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12章

    这是一生最大的劫数,他偏偏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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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茶发的少女轻声细语地重复一遍。

    她闭着眼睛,神色异常的平静,好像不愿转头看他哪怕一眼。于是她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一座精雕细琢的雕塑——正因为太过美丽,反而缺少了一些活人身上应该保留的鲜活,更像是无爱无恨、无喜无悲的...神灵。

    只有轻轻颤动的睫羽证明她此刻的真实性。

    安静。

    极致的安静。

    樱谷里绘终于轻轻叹一口气。

    “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何苦再来招惹我?难道一定要看到我因为你伤心难过,像是普通女孩子一样哭着挽留你,你才甘心吗?”

    少女垂下视线,流淌的眸色沉静到忧郁。

    大概是腰间被勒的有些疼痛,又或者是觉得两个人之间不该再是这么亲密的距离,她推了推年轻人桎梏在她腰间的手臂——没推动,不得不说,只有这种时候她才能意识到,艾斯到底是个有实力的强者。

    虽然她是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意识到这点的。

    因为这多半意味着没好事发生。

    茶发的美人扯一扯唇角。

    “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好聚好散。”她终于肯侧过头来,再认认真真看他一回,“怎么,艾斯,你要反悔吗?”

    这样近距离地注视着,那双琉璃色的眸子居然依旧是意外的温柔明净,以至于仿佛不慎流落凡间的天河之水。

    那样温柔,那样宁静,那样忧郁。

    ——那样冷静。

    “我从来没有答应过。”

    艾斯听见自己低沉的声音,低沉冷硬得好像在面对敌人——说实话,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用这样的语气面对自己...心仪的女孩.

    是的,波特卡特.D.艾斯,心仪樱谷里绘。

    他根本已经无法否认这一点了。

    荒谬的是,他波特卡特.D.艾斯深入局中,把他扯进来的少女却仿佛若无其事一般,轻轻巧巧就要脱身而去。

    ...凭什么?

    要他怎么可能甘心?

    “我说过的吧,樱谷里绘,我告诉过你的。”他低低地说着,像是在说给怀中的少女,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想要我善良体贴地放手...你弄错了,你还是不理解我的身份。我是海贼,海贼怎么可能放手自己想要的珍宝?”

    还她自由?

    ...他真的有那么善良大度吗?

    他自己都不这么觉得。

    沉默。

    幸好的是,老人和奥莉薇都不在这儿,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于是不至于被别人看了好戏。但也正因此不幸的是,当两个人都不开口的时候,整个屋子就陷入一种近乎死寂的沉默,死寂到两人的呼吸都异常清晰。

    每次呼吸都像是利刃割开浮尘。

    “...呵。”

    在这样的压抑里,到底是少女轻轻笑出声来。

    ——很不走心的笑意。

    “所以?”

    她轻声细语地问,一双琉璃灰的眸子写上近乎冷淡的笑意,极端的美丽、极端的温柔和极端的无情,就这么莫名缠绕在一起,分辨不清,“所以呢,艾斯,你要对我说什么?你想带我一起走吗?”

    纤白的手指轻轻覆盖在年轻人的手背上。

    “我是很喜欢你的,艾斯。但正因为这份喜欢,我才觉得我应该直白一点,这才是对我们两个最有好处的方式。”樱谷里绘用一种近乎温柔的眼神流连在艾斯面上,半晌,纯黑的睫羽才不堪重负般垂下“让我们开诚公布地说明白,艾斯,你不是笨蛋。你该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是不是?”

    她的微笑很美。

    正因为这美,才越发显得残酷。

    “就算我说我愿意跟着你走,波特卡特.D.艾斯。”她用一种咏唱般的语调,缓缓念出这个名字,“你会带我走吗?”

    你做得到吗,艾斯?

    少女勾一勾唇角。

    像极了温柔的悲伤。

    ——相处这么长时间,樱谷里绘自认自己还算了解这个人。

    当时有那么多的选择,至少没有处于非要和他在一起才能达到目的的险恶境地,之所以她樱谷里绘愿意主动出击,还用出乎意料的温柔和耐心陪他这么久,就是看清了艾斯骨子深处的纯情与温柔。

    这是少女相当喜欢的东西。

    所以呢?你也要黑化吗?艾斯?因为所谓的“喜欢”,放弃骨子最深处的坚持和执着,把自己变成另外一种人?

    茶发的少女施施然看着他,唇角还噙着笑意。

    ——就像在等待一个她期待或者不期待的答案。

    手指略略用力。

    ...很轻的力道,轻到对于艾斯来说,应该是丝毫不能动摇他的。可是他环抱住她的手,就这么一寸寸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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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该走了,艾斯。”

    有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以他强大的感知力,也只是知道屋子里有两个人,却没有任何的对话传来,怎么看气氛都不算太好。

    马尔科不由得在门外“啧”了一声。

    ——因为艾斯的生命卡没有任何问题,这小子又是容易出各种问题的状况,他们就没怎么担心他的安全。谁能想到他会流落到这么一座无名岛上,居然还在这座岛上谈起了恋爱——拜托,他不是个大龄纯情儿童吗,怎么几天不见就突然开窍了?该不会是一不小心就被人骗身又骗心了吧?

    “我这就来!”

    艾斯的声音传出来。

    ——是努力保持平静,太努力就显得刻意了的声音。

    ...啊,果然吗?

    还是受到影响了?

    真是麻烦。

    马尔科近乎头痛地去抓自己的头发。

    对于海贼来说,看中的——无论是珠宝、是船只、还是女人,强取豪夺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这本就是深深刻在他们骨血之中的一部分。就是并非强取豪夺,对于大海贼来说,在某些岛上有各取所需的情人,也再自然不过。

    用生命来拼搏的朝不保夕,自然会招致想要发泄喧嚣的情-欲。

    但艾斯偏偏不是这种人。

    这个艾斯在这座岛上的所谓的恋人,并不是他们海贼寻常定义里的情人。马尔科太了解他了,大概对于他来说,一定是很认真地考虑过什么未来什么以后吧。不管那些念头是否贴切实际,至少他是真心的。

    要是第一次谈恋爱就被玩-弄了感情,可真是有够凄惨。

    艾斯是个粗中有细的,外表的大大咧咧对应的是内心深处的空虚和细腻,这些事情他深深了解更避之不及。所以...他怎么会丧失理智到这地步的?

    黑发的年轻人缓步走出来。

    他压了压帽沿。

    “我们走吧?”

    他低声说着,尽力用一种很平静的口吻,只是微微闪动的目光说明他此刻远不如外表平静的内心。

    ...啧。

    真是能出乱子的问题儿童。

    马尔科这么想着,一时也不好对他说重话,只面上依然是近乎不耐烦的懒洋洋神色,“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啊,处理好了。”

    艾斯低声说,视线并未聚焦。

    ——说谎。

    一眼看透真相的马尔科越发无奈。

    ...嘛,算了,这种事本来就是长痛不如短痛。就让这个问题儿童以为自己已经放下好了。年轻人嘛,总要经历这一回的,等到以后阅历足够了,回忆起今天,说不定会有更多别样的感触呢。

    *

    艾斯抿着唇跟在他身后。

    ...他应该放下了的。

    他对自己说。

    直到马尔科已经回头,用一种很无奈的眼神看过来,艾斯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越走越慢,以至于跟他扯开很远的距离。

    “还是不舍得?你还要回去再看一眼?”

    “我...!”

    垂头丧气的道歉没能说完。

    两人齐齐转头。

    一直静谧着的屋子发出些轻微的动静。很轻很轻的脚步声逐渐靠近门口,然后,遮挡了所有窥探目光的门帘终于被一只手挑起。

    “......”

    马尔科的瞳孔一瞬间也不由自主缩紧。

    茶发的美人缓步而出。

    明媚的阳光下,她的姿容显得越发妩丽,精致的五官美丽得远远超乎世人的想象,是只有神灵才能精心雕琢而出的产物;那双琉璃色的眸子仿佛在诉说着似真似假的缱绻多情,仔细看却意外的清澈,璀璨胜过满天星河。

    她目光漫不经心地在男人身上漫过。

    直到她已经将目光落在艾斯身上,马尔科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居然在她的注视里,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这可真是......

    “别误会呀,我只是想来问你最后一个问题的。”茶发的美人温声细语,闪烁的睫羽泄落出点点璀璨星光,唇角若有若无的弧度平静到忧郁。

    她就用这种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眼神看着他。

    “你后悔与我相遇吗?”

    “...不,我没有。”

    艾斯听见自己的声音,竟然是异常的平静。

    樱谷里绘微微笑起来。

    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笑容,美丽到连带着天光都熠熠生辉,整个世界都像浸染了波斯美酒一样酣醉其间。

    只为了这一个笑容,足以让所有人为之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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