起的姐夫吗
难道人在生死关头真的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斗力
“侥幸罢了”
一个满脸横肉的水匪冷笑了一声,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围拢。
挑断了一根渔索又如何,瓮中之鳖而已,必须死。
姬缘胳膊颤抖地厉害,刚刚它承受了超出常用范围的巨力,火辣辣地痛。
有冰凉的水泡着胳膊,疼痛暂时被压下去了。
但姬缘还要不断游动,在水中保持平衡,不能沉下去。
全身每一处都无比沉重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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