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th十代目
扑过去的那一刻,沢田纲吉什么都没想。
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当他看到, 狱寺隼人犹如一只温驯羔羊, 毫无芥蒂与挣扎地垂下头颅,从容接受死亡时,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至少不是现在。
趴在地上的沢田纲吉这样想。
表情还有点木然呆然, 但头脑是绝对的清醒。因此他义无反顾地迅速爬了起来, 朝全身僵硬、站在近百支炸弹中心的狱寺隼人扑了过去。尽管狱寺隼人身处日光如流质似的, 散泻在四方的耀眼明亮中。纲吉还是伸出双手, 护拢住狱寺隼人的后脑, 用力地将狱寺隼人的那张俊美的脸紧紧贴在自己的胸膛, 将狱寺隼人的惊愕也妥善的顺势带走。
近百支破坏力惊人的炸弹齐齐爆炸,在空旷闭塞的楼梯间制造出尖锐刺耳的音爆声。刚刚目所能及的一切都成了坍塌的废墟。坚固的混凝土崩裂开来, 碎石和砌藏在内部的钢筋跌落下来, 铺天盖地的砸向、飞射向沢田纲吉与狱寺隼人。
诚如沢田纲吉曾预想过的,引爆炸弹的后果是这般惨烈。五层高的教学楼的西侧楼梯全部都被破坏了。而他也从三楼掉到了一楼, 顺便承受了从四楼和五楼处被爆炸震下来的残垣断壁。
砸在身上是真的很痛。
牢牢撑在狱寺隼人的身体上方,没让他脆弱的身体遭受到致命伤害的沢田纲吉为此倒抽了许多口凉气。就算炸弹和高空落体的重物并不能使吸血鬼受重伤,但也会给他的身体造成一定负荷与伤害。
一直等到不再有建筑废体坠落;建筑坍塌和爆炸引起的呛人浓烟、浮尘都稍微散去些许;以及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给惊来、循声围观的同学们越来越多,开始制造出纷乱和聒噪时,沢田纲吉才从怔神的狱寺隼人身上,艰难地翻身起开。
他灰头土脸的跌坐到一边,感到疲惫的叹了口气。
用力地, 但无论如何、已经耗尽体力的双手也仍然是软绵绵的, 想要将之前横飞到身上的碎石子拍下来, 沢田纲吉发现这只是徒劳后,转而试图从地上起身。他想,趁着现在悬浮在空气重的微粒还能将太阳光尽数反射的时候,让自己从毫不设防地置身日光的曝晒下,改挪到避光的阴影处。当下,如此疲乏的他就像即将凋残的花,可经受不起太阳的暴晒了。
可尴尬的是,沢田纲吉连这么一点小事也做不到了。
失力虚脱的沢田纲吉再也坐不住,噗通一声仰面倒在了狼藉的废墟之上,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但并未完全失去理智。他想自己真的是太惨了,reborn绝对是来迫害他的没错他还在想,他干嘛要这么拼命地去救狱寺隼人,那个时候他还有些尚存的体力,足够他一个人逃到受波及程度小的走廊
沢田纲吉闻到了自己的血的味道,很淡,微不足道。
应该是背部的伤口渗透了衣服,粘到了几点浓浓的凝血吧。还有脸上,也被爆炸时狂乱的碎石刮出了斑斑点点的血痕。沢田纲吉无力地眨了下眼,两脚在地上胡乱但无用地蹬了两下,最终俯首系颈的放弃了。算了他觉得自己最近绝对绝对是水逆了。
沢田纲吉闭上眼睛。想着现在晕过去的话,被太阳晒到的时候或许不会感到太痛。然而,就在这个连他都放弃自救的此刻,有人将他从地上拦腰横抱了起来。
是狱寺隼人。
沢田纲吉傻乎乎的仰着脸看他。纲吉的肩胛和左肋靠上的位置都能感受到狱寺隼人那患了热病似的、灼人的掌心温度。狱寺同学明明看起来挺清瘦的,手臂却意外的结实有力。突然腾空地沢田纲吉下意识地感到了不安,未经大脑思考地收紧了双臂,攀住了狱寺隼人的颈项。
狱寺隼人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因他冒失的接近而生气。这一次,他反而体贴的将怀里的沢田纲吉又向上勾了勾,左肩搭给纲吉依靠。
“呃、啊谢、谢谢。”纲吉心里抓耳挠腮半天,才小声说。
他们这就算是停战了吧纲吉小心翼翼地偷看抿紧了嘴巴的狱寺隼人,对方跟他一样,脸上、头发上、身上都是厚厚的一层灰。和狱寺同学的战斗,纲吉打死也不想再来一次了。
“为什么救我。”狱寺隼人用另一个问题回应纲吉的道谢。
“明明知道我要杀你。”蒙尘的绿眼睛垂落,狱寺隼人咬紧了嘴唇很快又松开,只在唇瓣上留下一排整齐齿印,低声问他。“差点搭上自己的性命,救下我这种人又有什么意义。”
蜷缩在狱寺隼人怀里的沢田纲吉没有吭声。
如果他在那时有曾考虑过「救下狱寺同学的意义」,那他一定不会再作出刚刚的选择。
也不知道是沢田纲吉是吸血鬼的缘故,还是他从来没有朋友、所以活得相当自我的缘故,沢田纲吉是有些凉薄的。他是在目睹别人发生危险的时候,会怀着路人式冷漠,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于是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匆匆离开的那种人。有时在上学、放学的路上,看到低年纪的小学生被高年纪的小学生勒索,他也不会声张正义。
因此说他怯懦也好,怂也好,沢田纲吉都无所谓。
他有时候还会觉得这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就算他去帮忙又能怎么样一如他在学校里遭受欺负,就算向老师和父母告状,由长辈们出面教训坏孩子,他们还是会固态重萌,做那些无聊的事情。事实上,纲吉也很惊讶自己竟然愿意舍身保护狱寺隼人,明明他们还只是说过几句话的陌生人,甚至可以说是敌人。
“而且”狱寺隼人的话顿了一下。
“作为家族首领,比起保护下属,您应当优先保护您自己。十代目。”垂眸,狱寺隼人那双蒙尘的绿眼睛第一次拂走了所有雾霰,露出嫩芽一样明亮清晰的绿意。
狱寺隼人在凝望着沢田纲吉。
“十、十代目”纲吉呆呆地重复了狱寺隼人对自己的称呼。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狱寺隼人的脸上已经寻不到之前的阴郁和暴躁,取而代之的是令沢田纲吉浑身发毛的温柔和狂热的忠诚。“您才是最适合当第十代首领的人。”
被抱到学校医务室,轻柔体贴地放到床上的沢田纲吉还没缓过来神。
站在他面前的狱寺隼人已经双膝跪下,对他俯首称臣了。
“第十代首领,我会永远追随您的。”狱寺隼人没有丝毫不甘心,从他的语调里都能听出他的心甘情愿。“今后有什么事情请您尽管吩咐”
“什么”沢田纲吉对事情的发展目瞪口呆。
他所认识的那个冷酷傲慢又狂躁的狱寺隼人似乎已经庄严而勇猛地战死了。
“输了的人就要为赢了的人所用,这是家族的规矩。”该死的reborn突然现身,对纲吉道,“呼咻。终于找到你们了,看来你们已经结束了较量。”
纲吉才不信reborn的鬼话,他肯定一直偷偷藏在什么地方看好戏
“是的,reborn先生。”那个在战斗时,智力甩纲吉三条街不止的狱寺隼人,这个时候突然变得好骗的不得了,对reborn没有一丝怀疑。纲吉一脸懵逼的,看着还跪在地上不起来的狱寺隼人露出羞惭又愧疚的神情。“其实,我从来没想过真的要当第十代首领。”
“只是我听说第十代首领是和我同龄的日本人,所以想来试试您的身手”说到这里,狱寺隼人想起之前自己面对十代目时的桀骜与狂妄,更加惭愧。“但是,您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无论是所拥有的令人震撼的超自然能力,还是您其实来自外星这里突然超小声”
等下什么来自外星纲吉记起狱寺隼人曾在战斗中笃定自己是外星人这件事,他连忙挥起软绵绵的双臂,试图先劝停狱寺隼人的话,解释自己是再正儿八经不过的地球人
“您为了救我,竟然挺身而出我这条命今后就是您的了”说到这里的时候,狱寺隼人恨不得给他磕一个头。吓得纲吉从床上掉了下来,连忙拽住狱寺隼人的胳膊,阻止他。
“等一下,等一下狱寺同学”沢田纲吉嘴笨地,试图让已经兀自陷入激动的狱寺隼人先冷静下来。“外星人什么的,我不是,我没有”他先解释了自认最重要的这一点。
“命是我的什么的这种话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能随便说啊我、我们就做个普通的同班同学不好吗”坐在地上的沢田纲吉手忙脚乱道。“我根本就不想做什么十代首领啊”
难道黑手党们都是这种不听别人说话的任性吗
纲吉突然想到老爸,嗯老爸好像也是这个德行。
“这可不行”狱寺隼人的表情立即肃然了。“十代目,您是觉得我这条命太过低贱吗但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情就算是死我也是愿意的”
然后是比纲吉平常的自嘲还要消极的极度自贬。
低、低贱吓得纲吉完全不敢再发表反对意见了。
“这不是很好吗,阿纲。”reborn这个小混蛋反倒在一边煽风点火,一副乐于成见的模样。“靠自己的实力将狱寺收为自己的部下,这样以后就不愁鲜血”
“reborn”
和信任狱寺隼人的reborn不同,沢田纲吉完全不信任狱寺隼人。他没有想过做什么首领,自然对部下也没有任何概念。关于自己是吸血鬼的事,更不打算告诉狱寺隼人。
捂住了reborn的嘴巴,纲吉将reborn可能脱口的更过分的话挡了回去。
“鲜血”狱寺隼人困惑地看着他们。
“啊哈哈哈哈你听错了狱寺同学,reborn刚刚刚刚又在说让人听不懂的笑话了啊哈哈哈哈哈哈”沢田纲吉企图装傻糊弄过去。
“欸是笑话吗”狱寺隼人这时候天真极了,他完全相信沢田纲吉的话,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的怀疑。以至于他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假笑,给reborn先生的玩笑一个面子。
看着相信了自己说的话的狱寺同学,纲吉松了口气。
即使狱寺同学的血闻起来像是有着橙子带酸的甜味的柠檬,闻起来就能让他口水哗啦啦的流,他也绝不会去喝狱寺同学的血的。沢田纲吉固执地想,如果真的一滴雨就能泽润他心里那片无时无刻都是焦渴的旱漠,那一滴雨也绝不会是任何一个人类的血。
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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