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男一族,当然也会有自己喜欢的东西。
事实上,艾西迪西从来不否认自己身上存在的七情六欲。
啊。
说起来,这个词还是从人类那里来的。
他们总结的还不错。
——虽然大多数人类都是不值得入眼的存在,但是他们之中,也确实会诞生出几个出类拔萃的家伙——谁让他们柱男的生命如此漫长呢?
见识的多了,在嘲讽于绝大多数自以为是的人类的同时,那些真正特殊的小东西当然就值得多看几眼。
唔。
大概就是野草和野花的区别吧。
对于艾西迪西来説,这已经是他对一个弱小的家伙表示“欣赏”的最高水准。
他饶有兴致地把目光锁在少女身上。
大概是因为没法呼吸?她的神色看起来有些痛苦,纤细的眉拧在一起,颤动的睫羽让他想起振翅欲飞的蝴蝶。
他曾经就遇到过一只很漂亮的蝴蝶。
在他把那可怜的小东西握在手心的时候,它就是那样无能为力地挣扎着,扇动着翅膀,柔弱而无用的反抗没法给他带来一丝半点的伤害。
后来大概是反抗不动了,它就乖乖停在他的手掌里,翅膀轻轻地颤抖,仿佛期盼着这种绝望的乖顺能救它一命。
那种姿态多可爱啊。
就像现在眼前的女孩一样。
少女茶色的长发已经凌乱,只是她早已顾不得。被人掐住脖颈近乎窒息,大脑只剩下空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依靠本能,挣扎着试图把那只手掰开。
纤细雪白的手指按在他的手上。
色差对比太过鲜明。
——仿佛象征着他们的力气有多大的差异。
...真的很美。
他想。
即便历经了这样漫长的时间,遇到过的生灵数不胜数,少女的姿容依然是无可替代的。第一眼看见她,她就像是朦胧迷幻的梦境,美好得不真实。即使是他,一瞬间也忘记了她的身份,只记住了她流转的眼波,胜过他所见过的最美丽的景致。
此时她在他的手掌里挣扎着喘息,就像是一朵精致脆弱的冰花,只要稍稍用力,就会在他手心里化作冰屑,四散纷飞,飘零殆尽。
好像确实有点暴殄天物的味道。
他歪一歪头,正对上瓦姆乌本能撇过来的目光——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孩子惭愧地低头,赶紧转开视线。
嘛。
其实也不必如此。
他想。
这孩子真是被他们养得太单纯了。
喜欢又能如何呢,遇见这样一个连他看了都觉得漂亮到过分的小人类,忍不住在意一点有什么不可以原谅的。
说起来,人类啊,就是这么有趣的生物。
虽然大多数都让人觉得太糟糕,即便灭亡了都没有什么值得可惜的,可偶尔也会出现一个两个特殊的家伙。
少女的挣扎已经越来越微弱。
他松开手。
“咳,咳咳!”
——她跌倒在地,剧烈地咳嗽喘息着,好像要连着自己的肺一起咳出来。连好听的声音此刻都变得喑哑。
她抬眸。
看起来是因为刚才窒息的痛苦,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生理性的泪珠正在她的睫毛上颤动。眨一眨眼,就顺着她面颊滚落,嫣红的眼尾如同轻点胭脂、柔诉爱欲。
让人很想亲吻她的眼睛。
——————————————————
灵魂一割为二是怎样的感觉呢?
就像是有另一个陌生人,存在于你的脑海中,冷漠批判你的每个举动。甚至这个人会时不时地支配你的身体、你的意志、甚至是你的思维。
这个人是自己。
...这个人也不是自己。
——在被放开的下一秒,樱谷里绘就找回了近乎冰冷的理智。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在剧烈的喘息中整理思绪,不让自己彻底沦为被支配掌控的失败者。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
是因为濒死的恐惧吗?
......
不,不是。
她对自己说。
在生死的边缘,她更准确地意识到,她并不畏惧死亡。如果刚才死在了这个家伙的手上,她也不会有什么后悔和不甘心。
胜者生,败者死,这是规则。
既然她曾经在战斗时杀死了许多吸血鬼,那么现在打败她的柱之男要杀死她,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让她恐惧的,是那一瞬间,被另一个人支配的自己。
...脑海中的那个声音掌控了她的一切。
颤动的睫羽、柔弱无力的挣扎、充满了凄美脆弱感的痛苦、挣扎着看过去的眼神。甚至是生理性流下来的眼泪。
——这些全都是刻意露出的姿态。
多可怕啊。
那个“自己”,即便在生死关头,也依然是如此的冷静。
冷静到可以在这种时候用理智来代替本能。
她记忆中的自己从来没有露出过这种神色,可是她十分确定,这副模样的自己是最美丽的,也是最让人无法狠心杀死的。
于是她活了下来。
......
她想不明白的是,已经如此不在意死亡的自己,已经可以平静接受任何结局的樱谷里绘,为什么会近似“本能”地选择这种方式来保护自己?
在那一瞬间近乎绝望的窒息中,她眼前仿佛闪烁过许多模模糊糊的影像。
——那是几乎在痛苦的深海里溺毙的自己。
承受痛苦、忍耐痛苦、习惯痛苦、最后利用痛苦。
【我经历过很多这样的事吗?】
【我明明只是失去了六七岁之前的记忆,为什么好像经历过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而且...我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一个六岁的小孩习惯了承受痛苦,甚至是在痛苦中露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姿态?】
【这里面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樱谷里绘...到底是谁呢。】
因为有些妨碍视线,茶发的美人抬手,试图擦掉滚落的泪珠。她垂下眼帘,反复做着深呼吸,最后看着终于平静下来。
除了......
“你在发抖哦。”
依然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微笑俯身。
“你很冷吗?”
...这是生理反应,谢谢。她现在掐着你的脖子让你上不来气一分钟,松手之后你的样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
哦。
对了。
这家伙是柱之男,说不定不需要呼吸。
呵。
呵呵。
樱谷里绘认认真真看向他。
几乎是报复性的,她琉璃灰的眼眸中仿佛盛着潋滟细雾,千种柔情都在细碎的眸光里折射出来,最后凝结为寒冰般的冷淡。
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目光。
——这一点无可否认,真实如同这个世界的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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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看看你的脖子。”
“......”
“我当初就跟你说了,不许你掺和柱之男的事情。如果有了他们的消息,传到城堡就是了,轮不到你逞强做英雄,你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吗?”
“LisaLisa老师,这不关小师姐的事,是我...”
“闭嘴!”
LisaLisa的语气很少这么冷硬。
她平时也是个冷淡有气质的美人,说起话不算温柔,可是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仿佛冰冷的火焰被碾碎了包裹在每个音节里。
白皙的手指抹了药膏,抚过少女脖颈。
“嘶!”
樱谷里绘抽了一口凉气。
她本能地向后缩了一下。
这一下更是把LisaLisa的火气都挑了起来。
“你还知道疼?我还以为你做英雄上了瘾,干脆想要直接牺牲在真理之口,让人给你立个英雄碑呢。”
女子冷笑。
茶发的少女眨了眨眼睛。
——牺牲其实不算什么嘛。
死什么的,稍微痛苦那么一会儿就结束了。谁知道她没有死,就是落下个这么明显的掐痕,事后疼得让人想实名诅咒那个混蛋,
......
这话要是敢说出来,LisaLisa老师当场就能跟她恩断义绝。
“对不起,我错了,老师。”
少女说得委屈巴巴。
她身上其实非常容易留下痕迹。就像现在,脖颈处的肌肤留下青紫的指痕,甚至还有红肿的痕迹。偏偏她皮肤又白又嫩,相比于旁边的白皙,掐痕就更显得触目惊心,仿佛谁对她动过大刑一样。
丝吉.Q早就心疼得快掉眼泪了。
别看LisaLisa说得不好听,她拿这姑娘当亲女儿,就是训练的时候都不太愿意让她受伤,打的念头本来就是让她有点自保能力,平平安安一辈子。现在看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当然也不好受。
正因为不好受,才更生气。
...其实,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后怕。
柱之男的手段有多残忍她早有所耳闻,真理之口那些士兵的人皮也说明了这一点。她只要一想到这孩子差点就死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甚至可能粉身碎骨、死无全尸,她就浑身发冷。
那一瞬间,她甚至后悔自己当初松了口,同意这孩子成为波纹战士。
“老师。”
茶发的美人低头,捧着她的手,亲了一下她的手背。
“您别气我。”
她小声说着,大概最铁石心肠的人都没办法不原谅她。如果她用这样的语气对别人说话,就算她是想要那个人去死,那个人大概也会立刻去做。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是如果我那个时候逃了,就算我能活命,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原谅我自己。我发誓,我以后会小心的,一定会好好保护这条小命,所以...”
啊
即便是樱谷里绘,也知道自己的有所为有所不为。
一切都不过图一个心安而已。
“所以。”她握着LisaLisa的手,按在自己的额心上,睫羽如同蝶翼轻轻擦过女子的手心,“很抱歉,老师,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的,我只能这么做。”
要别人能怎么办呢?
LisaLisa模模糊糊地想。
就算是这孩子想要堕入地狱,大概她也只能陪着她,为她保驾护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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