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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三刻,嘉懿门
是日一早, 天才刚蒙蒙亮时,只见在各部署衙前,忽然有个踉踉跄跄的红色身影正匆匆略过。
要不是眼前的这名男子身着一身绯色朝服, 头顶乌纱翼冠, 还腰系金带,脚踏云纹足靴, 那可真要被人当做是夜半三更擅闯宫禁的贼了。
呜呜呜……原以为自己回京之后还可以享几天清闲日子。没成想,现如今简直睡得比狗晚, 起的比鸡早!
瞧瞧这月亮还挂在天边呢, 特么现在就连路上扫大街的都还没上班!
此时, 刚刚从雍地调任回京的户部右侍郎林镇正一边打着哈欠, 一边嘀嘀咕咕地走在御道上。
自从原侍郎唐笠高升之后,他就凭借着多年扎根于边疆“贫苦”地区的经验以及在京城的人脉关系打点, 最最重要的还是林婕妤亲哥这一点, 终于好不容易地回到了朝廷中枢。
可原本这林镇还想着,做个在圣上跟前端端茶,倒倒水, 顺便拍拍龙屁的京官那得多舒坦啊,可不比自己在北地喝风强?
万万没想到的是,自打他当上了这户部的三把手之后, 就更是没日没夜地加班!真可谓是兢兢业业,夙兴夜寐,任劳任怨,殚精竭虑……
这时只见林侍郎正站在尚书省的府衙外,对着那大门上锃光瓦亮的铜铆是可劲儿地照了照,然后在整了整衣襟袖口,又清了清嗓子,最终咧出了一个十分灿烂的职业性微笑后,才迈进了弘政殿的大门。
原来,今日乃是朝廷一年一度进行年中汇报的日子。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三省六部以及所有的司府衙门,都要就自己部门上半年的工作和业绩进行考核,最终在大朝会上呈禀天家御览。
而户部作为掌管整个大周钱粮的重要政府部门,自是承担了各项财务与审计工作。
要说今年的报告,他早在上一旬就交了,但是不料,昨晚临下值时,首辅大人又突然派人来说,今个让自己早点过来,有事情要聊一聊。
早点过来?聊一聊?莫不是那些坊间传闻都是真的?
首辅大人当真好男风,而且现下还那么早……所以他俩可以在办公室里玩些不一样的花样?虽然自己也是个美男子,但是男人和男人……
想着,那林侍郎又浑身打了个寒颤,他已经在心里建设起要为工作献身的准备了。
正当来人还在无限脑补的时候,只听有个清冷的声音兀地从堂中的一堆折子后传来,“林大人请坐。”
顾禹同听闻有脚步声临近,于是抬头道。其实他已整夜未曾阖眼,此时男子的话音中也带着些许低沉与嘶哑。
“下官拜见首辅大人……”林镇一听这声音,遂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道。
“林大人无需拘谨。”
“今早烦请大人来,乃是顾某对于户部前几日递上来的报呈,尚有几处不明,还请林大人多加解惑。”
“不敢不敢……请大人赐教。”那林侍郎一听这话,刚刚才在椅子上坐稳的屁股又瞬间弹起。
其实他的那份折子多半是由手下人代笔,所以在听闻顾首辅有话要问自己时,他顿时就慌了神。
顾禹同说着,遂从其间抽出了一本厚厚的奏章,然后随意指了指上头的一个数道,“有关这雍州的田亩税收……”
“余尝闻雍地虽处处边陲,然其民多植棉麻且行销新罗、安南、蒲甘等国。”
“自景祐十年以降,雍地仅桑麻一项遂占其收之七成有余,可为何这上头的数似乎有些出入”
“额……”底下的男子闻言后,额间不禁连连渗出了豆大的汗珠。他的内心也愈发地紧张起来。
林镇在调职回京之前,刚好任雍州刺史一职,而雍州作为大周的北大门,边贸繁荣,农收富足,其富庶不亚于江南。如此一个物产丰饶之地,对于朝廷赋税的贡献也是重要非凡。
可以说在这上面搞鬼,那简直就是找死!
然而富贵险中求,特别是有一堆满满当当的金子摆在你面前时,又有何人不心动?所以这面前的林侍郎自然也……
但还没等来人想出个理由,只听那上首之人又问道,“关于江右三府的水利兴修一事,不知林大人又是采用何种方法计以入账?”
“水坝岸堤,渠堰沟壑皆乃民生之大项,还需经年之人力,物力加以维护修缮,若是全都累进至今年的报送,倒是稍欠妥当。”
“另外,这些军备粮储的摊销……”
随着男子随口报出几个数字,眼下林镇的双腿已经快哆嗦地站不住了。因为所有太傅点到之处,背后几乎都有问题……
顾禹同说罢,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林镇:……
“大人,下,下官知……”
幸而他后面的那一个“罪”字还未说出口,紧接着,只听男子的语气又轻了几分道,“林侍郎刚刚调任回京不久,想必还有诸多不解。”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这份折子顾某又改了改,林大人也可以拿回去再瞧瞧。”
说着,男子遂从案上递给了来人一则抄本,然而他的面色却一如往昔,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喜怒哀乐。
林镇战战兢兢地双手捧过了那本折子,然后赶紧就打开看了看。
随即他便心领神会,立马磕头谢恩道,“下官多谢太傅教诲!首辅大人今日之教导,某定当铭记于心。”
“大人于下官之恩德,犹如滔滔江水……”顾禹同听闻,遂微微颔首,随后便摆手送客。
天爷啊,这可当真是好险!
没想到首辅大人他老人家今日一大早把自己叫过来原是为了这样的大事。想着,林镇不觉抬手抹了把颈间,此时他的后背已是汗涔涔的一片。
都说高手出招,无影无踪,那举重若轻之间,樯橹灰飞烟灭。
方才大人与他闲谈时,虽然只字未提自己贪墨一事,面上也只说改折子,然而实则……
随即那男子又摇了摇头,真是不得不感叹这京城官场才是风云变幻,波涛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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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中,宣政殿。
“陛下,臣发现户部所呈报上来的年初各数与度支司所留存的底稿多有不同。这其中定是有人矫旨妄为。”
“户部掌管天下钱粮,其职责之大不言而喻。倘若连最基本的周密精准都无法做到,那岂不令人笑掉大牙?”
“所以,臣恳请陛下一定要严查啊!”
“顾大人你身为计相,又是辅政大臣,本就应当以身作则,详加审核。现如今户部的账目存疑之处不胜枚举,你难道不应该解释一下吗?!”
这时只听大殿之上,说话最为起劲的便属景祐帝的恩师,加有太师之衔的紫金光禄大夫沈伦了。
其实早在这之前,今日的朝会上那帮台谏诸臣就已经与户部各司长官吵得是不可开交。
这下子,就连平日里那些言官都已经骂累了,但沈太师的威风依旧不减当年。此时站列在左侧的小半数文官几乎全都在炮轰今日方才出来的户部奏疏。
因为那上头的数字实在有些难堪……
哼……顾老贼你就等死吧!老夫好不容易抓到你的把柄,这会儿不赶紧磋磨磋磨还更待何时?
且不说你这报上来的数字与老夫先前瞧过的那版根本不尽相同,就说今年的一项项财务数据,这也太过辣眼睛了。
你户部不挨批谁挨批?就你这个炮灰,我看今日这些唾沫星子不淹死你!
“沈大人这话说得简直莫名其妙……自去年冬月伊始,朝廷就开始了与鞑靼的战事,光打仗就打了半年之久,年富力强的劳力全都被征调去了兵役。”
“您老现在才反过来问为何才收了这点粮,莫不是脑筋转得有些太晚了罢。”到底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听闻太师这么一问话,前段时日才刚刚升任左侍郎的唐笠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这下他马上回怼道。
“你!”
“哼……依老夫看来,这户部的人除了会逞嘴皮子之外,倒是连点算数的本事都没有!”
“我今日不同你在这儿鬼扯这些,不如还是请顾大人先解释解释为何这折子中的数竟屡有出入?”说着,沈伦又狠狠地甩了甩官服的袖子道。
“另外,在下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右侍郎大人,关于雍州的税钱……”
林镇:!!!
林镇一听,这就cue到自己了,他的鬓间立马汗如雨下。
怪不得顾大人今早要将自己提溜过去,想来最最直击灵魂的拷问便是现在啊!
来人自然没有想到自己拆东墙补西墙的几个小小数字,竟然能引发朝野上下如此震动。
“陛下!有些人平日里弄弄权也就罢了,现下几乎已经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
“如若不严加彻查,这朝中风气恐怕日益俱下。”
林镇:QAQ
这时,沈太师每说一字,林镇在边上都要不觉地发抖一次。他感觉太……太师今日明明白白地就是在针对自己。
而顾禹同闻言,却不禁低首笑了笑。
原来对方是在暗指自己肆意把控财权。毕竟先前林镇等人报上来的数目,他确实有所调减。
“臣请封查户部所有账册,各司主薄,郎中到大理寺问话,其他六品及六品以下官员……”
户部若干人等:Exo ???
“咳咳!”
这时,一直尚未发话的景祐帝突然重重地咳了几声道,“那什么,沈爱卿此言恐怕太过严重了罢……”
他方才瞧了瞧都察院上呈的两本札子,然后不禁朝下乜了一眼。
林镇:吓!!!
林镇这下刚好在擦汗,好死不死地就与天子那凌厉的目光对上了。就在两人四目相对的刹那,男子立马吓得开始手抖。
哼……这回不用看也知道,定是那姓林的草包惹出来的祸事!
要知道顾禹同掌管朝政这么些年,已是树大根深,三省之中别的暂且不论,但户部上上下下几乎全是他的人。
如今自己好不容易物色了个人选打入他们内部,这次莫不是要被口水精们误打误撞地给连锅端了?
想着,景祐帝便想快速了结此事。
但还没等皇帝发话,那些都察院的御史及各路言官皆纷纷出列,奏请天家必须严查。
景祐帝:……
此时,就连龙椅上的皇帝也是十分头疼。
这群朝廷上的作精向来拿着芝麻当绿豆,没事就要出来怼两句,遇到点屁事则更是兴哒哒,何况这回还有沈老狐狸在这儿刻意带节奏。
唉,真是难搞……
“陛下,一个国家,腐.败的根源就在于……”
“陛下若不从重整顿吏治,这些人岂不更加无法无天?”
“还请圣上降旨……”
林镇:……
景祐帝:……
妈的,再这样吵下去,自己迟早要被这群人搞出神经病来!
“这……”
就在景祐帝还在一直扶额,愁眉不展的时候,他突然一下福至心灵,“额……那个……文徵啊,你今年多大了?”
顾禹同:???
满朝文武:???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懂得,哈哈哈哈哈哈……作者写了那么久,终于不怕再被骂了。累坏了累坏了……
对了,想了一下还是分了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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