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绩是做帝王的人,成大事不拘小节,没当上天子的时候,什么都能舍弃。
这既然已经当上天子了,就要追求从前没有的东西了。
比如说天伦之乐,儿女亲情什么的。
想想,早些年,也是亏了长女。
虽说是三嫁,那都嫁的是什么玩意儿?
也得亏都埋土里边了,不然这些女婿叫他一声父皇,他哪好意思答应的?
他就想了,这回再选女婿,全都听长女的,看她喜欢什么样的,务必叫他的长公主满意一回!
而且为啥长女这个时候来寻他,说要去青峰观探望生母?
他当然是晓得的。
不就是小杨妃要办赏花宴,名义上赏花,实际上是为了老五挑王妃。
城里但凡是四品以上的官员家的未婚小娘子,都收到了请贴。
当然了,同样收到请贴的,还有各府的女眷。
宜妃,宁嫔,端妃都收到了邀请。
只漏下了长女。
小杨妃心里想的什么,他当然一清二楚。
不就是嫌弃长女有克夫之名,怕有长女在场,会坏了五皇子的运气?
他的长女,他都还没嫌弃,轮得到一个小杨妃?
但小杨妃的为母之心,他倒是也能理解。
因此,他没发作什么,但给长女一些补偿,还是要的。
王瑛听他这么一问,略想了想,便答,“我也这个年岁了,连丧三夫,不想再费事了,不如同我母亲一样,出家修道,自由自在倒还省心。”
她连丧三夫,容易吗她?
但凡换个别人来,就不是连丧三夫,而是英年早丧,香消玉殒了。
王世绩忍不住问了一句后世老父母都会问的终极问题。
“你现下还年轻力壮,倒是不必多想,等老了以后怎么办?”
没有男人的长公主倒不怕,但没有儿女的长公主就不太好过了。
“出家人么,收几个贴心弟子就是了。”
王瑛这回答也勉强是个法子,王世绩虽觉得不甚妥,但暂时似乎也并没什么更好的法子。
“父皇,忠义将军孙钏,献上的地薯,据说耐寒耐旱高产,父皇可有安排人去推广?”
王世绩愣了下。
当时各地各人献上的贡品那么多,王世绩是天子,再稀奇再珍贵的也就是看看,特别好的倒是会拿到寝宫里赏玩,略普通些的就赏了后妃皇子皇女了。
比如狄人送的汗血马,他除了自留一匹外,小马就赐给了老五。
但如那位女将军送来的奇葩土喀拉,他不过一笑置之。
在他心里想着,女将军山寨出身,眼界不足,能力有限,又寡妇失业的,可能是拿不出什么珍宝来,就想送点稀奇的土产了……
他身为天子,自然有容人之量,那不值钱的土产虽说吹得天花乱坠,他也不介意,随便下头人怎么处置了也就是了。
他要当真派人去推广,万一不成,那不是要闹笑话吗?
“并未,那土产中原从未有过,自然要谨慎些,验证万无一失了再说。”
王世绩话说得好听,其实压根就没打算验证。
“既然这样,父皇不如交给儿臣来办吧?”
王世绩一愣。
“你?”
王瑛本来还真的想送这位便宜父皇一个大功德的。
虽说王世绩是个渣父,可天底下的百姓是无辜的。
战乱初定,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能有一样高产作物,平民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过一点。
没想到王世绩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啊。
就因为孙将军是个女的,就对那新作物不感兴趣,连试都不打算试一下。
既然如此,那她还是揽到自己名下吧!
“儿臣新得了封地,封地气候偏寒,多山,儿臣正好用来试试这新奇的地薯,若是成功,也好给儿臣多添一项产业。”
王瑛没把自己说得那么一片丹心,什么为国出力啊的,就是很单纯的想要多搂点银子。
王世绩目光一转,心里琢磨上了。
那个像土块一样的东西,难不成还真有些门道?
不过这念头在心里过了一遍,便又消散了开去。
就是种在土里的东西,能有什么?
更何况是长女要做的,女儿不比儿子,儿子是有可能将来继位的,女儿却不行。
长女又不比别的女儿,别的女儿是嫁到别家成了外人要心向夫家,长女却只有娘家可以依靠……就算是做出点什么来,得利的还不是他这个父皇?
“你既然喜欢便拿去试试吧,总是有个事情做。”
他是知道这个长女的,一点也没有女儿家的那些爱好,什么绣花,打扮,弹琴,书画……是通不会的,倒是跟于氏学得老气横秋,烹茶念经,看着实在不像样!
圣旨和地薯都要到了手里,王瑛谢恩后就离了行宫。
点起马车,带着青漪和姜婆,随行还有四五十名侍卫护送,一行人直奔青峰山。
一直在打听信儿的下人赶紧跑去向小杨妃禀报。
“长公主向皇上求了圣旨,就出宫去青峰观了。”
小杨妃放下心了,“我只怕这位浑不吝的要去向皇上告状,这么看着,大约是为她那位亲娘求的圣旨,这我就放心了!”
七公主依偎在母妃身边,好奇地发问,“母妃既然担心长姐告状,那为啥不给长姐发一个请贴?”
从昨儿到今儿,母妃就一直有心事,还派人去打听长姐和父皇那边的动静,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不就是一个赏花宴吗,多长姐一个不多啊。
再说不是多亏了长姐,才能杀了皇后的威风,除掉了那些个老货吗?
长姐跟她们是一边的呀!
小杨妃目光斜睨了女儿一眼,“傻孩子,你五哥人品贵重,婚事更是重中之重,你母妃我筹划了好些年,可不就盼着这一次呢?那是万万不能有失的,平时那些小事上头,母妃我不怕沾到什么,可轮着你和你五哥,我是宁可得罪她一回,也不乐意有半点不好。”
女儿也还罢了,儿子那是她将来的依靠,半点风险她也不想有!
她可还指望着当太后呢!
七公主皱了皱鼻子,“那母妃就不怕得罪了长姐,长姐真的在父皇跟前告一状呀?”
本来她没见着长姐的时候,只是隐隐觉得长姐运气太差,有点同情还有点瞧不上这人。
但自打长姐跟皇后闹过一场之后,七公主再见了长姐,就有点敬畏了。
长姐可是能手撕十来个恶婆子还自己个没事的人!
小杨妃无奈地伸指点了点七公主的额头。
“怕啊,怎么不怕?这不是一直就备着呢?”
她都想好了,如果皇上来问罪,她就哭上一哭,说说为母之心,说说养儿不易,再请罪陪礼,估计也就过了。
七公主扯扯小杨妃的衣袖,“母妃怎么备?万一长姐冲进来,咱们院子里有那么多婆子吗?”
小杨妃扑哧一声笑了。
“那倒不至于。”
她觉得长公主虽然泼辣,但是个聪明的。
长公主大概也看出了大杨氏母子不过是眼前富贵,并没什么前程,再加上还有旧怨,这才撕破脸大闹的。
但自己母子么,现如今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皇上最属意的,是老五!
所以虽然这次赏花宴没有请长公主,长公主也明智地没去告状,反而给她不出席寻了个极佳的借口:去青峰山探望于真人!
所以说,这有前程和没前程,那就是不一样的!
小杨氏自己在这儿脑补得欢,而在出城的马车上,主仆几个也说起小杨氏的赏花宴。
“哼,贵妃也是想得太多,其实她就算给公主下了贴子,公主也不会去的呀。”
清漪忍不住撇撇嘴。
当那无趣的宴会她家公主稀罕一样,小杨氏院里的人这两天都不敢路过沁芳院了,生怕里头冲出人来拉住她们似的!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这位,不然还没有由头去讨好处。”
王瑛托着腮,嘴角上扬,显然离开行宫,即将见到生母,让她心情不错。
宴会什么的,还是便宜兄弟的相亲宴,无非就是老一套,又有什么意思?
“不过,贵妃娘娘盘算得好,真开起宴来,可未必就能如她的意喽!”
王瑛都不用派人打听,也能推测得出来。
现下没有王妃的可不只老五一个啊。
那不是还有一个老大刚合离了么?
贵妃想要一个美貌大方高贵娘家得力的儿媳,难道皇后不想要吗?
诶,想到赏花宴上两姐妹龙争虎斗,一番较量,这场戏,倒也令人期待呢。
不过她可不想当看戏的,免得哪个恼羞成怒,先来咬上她这个无权无势的长公主。
其实如果不是那天大杨氏母女发疯,她也不想这么早就亮出爪牙来的。
坐山观虎斗不轻松么?
为啥要亲身上阵?
反正她只是一个命不好,守寡在家,还没孩子的可怜女人啊!
王瑛这回出城,坐的马车可就跟来时的大不一样了。
这回的马车,翠盖绣帘,华丽宽敞,可坐可卧,车壁机关精巧,翻下来的暗格里有点心果子,还有消遣玩意儿……
不容易啊,她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头一回享受到了公主马车的待遇!
马车舒适,马儿神骏,两边还有全副武装的骑兵侍卫护送,行走在城外的官道上,一路畅通无阻,不过半日,就到了青峰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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