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梆, 天干物燥, 小心火烛……”
沈娆忽地一下就被府外的打更声惊醒了,等她恍惚间有些意识时,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自己闺房里那片水红色的团花锦帐。
原来是梦啊……她在心里喃喃地道了一句。
但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这就好像哪儿兀地缺了一角似的。须臾之后那些没有来由的失落与迷茫开始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然后又大片大片地朝周遭四散蔓延。
此刻的她觉着自己整个人都已浸漫到了一种苍白无力当中。而现在这一无端的, 深深的伤感不仅没有消退分毫,反而从心房迅速地游走到了四肢百骸, 再从头到脚、千百倍地返还至心头。
她躺在床上睁着铜铃大的双眼, 一动不动地歇了许久, 但无论她怎样放空自己,却仍旧无法缓解这股莫名的难受。于是她遂起身,打算下床倒口水喝。
正值喝茶的功夫, 沈娆又不经意地瞥向了香炉旁的钟漏, 原来现下也不过是亥时一刻罢了。
因为自己平日里睡得较晚,这都还没到往常连翘进来熄灯的时候,但怎地今晚她却觉着时间已经过了许久许久?
这一杯茶,沈娆喝了大概有一刻钟的功夫。虽然桌上的茶汤依旧满满当当, 但她的双手早已冻得冰凉。再磨蹭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地走回床前。
临到了时,她正准备脱鞋。这时沈娆的心里又是忽地一怔,但片刻之后她便明白过来。
她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后,只是稍微挣了两下, 那双软底绣鞋就马上离了脚。
南柯一梦,梦若浮生。
既然方才那些都是虚无之事,自己又何必纠结。沈娆一边盖好被子,一边自我安慰道。
她正打算继续入睡,不过也许是自己刚刚所经历之事过于真实,亦或许是那梦里的一切都太过美好。她虽然给自己不停地做着心里建设,但另一边却控制不住地回忆起刚刚梦中的一幕幕场景。
她觉得这一切仿佛真的发生过一样,尤其是当那人望着自己时,他的眼睛就好像海一般深邃,像夜空一样静谧,令人深陷入其中,无法自拔。还有那暖和的大手、浅浅的微笑、温柔的话语、紧紧的拥抱……
这些无一不在提醒自己,那一刻钟前的情投意合,夫妻恩爱现下依旧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夫君,你快拉我一把。娆儿真的爬不动了。”
“夫君,你再替人家揉揉腰吧。”
“夫君为我穿鞋。”
……
眼下的沈娆正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着滚,可是无论自己用何方法,那些梦中的点点滴滴始终久久萦绕心头,挥之不去,难以释怀。
辗转反侧了许久之后,沈娆一下子又坐了起来。她想了又想,最后将做梦的原因都归咎到了自己白天与二姐讨论的男婚女嫁之事上。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怪不得自己晚上会梦到这些……
只不过那梦中之人的确就好像自己曾经想过的那般,待她甚好。所以他会是自己未来的夫君吗?若真是的话,他现在又在哪里?她也快到及笄之年了,怎地他还不来找自己?
就在沈娆将注意力都全都转移到了梦中的那名男子身上时,她却无论如何都记不清那人的相貌了。
自己现在唯一记住的便是那人深沉的眼眸、轻抿的薄唇、还有他怀里滚烫的温度。
之后沈娆又废了半天气力,她可谓是搜肠刮肚,绞尽脑汁地竭力去回想了。可惜却再也没能想起些什么来。
回忆失败后,她只好又蒙头躺下。
既然如此,那他们二人还是梦中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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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府。
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罗万朵云。
一场大雪之后,顾园里的腊梅开得越发盛了,轻黄缀雪,冻莓含霜,一株株梅花争相傲立于凌寒之中,欺霜赛雪,吐艳留香。
此时正是清晨,晨光熹微,东方既白,虽然京城里的家家户户绝大多数都还在睡梦当中,但顾府众人却早已开始忙碌起来。
“哔啦,哔啦——”那是冰雪融化的声音,枝头的喜鹊也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顾府的回廊下,正远远地走来两人。
“咱可不管你之前在别的府上如何,既然到了顾府便要守顾府的规矩。若是做事毛手毛脚的,嘴巴和耳朵又不晓得闭紧喽,那不要说王嬷嬷了,即便是我也保不了你。”阿元的身后正紧随着一名身着桃红色夹袄的女子,二人一前一后地匆匆从廊下经过。
其实自从自己今个儿从后门接到来人后,他便一直叮嘱到了现在。因为马上就要到正房了,他生怕待会儿有什么闪失,所以还是尽量多提点提点新人得好。
“咱们老爷是天子重臣,朝会和衙门虽然都是辰时过半才开,但老爷习惯了早起,所以你卯正时分便要开始伺候着。”
“膳房里的那些事想来王嬷嬷也同你交代过,那我便不多说了。只是还有一点,我需再三地告诫你。老爷吃得十分清淡,那些味重辛辣的可千万别端上桌,还有那咸盐、姜蒜也不能多放……”
“是。”女子听后一一应下,此刻她的一张小脸惨白得有些吓人,也不知是被冻着了还是被他唬住了。
许是昨夜突降大雪的缘故,今早的日头一出,那地上、树上、屋檐上的皑皑白雪全都开始逐渐融化。
要知道化雪之时才是冬日里最冷的时候。眼下女子一身薄薄的单袄自然抵御不住这等严寒,现在就连一点红唇都快被冻得几乎没了血色。
可走在前头的阿元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依旧自顾自地说道,“再有老爷喜静,平日里无事,下人们是不许在前院走动的。所以你更要多长点心。”
“虽说你在后院干活,并不能时常见到老爷。但以防万一,我还是得与你说说。在咱们府里,不对…….不管在哪,不论何时,千万都不能打搅到老爷,明白吗?”
两人同行,为尊者走内侧,所以那名被他唤到的姑娘,此时正担受着从回廊西侧刮来的凛冽寒风。
她一边打着寒颤,一边连声应话。大概是太冷了,她不禁跺了跺脚,想要借此多汲取些热量,如此也好走得快些……
“诶诶诶,你走路轻点声,嗒嗒嗒的,踩高跷呢这是?”阿元耳尖地听见了身旁之人双脚蹦地的声音。于是他立马就回头制止道。
那女子一听,瞬间便吓住了,马上就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轻点声……再轻点儿!”
“对咯,就是这样。都说了老爷喜静,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在顾府,咱们时时刻刻都得保持着轻声细语。”这时的阿元好像也感觉到了西边那股子呼呼的凉风。他将头顶的兔皮毡帽正了正后,也开始加快了步伐。
“嗯…….说到这里,老爷等会儿若是问你话。你还需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答,听见没?”
但是这回还没等那女子开口应下,他又接着说道,“不过老爷应该是不会问你的…….反正以后只要老爷没有问话,你就不能随便出声。”
“总而言之,多做事少说话。老爷最不喜那种咋咋呼呼,冒冒失失之人了。”
他跟着老爷也快二十年了。他们老爷是什么性子,自己会不清楚?
若问老爷心里在想什么,要说自己定能猜到八、九分准,那确实有些夸张。不过五六成的把握,他还是有的。
且不说老爷不近女se,其实无论男女,他们老爷都是不会与之多说话的。
就比如前年将军回京时,有一日他们兄弟二人在后头园子里对饮。自己也是一直站在旁边伺候,但他从始至终也没听见老爷说话有超过二十句。
所以这个小丫头虽然长得还算水灵,但到了顾府,甭管你是天仙还是阎罗,在老爷面前基本都是块木头,也就是自己平日里还能与老爷多说上两句……
二人现下已经穿过耳房,这时四周的花草树木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其中还有假山流水,湘竹松柏。也许是遮蔽之物多了,此刻的风感觉好像也没有那么大了。
女子看着眼前之景,不禁咋舌惊叹。刚刚自己见到的花园虽然很大,但是这个小园子却额外的别致清雅,想来应是花费了园林工匠不少心思才筑就而成。
阿元也瞧见了女子眼中的叹为观止,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先前那个是府里的后花园,而这个园子名叫藻园。”
“这名呢,是老爷亲笔题的,这里头的一物一景,一花一草,也全是老爷亲手布置的。要知道光是这些花石纲,就足足用了小半年时间从太湖千里迢迢地运来……”
“呐,过了藻园便是正房。我刚刚告诉你的那些,你可得牢牢记在心上。若是胆敢做错半分,那我可……”
“行了,过来吧。”阿元让后头的人跟紧自己,随后便掀开了正厅的第一道门帘。
“老爷。”一连跨过屋内的三道门槛后,他毕恭毕敬地站在帘外喊道。
“进来吧。”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沈娆(发飙ing):那个女的是谁?
顾禹同(一脸懵逼):哪个女的?我不知道啊。
沈娆:不?知?道?
顾禹同:我真的不知道啊。
沈娆(拿起擀面杖):你再说一句试试。
顾禹同(双腿一弯,立刻就跪在了搓衣板上):我真的不清楚啊。老婆!
沈娆(冷漠脸.jpg):哼,是吗?
顾禹同(小脸一白,小手一抖):真的,真的!我发誓!
沈娆(依旧气不过):你发誓有什么用?!你个死老头,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老娘当初青春貌美的嫁给你,这才过了多久你就敢让别的女人进屋了!啊?说话啊!
顾禹同(依旧懵逼中):进屋?我什么时候让别的女人进屋了?
顾禹同:阿元!你过来解释一下。
阿元:老爷……那个,那什么……这还真的是您让别人进屋的……
沈娆:!!!
顾禹同:???
阿元:明明就是您刚才说的进来吧!
顾禹同:……
沈娆:给老娘滚出去!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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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陈子芥】、【故不理02 】两位小天使的营养液!作者被怼的无话可说,感谢从小可爱这里得到了些许安慰。233333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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