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予城的思绪停滞在了八月热烈的暖阳里。
热风吹过脸颊的时候他还在想着梨园里唱着的那折戏, 才子佳人阴阳相隔,嗟叹不已的却是些望其不得的文人墨客,叹一句春风一路南下多少年终为伊人回了头, 吹得满天桃色夭夭, 却再难见昔年小楼高轩, 佳人灼灼倾城。
下一秒,木槿裹着焦糖的甜腻, 湿哒哒的开在他的唇边。
他觉得自己或许在做梦, 沈念不会主动吻他的,这样的场景只会存在他的梦里,可唇角的触感却真实得那么深刻, 木槿花香沁人心脾。
沈念安静地望着他, 他总是那么温柔,清亮的眼里像是盈着一汪水光,靠近的时候风里弥漫着木槿花淡淡的芬芳。
他俯身靠近他的耳畔,微微笑着的模样, 声音就这么轻轻柔柔地落在他的耳膜上。
“你知道吗?以前也是这么热的天气, 有人拉着我去电影院看电影,看到一半却凑到我耳边说悄悄话。”
“他说流星是月亮思念太阳的眼泪, 还说清晨遇见流星时十指交握的恋人能相爱一生。”像是不经意间提及般轻松平淡的语气, 沈念看着他轻轻眨了眨眼, 眼里的光烟花般细碎地转。
可傅予城却在瞬间表情错愕,一瞬间的血液凝滞像是有一道光撕碎了他心口的黑暗。
“你果然记得啊。”沈念笑着喝了一口杯里的奶茶,“怎么?那时候在电影院里偷偷亲我的时候, 胆子不是很大吗?”
“沈念……”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脑子一时间乱得厉害,像被雨水打湿的青苔,上面沾满了理不清的枯枝残叶。
那天晚上沈念来到他的房间他就已经觉得奇怪,沈念从来不是会擅自闯进别人房间的人,他从来不会莽撞更不会僭越。没来由地,他突然想起沈念那时惊慌又透着些许庆幸的神情,一瞬间心里最后的那一点迟疑和困惑也在此刻散尽。
“你想起来了……”
说实话,他那一瞬间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心疼和害怕。
因为他的莽撞,沈念为他受了那么多苦,他是那么害怕上辈子爱而不得孤独终老的数十载会让沈念恨他,又是那么心疼重来一次却还要他爱的人重新想起上辈子的伤。
他不觉得自己无辜,如果沈念恨他他只会觉得自己活该如此。
这是他欠他的,傅家欠他的。
他低下头,选择了沉默不语。
之后沉默的两分钟里他感觉时光的流逝漫长得如同度日如年,他焦急又不抱任何期待地等着对方开口,无论说什么都好,恨还是释然。
他想,就是沈念开口要他的命他都不会迟疑。
“你怎么露出这么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沈念噗嗤一声笑了,眼里的光烟花一样转啊转,眉眼温柔得要命。
“觉得我会讨厌你?”微微上扬的语调,有一双手轻轻捧住了他的脸颊。
那人唇畔噙着温润的笑意,像是上辈子他摘下绷带第一次看到他时一样,温柔得让人心生泪意。
“予城啊……你不要觉得你欠了我什么。”他笑得温柔,“人生本来就没有相欠,别人对你付出是因为别人喜欢,你对别人付出,是因为自己心甘情愿。”
“既然情出自愿,那便事过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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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黄昏的风,就这么慢慢吹过了街道。
傅予城猜现在的自己肯定糟透了,理智回到和身体同步的十八岁,时光打磨的沉稳和克制荡然无存。
他忍了那么久,如今却因为沈念的一句话,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他知道自己不该表现出这么渴望的姿态,可眼前的人太温柔了,温柔得让他想不管不顾地把人融化在自己的怀里。
此时正值黄昏日暮,缱绻晚霞是凝水的橘橙,染成淡粉色的云影随风轻柔漂浮。
他的心脏因为眼前的人停滞了一瞬。
下一秒,他听见胸口传来响亮的心跳声,炙烫滚热的执着和热切不断发酵,欲.望抽枝发芽泛滥成一片木槿花海。
沈念垂眸看着地面,细密的睫毛蜷着鎏金般细碎的光,在眼底落下斑斑驳驳的光影。
他说:“虽然没有流星,但是在夏天的阳光里牵着手也不错不是吗?”
一瞬间的恍然大悟。
傅予城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松开绳索的气球,就这么呼啦一声飞上了云影万千的天空,风和光触碰着激荡,唇间凉爽的仙草奶茶淌过每一个味蕾。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自己滚烫的手往对方手心贴,又以一种笨拙到极点却又坚定而渴求的姿势完成了十指相扣。
那人细长的手指就这么被他扣在手里,十指交缠掌心相贴,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掌心泛起的濡湿,木槿的香气那么浓烈,他心如擂鼓,紧张到岌岌可危。
路上的行人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两个男孩牵着手在他们眼里或许是异类。可沈念笑着的眼里光是那么的亮,他想他见过凌晨五点玻利维亚云影万千的天空之境,也见过芬兰卡克斯坦劳恩瑰丽斑斓的极光盛景,可事到如今,这世间一切色彩褪去,无尽斑斓万千云影都远不及那人眼中一点深情。
他想沈念生来就是克他的,是命中注定的缘或是劫。人这一生总会为一个人停留,为一个人疯狂,为一个人痴执到恨不能相忘。人生那么长,他或许还能遇见和自己相伴余生的人,但那个人永远不会是沈念,他也永远不会再爱得那么轰轰烈烈。
沈念一语不发,只是由着身旁的人急不可耐却又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
他想他真的是长大了,曾经莽撞不自知的少年如今却已经学会了克制和隐忍。
一开始发现自己记起上辈子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心并没有因为曾经的痛苦隐隐作痛。从医学角度而言,人的大脑有自我保护的遗忘机制,他记不起来傅予城死后他的辛酸和煎熬,也记不得他曾经的伤痛。
他只记得对方青涩又朝气的模样,热烈得像是一道光散了他心头的雪。父母去世后的十年他沉眠在冬天的雪里以为春天再也不会来,可那个笨拙又懵懂的孩子却偏偏搂着他,告诉他窗外已是春暖花开。
他轻轻地握紧了那人的手,成年人的轮廓,掌心滚烫得要命。
说实话他不害怕非议和歧视,也不害怕受伤,温柔和坚忍是他在父母死后学会的第一件事,他只是害怕他爱的人会因为他受伤。
曾经他以为离开就能给他爱的少年幸福和快乐,能给他安逸平稳的生活。
可上辈子经历的那些年,现实却一次次告诉他,他阻挡不了眼前的人一次次为他义无反顾地粉身碎骨。
这个人在十八岁的时候爱上他,年少的一往情深本应该随着时光淡化遗忘,可那人却偏偏把自己锁在那份得不到回应的痴情里,至死都不肯放过自己。
所以这一次,他不想推开,也不想再拒绝。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放手的结果。
于是他主动转身,牵着他躲进了一旁的胡同。
傅予城被拉进胡同的时候还是愣着的。
狭窄的阴翳,沈念被他搂在怀里,彼此不过数公分的距离,他看见沈念细密的睫毛上噙着一抹淡淡的黄昏,眼里的温柔比漫天火烧般的烟霞还要热烈盛大。
于是风不再推着云影流动,月升日落,北京的夜来得那么快,万千灯火就这么渐次亮起点燃傍晚的城市。他站在狭窄的胡同里手撑着墙壁,沉寂的阴翳中只剩下彼此的呼吸缠绵到难舍难分。
太危险了。他的嗓子涩得有点刺痛。
他们之间靠得太近了。
彼此不过数寸的距离,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
“沈念,我……”一瞬温热的触感打断了他的话。
黑暗里,一阵柔软的花香淹没了他的五感。木槿花香入喉成了一团烈火一路烧炙成难忍的渴望,身前的人搂着他的脖子,睫毛细长得几乎要拂过他眼睑。
“不是早就说过吗?”他听见身前的人笑着开口,“在我面前不用忍着。”
于是理智退散,隐忍许久的渴望占据脑海。
他搂住对方的腰,俯身回应给他一个热烈缠绵到恨不能吞吃入腹的吻。
他一直想吻得这样热烈,想肆无忌惮地告诉沈念他爱得有多深切。吻到难舍难分的时候沈念轻轻推着他的胸口,脸颊绯红,眼里温润水色月光般透澈。
“喘不上气了。”怀里的人靠在他的胸口软软地喘息,搂着他脖子的手臂是那么细白,就连脸颊也是好看到让人心尖发颤的淡粉。
于是他又低头吻了上去,他想时节已经是八月,怎么桃花却开得那么动人。怀里的人红着耳尖,不挣扎,只是眼里有些宠溺的嗔怪。
结束的时候夜色凉如清水,沈念软软地喘着气,仰着头看了眼头顶天色继而把脸埋进他的颈窝。
“是谁说自己不敢的。”沈念说这话时声音温软得像是浸过一汪泉水,语气说是责怪入耳却根本没有任何苛责的意味。
他说:“你这个撒谎的坏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甜吧(眼神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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