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同心孤儿院一开始不过是一家又小又破的孤儿院。

    年轻的叶诗琬在路边捡了两个身有残缺的婴儿,问遍了周围的村子和人家,都没有人来认养。

    报警后,民警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那个年代,天网系统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重男轻女的思想更是严重。

    那两个孩子都是女婴,而且有肉眼可见的缺陷——兔唇。

    修复兔唇的手术不便宜,而且还是两个女婴,大概那户人家是为了省钱,就把两个孩子给扔了。

    叶诗琬没办法,听从民警的建议,把两个孩子送到了不远处的同心孤儿院。

    孤儿院的院长年纪已经很大了,虽然她尽力的在照顾院里的孩子,但是因为计划生育,还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弃婴——尤其是女婴,越来越多。

    叶诗琬第一次跟着两个民警踏进同心孤儿院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了。

    脸上糊着鼻涕、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一个看上去不过7、8岁的小女孩,光着半边屁\\股,身子瘦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走,她使劲的拉着一个摔倒在地的孩子想把他拽起来。

    好不容易把人拉起来,转头就看到了叶诗琬,还有俩个熟悉的穿着制服的身影,小女孩冲着房子大喊:“院长,他们又来了!!!”

    语气里有点惊慌。

    两个民警脸上顿时露出尴尬。

    年轻一点的民警抱着孩子,解释:“我们这片捡到的孩子,都会送到这里来。”

    叶诗琬恍然,看着这个不大的院子里就有将近20个孩子在玩耍,还不知道那栋房子里还有多少呢!

    再看这里的孩子,穿的已经不止是破旧可以形容了,难怪那个小女孩对于他们又送了弃婴来这么惊慌——他们已经很穷了,又来了两个吃饭的,能不怕吗?

    一个头发花白,背已经驼了大半的老太太杵着拐杖出来了,脸上的神色有些木然,招呼着民警去房间里坐下。

    “小张,这次是什么情况?”院长颤颤巍巍的要给几人倒水,叶诗琬站起身帮忙倒水。

    让这么大年纪的老太太给自己倒水,叶诗琬喝了怕折寿。

    两个民警把事情说清楚,老院长叹了口气,却也没有拒绝:“我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能带几年就算几年吧!”

    因为是自己发现的孩子,叶诗琬休息的时候就常常会跑去孤儿院里看看他们。

    接触的越多,叶诗琬的心里就越是难过。

    那么多的孩子,大部分都是女孩子,即便有男生,很多也是有严重的疾病或者缺陷才会丢弃不要。

    因为自己的工作在市区,叶诗琬常常能接触到不少家庭条件不错的人,扔掉不要的衣服。开始的时候脸皮薄,叶诗琬都是趁天黑了以后去翻的旧衣服,再拿去孤儿院,脏了的洗一洗,大了的改一改就能穿。

    院里人多,虽然有些身有缺陷,但是这不妨碍他们学习手艺。

    叶诗琬见过一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子,只看一下人就能把衣服改的八九不离十。

    院里的孩子都叫她丹丹姐。

    叶诗琬去的次数多了,还常常带了东西,那些孩子也开始期盼着她来,每次见面都会高兴的喊叶子姐。

    丹丹的手很巧,叶诗琬带来的很多衣服很多都是她带着其他人一起改的,只是丹丹的左脚膝盖以下是空的,脸上还有一大块青色的胎记。

    因为这个,丹丹不喜欢出孤儿院。

    叶诗琬在院里的时间越来越久,对于家里的催婚也毫不在意。

    等到家里拆迁,父母彻底不缺钱了以后,她干脆辞了工作,厚着脸皮去市区里找以前的同事要他们不要的衣服,书本。

    只是家里的钱,叶诗琬没有支配的权利,为了让院里的生活宽裕一些,她跟丹丹商量着,接一些衣服改大小、缝补的活,不用丹丹出面,叶诗琬去把活拿回来,等到丹丹修补完,再由叶诗琬送回去。

    丹丹的手很巧,叶诗琬能接到的活越来越多。

    老院长却开始带着叶诗琬去熟悉民政部门的人,教她怎么跟他们打交道,怎么申请费用,又怎么把这些钱用到刀刃上。

    老院长走之前,把同心孤儿院交到了叶诗琬的手里,走的时候,看着叶诗琬有些愧疚。

    她是听说叶诗琬家里有钱了,加上她年轻,就让院里的孩子跟她打好关系,让她心里放不下去,算计着让她接手了孤儿院。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可是自己真的老了,院里的孩子,健康一点的或是被人领养了,或是长大后出去工作,很少会有人愿意守着孤儿院过日子。

    剩下的,或多或少都有些缺陷,他们可以在孤儿院里大声说话,却不敢当着外人的面吭声,这样的人,不能来管理孤儿院。

    叶诗琬刚刚好,她高中毕业,有文化;家里刚刚拆迁,有钱;可以为了捡到的孩子时时来孤儿院帮忙,有爱心。

    为了院里那些没法自立的孩子,哪怕有报应,也请报应在我身上吧!

    老院长临死前,双手死死攥着叶诗琬,等到她流泪应下,这才撒手离开。

    在那个重男轻女成风的年代里,能送自己女儿读高中的家庭都不会太死板。知晓自己女儿成了孤儿院院长,叶家的父母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在回迁房建好之后,他们又拿钱在村里建了一栋房子。

    同心孤儿院搬到了横龙村。

    ······

    叶诗琬看着笑得开朗的金琼琪,忍不住想到她刚被送来时不过那么小的一只,一眨眼就要去上大学了。

    这三十年里,自己送走一波又一波的孩子,又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孩子。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金琼琪出门的时候,孟子言已经跟一群孩子在孤儿院的大院子里玩起了健身的器材。这是前几年有人捐赠的,跟外面村子里的器材一模一样。

    孟子言身材高大,出生半年被确诊为脑瘫,父母只坚持了三个月就把他放到了路边,被人送来了同心孤儿院。

    按照送来的那一年算起,孟子言已经27岁了,但是心智却跟5、6岁的孩子差不多,因此在一群孩子堆里玩得很开心。

    这些年,大家已经虽然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更多的是不/孕/不/育,孤儿院里年幼的、身体健康的孩子变得抢手,甚至有些轻微缺陷,可以通过做手术治愈的孩子都会有人来领养。

    金琼琪是院里为数不多的,身体健康,却一直无人认领的孩子。

    从小到大,她看着房间里的孩子来来去去,走的都是那些身体健康的,留下的,比如乐宁,因为她父母的疏忽,一只小腿的神经坏死,治疗要花很多钱,‘治好了也是一个残疾,还不如再生一个’,这是乐宁父母把她扔到孤儿院门口时说得话,当时看到的人没能抓住俩人,之后谁都没有再见过他们。

    院里现在的孩子大概30多个,女孩子占了2/3的数量。除了金琼琪已经高三毕业,准备去大学,剩下的孩子年纪都不大。

    现在大家都乐于献爱心,加上现在是暑假,院里每天都有志愿者来给孩子们补课,比不上外面那些几百块一天的补习班,但是总好过每天放羊似的。

    叶诗琬对大家的学习抓的很严,对于志愿者愿意来给孩子们补课很是欢迎。金琼琪因为高考结束,大学的学费院里没有办法全部给,加上申请的补助也不多,只能自己努力打工赚钱。院长常说:你学习了,才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如果不学习,你连机会都没有。

    会不会心里有怨言?

    当然会有!

    每一次院里有想收养的夫妇来的时候,金琼琪都会表现出自己的乖巧懂事。如果说2、3岁以前,自己不懂事,那么3岁以后,她就已经意识到了,跟着那些穿的很好的叔叔阿姨走,自己的生活也会变得很好,只是每一次,那些人都有意无意的略过了她,每一次!

    每一次的希望带来的失望让金琼琪开始不再抱有期望,甚至上了小学以后,再有人来领养,她开始躲在房间里不出去。

    不过,自己这样也不错,金琼琪蹦上公交车,听着刷卡器叫出‘学生卡’,跟一群上班族挤着去上班。

    这些年,孤儿院里出去的人很多,院长总说,大家已经没有别的亲戚了,院里的人就是我们的家人。如果我们自己都不能互相帮助,外面的人就更不会来帮忙。

    因为院长,很多人都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帮忙。

    金琼琪还有院里很多孩子的兼职,都是他们帮忙介绍的。有些是直接去了他们开的小店里,有些是认识的人互相介绍。

    还有每年过年的新衣服,丹姨会带着她店里的人来给他们量尺寸,量身定做衣服——有些孩子手或脚萎缩,需要不同长度的袖子。

    听说丹姨以前也是同心孤儿院的,现在她开的服装店在市区每天根本就忙不过来。

    金琼琪一直有个梦想,以后也开一家店,专门卖吃的,等到过年了,就请院长他们去自己的店里吃饭,牛肉、猪肉、羊肉,还有鱼、虾···

    让他们吃到撑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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