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太阳似乎特别晒,沈墨茹站在门口目送了李妙柔主仆一会就觉得浑身燥热,忙推着谢知非进屋。
“李小姐真是太小气了,雨一停就迫不及待来拿回那把破伞。”沈墨茹边走边吐槽李妙柔,什么心爱之伞,那明明就是把破伞,都用到有个破洞了……
“确实。”
谢知非的回应让沈墨茹愣住了,也停下了碎碎念。他竟然会附和她说人不是……有事,今天一定有事!
沈墨茹哪里知道,谢知非不过是心疼她被李妙柔主仆非议,想顺着她说一些能让心里舒服一些的话。
想到让沈墨茹心里舒服,谢知非想起昨日发的俸禄还没给她,一进到书房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装的鼓鼓的荷包。
沈墨茹笑眯眯接过,收过一次,她自然知道这里面是什么。
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沈墨茹打开荷包,拿了锭银子出来把玩,爱不惜手。
见她那么开心,谢知非脸上也露出几丝笑意。想想自己也有一段没时间教她练字了,难得今日有时间,便想亲自看看她练字。
沈墨茹刚拿了谢知非一大笔银子,这会自然是他说什么就什么。二话没说,铺纸,磨墨,立刻抄写了一页纸。
谢知非看的微怔,不知不觉中,沈墨茹的字和他的已有几分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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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相孙稳去年过六十大寿时便萌生了告老还乡的念头,这半年多来,跟皇上也提过几次,皇上都以他乃国家栋梁,老当益壮,还能为国操劳为由不许。
但自谢知非回来后,明眼人都看得出,皇上留右相的念头没那么强烈了。
故而今日早朝,孙稳再次在朝堂上提出告老还乡时,皇上也只是说了几句伤感的话,又念了他几句这几十年的功绩,最后准了。
曾经鼎盛一时的人物,就这样悄然落下了帷幕,不可谓不让人感慨。
下朝后,许多官员向孙稳表达了不舍。真心也罢,敷衍也罢,孙稳是个识时务的人,当年谢知非上位势头来势汹汹,他就知道,他已经在丞相之位待了十几年了,皇上生了让他退下的心。他若不识时务,贪恋权势,怕只得落个凄惨的下场。
悲愤过,挣扎过,甘心也罢,不甘心也罢。谁让他们孙家没能再出一个能扛事的男子呢,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也没有永远能站在高位的人。既然后背平庸,那就安分坐享荣华。
至于这富贵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要孙家子孙在,总会有卷土重来的一日。
想通后,孙稳干脆退下。
待众官员都纷纷离开后,孙稳喊住了谢知非。
“谢大人,今晚想请你去我家吃顿饭,不知肯不肯赏脸。”孙稳毕竟在右相一位做了十几年,不是一日不当了,这说话的态度就能改过来。
谢知非下意识想拒绝,晚膳他一般都陪沈墨茹吃。但又想到孙稳刚从高位上退下来,这么突然邀请自己说不定有事。自己这么拒绝好像不妥,便答应了。
谢知非让阿东回一趟家告诉沈墨茹,他今晚有事要去右相家。阿东得到吩咐,高高兴兴去传话。
他就说自己不会看错的,大人对沈姑娘就是不一样,现在晚回家都要告知一声了。照这么发展下去,岂不是很快能喝到谢大人的喜酒?嘿,等到哪一天,是不是也有他阿东的一份功劳?
谢知非完全不知道,阿东已经在心里幻想这他和沈墨茹的后续了。若是知道,只怕面对他时多少会不自在。
放衙后,谢知非依约来到丞相府,孙稳亲自到大门迎接。
谢知非是外男,在讲究的富贵人家,女眷一般是不会出现的。但在吃完晚膳,孙稳陪谢知非坐在正厅聊天时,孙夫人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妙龄女子。
两人是借给孙稳送药的理由出现在前院正厅的,待了也不是很久,孙稳慢悠悠喝下那碗药后,两人就走了。
闲聊了几句,孙稳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对谢知非道:“谢大人,刚才那个姑娘,是我的孙女,今年刚刚十六。不是我夸大,我这孙女模样标志,性格也好。自小聪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我想替我这个孙女向谢大人保个媒,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谢知非是万万没想到,孙稳今日让他过来,竟然是想给自己做媒,对象还是他的亲孙女。
右相这般唐突,让谢知非有些措手不及。眉头紧蹙,看着孙稳那头因过度操劳而斑白的头发,他实在说不出太过佛他面子的话。只是娶他孙女,那更是万万不可能。不是说孙稳的孙女不好,是他根本就没想过成亲这事。
还好孙稳这做法也是留了一线的,让夫人领着孙女进来送药,也没刻意为两人介绍。谢知非分析,孙稳这么做不过是想让他看一眼他孙女。这事就算不成,对她名声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斟酌了下说辞,谢知非委婉拒绝了。
听到这答案,孙稳有点失落,但倒也不意外。在决定邀请谢知非过来前,他就想到很大可能会是这个结果。谢知非从觉善寺带了个姑娘回来的事,朝廷上下谁不知?
说好的翩翩君子,清心寡欲呢?
孙稳不甘心,他这个孙女是众多孩子中最出类拔萃的,半点不输谢知非带回的那个姑娘,论家世更是好不止一点半点。他想试一下,看看这个孙女是否也能入的了谢知非的眼。但毕竟是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孙女,他不舍得把她放的太低,故而只让她陪着夫人进来给他送药。
尽人事听天命,孙稳一向拿得起放得下,也不会因这事怀恨谢知非。再说,人家现在是御前红人,他有什么资格怀恨。
孙稳叹了口气,颇觉可惜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是那个孩子没这个缘分。”
“对不起。”谢知非轻声道歉,他知道孙稳今日这么做定是挣扎过的。
离开丞相府,谢知非驻足回望了半响。这府邸是皇上赏赐的。气势磅礴的大门,门楣上黑底金漆丞相府三个字在灯笼的照耀下依旧闪闪发亮。这牌匾,明天就会被摘下。曾经的辉煌也成过眼云烟。人活一辈子,到底什么才能永远拥有?
回到家时辰有点晚,院中那盏沈墨茹点亮的煤油灯龙在努力散发光亮,给这个冰冷的夜晚带来了一些温暖。
谢知非站在院中,借着微弱的灯光愣愣打量着院子。其实过去了十几年,他早已不知道家是什么感觉。不管是在这府邸,还是在觉善寺,房子横竖不过是个歇息的地方而已。
以前他独自居住在这的时候,同僚都说他这房子太过冷清,没有生活气息,劝他买几个丫鬟小厮伺候。他笑,他这府邸确实清净。不过他喜静,这样倒也没什么不好。
但到了此刻,他好像明白这清冷和清静的区别。不知不觉中,他这屋子已被沈墨茹改造一番。院中劈了一片种了好些花草,此时好些花都开出了花骨朵,格外俏皮可爱。还有长廊下那些可爱的挂件,都为这个院子增添了一份温情。
也许这些平时不留意的细节,就是所谓的生活气息。有了生活气息,果然有了家的感觉。
谢知非笑了,在这冰冷的夜里心却暖洋洋的。
当他准备回房洗漱时,沈墨茹却忽然在矮墙那头出现,问他今日是不是又在衙门忙道废寝忘食。
“阿东没告诉你,今晚我去了右相家?”谢知非含笑看着沈墨茹,她应该是歇下了,那一头长发就这么披着,被晚风吹的丝丝飞起,逼得她不断往后拨。
“没有呀,他只是告诉我,今天你会晚些回,让我锁好院门。”这万恶的长发,沈墨茹干脆随意把头发盘起。为什么古代女子不能剪头发呢,洗头麻烦,擦干头发也麻烦,每天梳头更是麻烦。
她那般狼狈的模样让谢知非失笑出声,低笑道:“阿茹,回屋歇息吧,晚上风是有点大。”
沈墨茹弄好了头发,不舍得那么快离开。
“右相今日让你过去,可是有什么事?”沈墨茹笃定,以谢知非的性格,是不会主动去结交权臣的。
谢知非想了想,还是如实告诉她,右相想把他孙女许配给他。
没想到沈墨茹在听到这话后,整个人顿时不高兴了,一眨眼就从隔壁院子跑过来,戳着谢知非胸膛气呼呼质问:“那你答应了吗?”
谢知非觉得现在的沈墨茹就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不仅不对她失控的行为感到生气,甚至还觉得有点小孩子气的可爱,就起了逗她的心。
“你到底答应了没?”沈墨茹急的快哭了,眼红红瞪着谢知非,偏他还笑吟吟看着自己不说话,真是急死人了。如果他敢答应,她……她也把这婚事给毁了。
“没有。”谢知非最终还是狠不下心继续逗她,告诉她答案。
“右相不会拿权势压你?”沈墨茹眼泪已经吧嗒吧嗒往下掉了,抹掉眼泪后忙补了句:“就算拿权势压你,你也不能答应。”
“右相他要告老还乡了。”
沈墨茹哭到一半,戛然而止。这么说其实这根本不算事?是她自己失去理智脑补了一场大戏!沈墨茹看着他越来越上扬的嘴角,笃定猜想谢知非肯定是故意逗她的。
“大人,你逗我玩吗?”沈墨茹恼羞成怒跺了跺脚,气呼呼回了自己院子,把院门关的砰砰响。
谢知非边笑边道歉:“阿茹,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哼,你就是故意的。你要是娶别的女人,我就不理你了。”沈墨茹气呼呼威胁完,砰一声关上房门。
谢知非摸了摸鼻子,暗道糟糕,小姑娘真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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