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沈太师厉声说道。
沈娆大惊,我?我又怎么了?
爹,您不是前几日才夸过我吗?
沈娆一脸错愕地看着父亲。
“我听下面人说,你在朱雀大街开了间铺子,自己亲自去当掌柜的。”只听沈太师慢条斯理地说道。
沈娆开始有点摸不准了,父亲这意思是?
“放着好好的世家小姐不做,偏要行那下贱行当。”
当时他回府后听到下人说沈招慕回来了,便气不打一处来,等自己刚要找老二来算账时,又听王管事支支吾吾地说三小姐在外头好像做起了生意,他就更是火大。
“莫说你还是女子,就算是男子,我们沈家何时出过市贾之人?”沈太师的右手随即狠狠地拍在了案桌上。这回那茶碗倒是没被震得有三尺高,只是里头的茶水全都洒了出来,一旁的王管事见状正在那犹豫着此刻到底要不要上前收拾。
“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呐。”沈伦站起身,双手叠放置于腰后,一边踱步,一边说道。
“你!若还想做沈家三小姐,就给我老老实实地……”沈伦突然停在了小女儿面前,用手指着她呵斥道。
“爹,不是我!”沈娆还没等他说完,便立马抢话道。
二哥都半个月都没回来了,父亲也只是把他关禁闭而已。怎么我凭自己双手创造财富,还要被赶出家门不成?这也太重男轻女了,怪不得之前的沈娆要那般作妖。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真的不是我!我没有!”现下沈娆撒起谎来,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只见她头摇地跟拨浪鼓似的否认道。
此时,沈伦和沈招慕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她身上。
沈太师自然还是一脸愤怒,但此刻又带了一丝疑问与探究的表情。
而沈招慕则是满脸惊愕。那铺子明明就是三妹开的,这罪名都完全坐实了,她难道还能在老爷子眼皮底下逃出生天不成?
这时,沈娆慢慢转头看向了自己二哥,她脸上的无辜和背黑锅后的楚楚可怜显露无疑。
“二哥哥,你说……你这段时间要去洛阳游学,让我代为关照那店面。我……我们兄妹情深,我怎能不帮你。呜呜呜……”沈娆一张口,那泪珠就一个接一个地从眼角滑落,她啜泣地说完后便双手掩面地哭了起来。
那副娇柔,弱小又无助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她哭得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沈伦听罢也是一惊,难道那铺子也是老二开的?不过看他不学无术的样子,平日里又尽和一群损友厮混,这也不是不可能,这件事倒像是他能做出来的。
沈招慕刚刚听到自己妹妹说的那番话后,他已经从惊愕转为了震惊,简直是难以置信。
什么?!我?我开的?还是我让她照看的?我……
他扭头,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三妹,两只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
沈娆也从手指缝里感觉到了二哥的怒目而视和熊熊烈火。这时,只听沈太师开口道,“老二,她说的是真的吗?”
沈娆的身子顿时跪直了,她幽幽地将两手挪开,再用旁人难以察觉到的表情,开始向自己二哥使眼色。
二哥,救救我啊!你这回要是不救我,恐怕以后在家里都看不到我了……
二哥哥,你要是帮我顶了包,我给你一千两干股!
好哥哥,你就帮帮我吧。刚刚父亲也只是罚你好好念书而已,加上这事,就是再如何也不能真拿你怎么样啊。
沈招慕:……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让我渡过这一劫吧。
正当沈娆发觉他根本没理睬自己时,她开始在心中默默地求神拜佛。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沈娆感觉沈太师的巴掌或是那茶碗快要落到自己身上时,只听身旁的人答道,“是,也是儿子做的。”
她终于松了口气,身体也渐渐软和了下来。
“你这个!”沈伦的声音如一声惊雷,平地而起。
堂中的兄妹俩都默默垂首,那头都快磕到地上去了。
但就在他二人准备要承受父亲的雷霆之怒时,堂上却突然没有了动静。
怎么没有声音了?父亲好像还没训完话呢。
“老爷!”王管事大呼道。
这时,两兄妹才抬头,惊觉父亲沈太师已经晕了过去。
“爹!”
“父亲!”
“老爷!”
“大人!”
……
颐风堂顿时乱作一团,呼声四起。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郎中。”沈招慕一把抱住父亲,向最先赶来的家丁大声道。
当时幸好王管事反应及时,扶住了老爷,否则那一头栽下去,沈府明日怕是要挂白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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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风堂后院,内室。
“大夫,家父如何?”沈长风低声向刚诊完脉的陈郎中询问道。
“沈大人无碍,只是气血攻心,肝阳上亢,此乃情志过激所致。待在下开几帖药,令尊服后大概数日便可康复。只是以后切不可大动肝火,还需多加静养。”陈郎中回道。
听罢,沈长风作揖谢过那郎中,之后便请人去一旁开方抓药。
等到沈太师从那金丝楠木雕花大床上醒来时,只见沈府众人皆围在榻侧。
“父亲。”
“爹爹。”
“阿爹。”
沈太师慢慢地睁眼,首先看向了刚刚在喊自己的子女们。
此刻,沈长风正坐在床头,眼神中一脸关切,次女坐在他身旁的矮凳上,脸上还挂着泪痕,长女坐在床尾,看到父亲转危为安,眼带欣喜。
而那床下还跪着两个,不用问,定是小儿子和小女儿了,二人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时只听沈长风轻咳了一声,那两人忽然“咚,咚,咚”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父亲大人,孩儿不孝。万般罪过,孰难饶恕。还请父亲大人保重身体,切莫因为不孝子(女)而伤了自己的身。”沈招慕和沈娆听到长兄放的信号后,跪在地上齐声道。
沈伦听完这一番言语,又缓缓闭上了眼睛,那动作像是在表达一个无声的滚字。
自己还没死呢,这就又磕头又哭丧的,这两个不孝子女简直是要把自己活活气死。
沈长风见状,俯身在父亲跟前说道。“父亲大人,刚刚我已经代您训斥了他们二人。二弟和小妹也已知错,他们都保证以后会谨言慎行,发奋上进的。”
语毕,他又向那榻下二人使了个眼色。
沈招慕和沈娆会意后,立马说道。“父亲大人,日后我便在院中用功读书,一定不让父亲大人为我伤神。”
“爹爹,我今后会乖乖呆在菡萏居里,读《女则》、《女诫》、《女德》,还有女红,我也会多向两位姐姐请教。”
“父亲,刚刚大夫也说了,您可切莫再动气。孩儿们还指望您福寿康宁,含饴弄孙呢。”沈长风边说边替沈太师折好被角。
“我累了,你们都先下去吧。”沈伦轻叹一声,又转过了头去。
众人见状,纷纷向那床榻处行礼告退。
“大哥。”
“哥哥。”
沈长风是最后走的,等他亲自替父亲关好了内室的门后,见沈娆和沈招慕二人还在一旁等候。
“你们两也太不像话了,怎么能把父亲气成这样。”二人随他走到堂外,他站在廊下负手而立。
沈娆从头到尾都一直低着头,这时更是默不作声。
她哪里知道,父亲这次会生这么大的气,早知道这样,自己开个什么破店,还不如在家老老实实地看看书,养养花,遛遛鸟什么的。
在外头做生意受人排挤,在家也不得长辈重视,这过得是什么日子。别说五千两,现在就是让她掏五万两,她也愿意把今天的这桩事给销了,换父亲平安。
而沈招慕这时也是一脸怨气,但眼下父亲病倒,他也不好再提,只能一边向兄长道歉,一边保证来年定会考个功名出来。
好你个沈娆,刚刚要不是你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向我求救,我怎会一时心软就认下。没想到父亲居然因为这事气出这么大毛病,要是老爷子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看你第一个就要完蛋。
兄妹二人又得了兄长的一番苦口婆心的教导后,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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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光明殿。
慕容珩刚刚参加完魏府的宴饮才回到宫中。他今晚心情很是不错,此时正在殿中听着下属汇报。
“除了这些,城中近日还有什么趣事?”人心情好了,自然听何事都更顺耳,他便想听听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再能乐呵乐呵的。
“并无,不过几日后便是京郊诗会了,到时候想必城中定是热闹非凡。”
“嗯,这事儿我知道。”慕容珩随意玩起了桌上的红宝石镶珠酒杯。
“对了殿下,您让我去打探姜公子,属下发现那日他离店后随即进了不远处的沈府。”
那下属也感觉到太子爷今日似乎兴致很高,可是他在肚中搜刮了一遍也没想到另外有什么趣事。忽然记起太子前次微服私访时交代自己去办的事,便只好拿这个出来说。
“哦?”那想必是沈太师的门生吧,不然一般人也不会找什么《兰室琐言》这种晦涩难懂的书。
“他当时从沈府正门而入。”那下属见太子对此事竟然感兴趣,便将那日观察到的都通通说了出来。
这倒是奇怪了,若是沈伦的门生,走个偏门、侧门就足够了。那正门进的都是贵客,沈太师的门生段不可能这么不知礼。慕容珩心中有了几分好奇。
“殿下,刚刚听黄门来报,沈太师病了。”这时,慕容珩身边的内侍说道。
沈太师可是朝廷重臣,又是天天要上早朝,去衙门点卯的人。他一晕倒,沈府自然早就派人进宫来请病假了,东宫现在得到消息也不奇怪。
“这就有趣了。”慕容珩还在把玩着手中的红宝石酒杯。
沈太师早上还在宣政殿中慷慨陈词呢,大有一副为了国家社稷鞠躬尽瘁的模样,并且和那牛、唐二人争吵时也是中气十足,怎么好端端地就病了?
这边东宫还在细细思索着,此时城东,距离皇城有千丈之远的顾府也得了消息。
“大人,沈太师刚刚向吏部告了病假。”阿元站在书房外禀报道。
“知道了。”那房内之人将书又轻轻地翻过了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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