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过她。”
“你在跟我讲条件吗，里绘？”
“...对。”
明明按捺不住地想要颤抖，可是看到瞳孔近乎涣散、仍然深陷痛苦中无法自拔的露琪亚，樱谷里绘咬得嘴唇快要滴血，语气硬是平静如水。
她强撑着跟蓝染惣右介对视。
“气场”很难影响她，可是很难不等同于不会被影响——就比如此时，在对方平静如深水的微笑中，她已经隐约尝到了一丝呼吸困难之感。
能够让她体会到这种感觉，樱谷里绘不敢去想露琪亚此时有多痛苦。
男人突然笑了起来。
“现世一场，胆量倒涨了不少。”他声音温和，莫名让人觉得充满溺爱，“可真不像是你的作风。你明明是最懂分寸的人了，现在居然为了别人，拿自己的安危去赌。这个让你变得很不一样的对象...可真是让我不高兴。”
“这是我妹妹！”
明明平静又温存的语气，却让她心中骤响警铃。
少女眼底一瞬间似有火焰灼烧。
——那双琉璃灰的眸子总是朦胧不定的，此时有了难得的情愫流淌其中，竟显得越发鲜活，连带着姿容也更加举世无双。
温热的手掌覆盖在睫羽上。
“别这么看我，里绘。你知道你的眼睛有多么可怕的魔力吗？”一声轻轻的叹息。因为看不见，他含笑的声音仿佛更让人觉得深不可测，“你再这么多看我一小会儿，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做些什么。”
他暗示般为她理一理领口衣襟。
“你要我这次不杀她...我也不是一定做不到，但是你也要理解一下我。像我这种人，当然不喜欢无功而返。”
这次手掌覆盖在她柔软面颊上，少女虽然依旧僵硬，却没有挣扎，于是蓝染的笑容越发意味深长。
——也许是因为意识到自己距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
“你们两个，我只可能放过一个，明白吗？”
他有力的手臂环在少女腰间，几乎要把她带离地面，彻底只属于他的掌控之中。
就在这样称得上诡谲的气氛里，他俯下身，两个人近乎额头相贴。于是樱谷里绘被迫对上那一双过分深邃的、上位者与野心家的眼睛。
她长长的睫羽不堪重负般垂落。
“看着我。”
——这低沉的嗓音越发蛊惑。
“乖一点，听话。”
钢铁般的手指桎梏在她下颔处，微微用力，她也就被迫抬起眼睛，不知是谁被对方的眸子摄了心魄。
“你的选择，应该和我想象的一样对吧，里绘？”
露琪亚挣扎着想要去扯自己姐姐的裤脚，却因为实在无力，布料从指间滑落。而棕发棕眼的男人姿态近乎把她的姐姐彻底禁锢于怀中，还不忘记噙着笑意看她一眼，居高临下中写满了冷酷的恶意。
...说不出话。
近乎无法呼吸。
——姐姐。
仅剩的最后一点意识痛苦沉浮，却无论如何也不愿归于混沌，只能听见两人若近若远的谈话声断断续续飘过来——每个音节都好像在她心口割上一刀，鲜血淋漓。
是她没有用。
是她成为了姐姐的弱点。
是她......
“是的，就是像您想象的那样。”
揉捏着衣角的手指早已骨节青白，如果不是力气不够，这块布料恐怕早就去见了耶稣基督。即便如此，她面上神色仍旧沉静得过分——应该说，从这变得很像一场交易开始，她就越发冷静起来。
...有交易，就有的谈。
总比真的直接要了露琪亚的性命强得多。
再抬起眼睛的时候，琉璃灰的眸色沉沉如寒夜。
“您向我保证，这次不会伤害露琪亚？”
——樱谷里绘没少和这种人打过交道。像蓝染惣右介这种人...越是野心勃勃的上位者，就越是在意自己随口而出的允诺。哪怕背地耍阴招钻话里漏洞，也不会直接出尔反尔。这一句保证至少意味着，他不会直接动手杀害她妹妹。
而这意味着，露琪亚的生死还有回转的余地。
...实力的绝对差距是无解。哪怕把露琪亚丢在这里召唤很多虚来，露琪亚支撑片刻，也有很大可能会有死神赶过来救她。只要蓝染惣右介不出手...
——只要他不出手。
“是的，我保证。”
男人看似温和的神情背后写满攻略姓和占有欲——倒无愧于他野心家的身份，拂过她发丝的动作轻柔，“那么，里绘，嗯？”
沉默。
也许只是片刻，也许是良久。
茶发的少女缓缓合眸，僵硬的身子也渐渐放松。
笑意微微加深，男人俯下身来，吻上她不断颤动的睫羽。
“——乖孩子。”
*
“露琪亚！”
“朽木小姐，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你们别这么围着，会影响呼吸的。”
“姐姐......”
“朽木桑，你说什么？”
“姐姐——”朦朦胧胧的意识似乎在这一刻回归实处，从噩梦中惊醒的黑发少女猛地坐起，冷淡的神色都化作难言的慌乱，“樱谷，樱谷她被带走了！”
她看见周围人震惊乃至于不能接受的目光。
...该解释的。
可是该怎么解释？
千言万语卡在喉咙处，却到底说不出口。她最后呜咽一声，面孔埋在自己双手里，一身的痛苦和悔恨。
“姐姐...”
她听见自己颤抖如呜咽的声音。
——————————————————
“还喜欢这里的景色吗？”
...会喜欢的人是神仙。
樱谷里绘默默吐槽。
——宫殿确实很壮观，这个她承认，可是环境好坏不是一座壮观宫殿就能完全扭转的。至少对于少女而言，比起毫无绿荫的不毛之地（哪怕石崖白沙上有宫殿巍峨，这也是不毛之地），她还是更喜欢或繁华或生机勃勃的景象。
茶发的美人低垂眼帘，默默无声。
“果然不合你心意吗？”
棕发的男人微微蹙一下眉，好像很纠结无奈的神色。
他的手臂仍然看似温柔地环绕在她腰间，实际上却有力得根本挣扎不得——这不是夸张。实际是少女若无其事地尝试过，结果是被他越发扯近了距离，她就再也没尝试做这般给自己添堵的倒霉事了。
“不肯理我。怎么，还在不高兴？”
虚圈飒飒而起的风带着透骨寒气。樱谷里绘穿的衣服单薄，在这种时候，男人身上的温度是很吸引人的。可是这样近乎被他锁在怀里，少女感到的不是这温度，而是这温热背后给她的、从心底生出的冷意，顺着脊背缓缓蔓延而上，冷得让她想打寒颤。
“里绘？”
这一声仍然温和。
手指落在下颔处，少女被迫抬起视线。
...近距离站在一起才意识到，这家伙身高绝对有一米八五。樱谷里绘一直觉得自己在女生里...不算太高，可也称不上矮。此时靠的这么近，被迫仰起头来看他，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叫压迫性，什么叫脖子疼（划掉）。
她缓慢地眨一眨眼睛。
——已经被人带到了这种地方，再糟糕的情况也不会比现在糟了，少女反倒生出些自暴自弃的放飞自我感。
琉璃灰色的眸子澄净如天河水落，却说不出深处流淌着的是什么样的情绪，颤动的睫羽更是如蝶翼蹁跹。
“宫殿很壮观。”
——她不吝惜于说两句好话。
“很有气场，也很有审美...就是这地方实在太冷了。”
这是真话，少女觉得自己手脚都冰凉。
是物理意义上的冰凉。
于是蓝染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你这脾气，可真是一点都没变，偏偏还让人没办法不喜欢。”口吻仿佛是全然的宠爱与呵护，“怎么样，现在感觉好点吗？”
后背突然贴上男人滚烫的胸口，被手臂温柔有力地环住双肩。
少女微微抿住自己嘴唇。
“这里是属于我的，未来也会属于你，难道这都不能让你高兴一点吗？”在她耳边温声细语的男人让人莫名想要战栗，所谓的温情都好像浸满毒液，“笑一笑吧，里绘，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模样，你还是笑起来最漂亮。”
茶发的美人微微回头看他，眸色平静得毫无波澜。
男人唇角的笑意加深。
“就像你面对朽木桑那样的笑容，不可以吗？”低沉又温柔的声音听在她耳边，凭空仿佛毒蛇嘶嘶。
樱谷里绘不知怎的，就抬手握住他环住自己的手臂。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好像如果不这么做，下一刻这手臂就会将一条生命终止在自己眼前一样。
她看见自己指尖有轻微的颤抖。
“怎么，要撒娇吗，里绘。”这低沉富有魅力的声音此刻对她而言无异于恶鬼索命，“如果是你的话，我说不定会全盘接受的。”
冷静，冷静。
“那么，您喜欢我？”
耳边似乎是低低的笑声。
“你认为呢？我以为我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
...冷静。
冷静。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是不是在颤抖。茶发的少女闭上眼睛，尽量让嗓音听起来依旧毫无波澜，“恕我提醒，蓝染阁下，这可不是喜欢一个人的样子。阁下现在的态度，就是勉强我笑的话，也只会很难看。”
她终于能微微扯开两个人的距离。
“想要我笑的话，那就让我高兴一点，这样都不行吗？这才是正正经经的喜欢呢，蓝染阁下。”
那双眸子璀璨如天上散落的星河。
于是哪怕知道她是在花言巧语，也无法生出反驳之心。
棕发的男人沉默片刻，在空气的沉寂中，只剩下风声不断飒飒作响。可最后在她似多情似无情的注视里，到底笑着轻柔吻她的额头。
“好啊。”
“...那么，欢迎来到虚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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